结束姜依哭诉的是一通电话。
电话铃响起的时候,游宣看着她飞快擦去眼角的泪珠,让自己变得平静,语气又成了往日那副温婉的模样,对着电话那头的人嘘寒问暖,两句话后,姜依便站起了身。
她像是才注意到自己儿子手腕上那道明显的血痕,脆弱的眸子颤了下,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拿着手机匆匆走出了办公室。
游宣早已习惯她这种模样,倒也没什么太大反应。
只是垂下眸子,用那只骨节分明的手轻轻的触在伤口上,指尖沾染血迹,痛感深入骨髓。
他似乎没有反应般,拉下衣袖,遮盖住了伤口。
半分钟后,办公室的门再度被敲响了。
游宣开口道了声进,话音未落,岑子央的身影就出现在了门前。
“宣哥。”岑子央轻声道,眉眼弯弯的模样恍惚间让游宣以为回到了他刚被接回家的时候。
还记得那时的岑子央对自己还是满脸戒备,就算是进办公室也会在门外驻足许久,闹半天别扭,直到顶楼大厅办公的小姑娘们组团过来看热闹,他才很是不爽的迈进去,站在角落里,静静的看着游宣忙碌。
直到相处久了,他才卸下防备,乖乖的待在自己身边做着自己该做的事,再也没了先前的那种警惕。
这么一看,时间似乎确实过了很久。
游宣看着他自顾自的走到自己面前,鼻息间闯入股淡淡的花香,不重,却有几分撩人。
“刚刚董事会结束了,你不在,所以他们让我来通知你一声。“
“从今天开始,我就会留在这里办公。”岑子央道,歪了下头,“可是他们给我的办公室还没准备好……我可以先搬来和你一起吗。”
少年的声音带着几分清亮,眼睛亮晶晶的,含满了期待。
游宣轻抿了下唇。
片刻后,他开了口:“这间办公室可以让给你,我去隔壁。”
岑子央垂下了眸子。
这并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他睫翼很轻的颤了两下,遮挡住眼底的那抹晦暗不明,背在身侧的手已然收紧了几分,手背青筋凸起,隐约透着股危险感。
片刻后,游宣意识到自己的拒绝过于直接,犹豫片刻,开了口。
“我……”
“那天早上你是醒着的吧?”
话还没说完,就被岑子央开口打断了。
岑子央抬眸看去,眼角已经泛了红,重复了一遍刚刚那句话:“游宣,你是醒着的吧。”
游宣安静的看着他,并没有回答。
他那双浅褐色的眸子此时在阳光下却显得格外内敛,也极其平静,不掺杂任何一丝情绪。
办公室内寂静的没有一丝声响,隐约能听到二人交织在一起的呼吸声,显得缠绵且暧昧。
岑子央很轻的抽了下鼻子。
“你明明知道……”他咬紧下唇,强忍着眼眶的酸涩。
游宣眸光微动,似乎是不忍看他掉泪,放在身侧的手指尖很轻的蜷缩了下,终究还是没有抬起。
岑子央自知自己现在这样丢了人,他抬手飞快的蹭了下眼角,睫翼已然微微湿润,他极轻的吸了口气,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却再也没有抬眼看过游宣。
“我先走了。”岑子央道。
短短的四个字,却平白多了几分委屈在里面。
游宣目送着他离开,视线落在那扇紧闭的房门上,静静的看了许久。
——
董事会闹得显然比想象中要大得多,偌大的游氏集团因为一个岑子央惴惴不安,游父被牵制在公司脱不开身,忙着处理各种各样的问题,被抢了工作的游宣倒是乐的清闲,只不过没在家里待多久,就被夏一鸣一个电话给叫了出去。
枫州顶尖圈子本来就不大,再加上游家威名在外,短短半天时间内,各大八卦就传开了。
夏医生作为圈子里有名的富二代纨绔,自然也对这件事情感兴趣的很,索性直接在酒吧开了小聚会,把身边玩得好的几个哥们都叫了出来,打算趁着这个机会好好热闹热闹。
嘴上说是热闹,其实他心里打的是什么算盘各位都心知肚明了。
游宣进到酒吧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不远处卡座上的那几个人。
酒吧最靠近舞池的卡座是专门给他们这种身居高位的人留的,此时那条极宽敞的沙发上零零散散躺了五六个人,要是这时候有外人在绝对能一眼看出来,那几位随便拎出去一个都是在社会上有头有脸的人物,浑身上下都带着一股子骄傲跋扈的劲儿,正没骨头似的瘫坐在沙发上。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游宣气势过强,他刚一走近,就看见那几个纨绔动作迅速的起身坐好,手乖乖的放在腿上,再也没了之前的散漫。
“这么规矩干什么。”
酒吧里有些闷热,游宣脱了外套,挂在自己手上,问:“我很吓人?”
几人匆匆摇头。
他们不管是论家庭背景还是论长相,没一点能比得上眼前这位游家大少爷,这次也是专程被夏一鸣拽来听八卦的,跟游宣根本就没那么熟,自然多了几分畏惧。
“吓人倒不至于,这不是怕你心情不好吗。”夏一鸣乐呵呵的把他迎到自己身边,倒了杯酒递到他面前,“咱这段时间可好久没聚聚了,听说你休息了,就专门把你拽了过来,今天咱们放开了玩儿。”
游宣靠在沙发上,接过了他递来的酒。
“怎么,听到消息了?”游宣道。
夏一鸣一笑,“那可不,你家那位一下飞机我就知道了,这么说起来,你怎么不去接一下呢,我好歹路过的时候还去凑了个热闹。”
游宣就那么淡淡的扫了他一眼,意思不言而喻。
岑子央离开的这半年任何消息都没有发来过,游宣也不是那种主动的人,岑子央毕竟是主角,只要世界不崩坏,他就能好好的活着,比谁都肆意。
“说实话,你真没想跟他好好谈一下啊?”
夏一鸣似乎是有点喝醉了,眼神都有些迷离,自然想到什么说什么:“那小子长得也不错,又乖又听话……我当时真的以为你是看上他了才把人给带走的,这么长时间了,你一点都不动心吗?”
游宣没有回答。
他拿起酒杯,轻抿了口鸡尾酒。
旁边的舞池里传来阵喧闹,已近深夜,酒吧里的人多了起来,处处都透着股纸醉金迷的气息,身着凉快的男女在舞池肆意舞动,尽显魅力。
暗地里早就有人盯上了这个卡座,对这里熟悉的人都知道,能做在这样位置上的人非富即贵,再加上那个身着白衬衫的男人长身玉立,眉眼清冷,不知道吸引了多少人的目光,可以算是酒吧内级别的存在,单单是坐在那里便足够让人心动。
“哦,我给忘了,他是你弟。”夏一鸣一拍脑袋,“你俩谈不了恋爱,法律不允许。”
他这拍自己脑门的样子活像个二百五,游宣懒得理他,将视线投向不远处的卡座发呆。
枫州圈子本来就不大,勾心斗角的大多都是长辈,他们这群富二代倒是挺聊得来,各路八卦都被他们翻出来一顿说道,气氛一时间热闹了不少。
玩的嗨了,夏一鸣不知道那根弦抽了,突然提到了另一个人。
他拍了拍游宣的胳膊:“兄弟,小楠呢?他今个不是说约你出去吃饭吗?怎么没去?”
小楠,当时夏一鸣介绍的那所谓的相亲对象,游宣对那孩子不太感兴趣,倒也没断了联系,基本上都是对方主动,他偶尔有空会出去见一面,半年多了,二人的关系还仅仅停留在朋友上。
“不清楚。”游宣抿了口杯中的酒水。“应该是有事。”
夏一鸣一拍大腿:“既然这样!那咱就开玩了!”
他这语气过于激动,游宣淡淡的扫了他一眼,没大明白开玩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直到面前站了一串身着凉快的青年男女,他握着杯子的手这才迟疑了下。
旁边几人倒是乐得不行,一人招呼了两个过去,被招呼的兔女郎们骄傲的甩着尾巴窝进了他们怀中,只留下个漂亮的小男生站在原地。
小男生似乎刚上班没多久,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急的眼眶都红了。
“咱们游总这是封心锁爱了?看人家可怜的。”夏一鸣是真醉了,乐乐呵呵的开着游宣的玩笑,“人家好可怜的,你今天不开瓶酒他就绝对会被辞退,游总,玩玩吧。”
游宣淡淡的看着他,偏偏夏一鸣现在脑子懵的厉害,也没在意他的眼刀,转身投入了美人的怀抱。
游宣往旁边挪了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来坐吧。”
小男生满脸的欣喜,小声应了。
——
岑子央赶到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坐在舞池旁边的那道长身玉立的身影。
游宣穿着件白衬衫,气质干净到了极致,指根的银戒在酒吧灯光下闪着摇曳的光芒,那只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握住了酒杯,深红色的酒水映衬下显得手指更加白皙纤长,漂亮到让人移不开目光。
岑子央呼吸一顿,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只手,视线很轻的侧了下,盯上了游宣身边坐着的那个男孩。
很瘦,长得并不好看,浓妆艳抹,透着股风尘气息。
他哪里比得上自己了?
岑子央皱眉,静静的盯着那两人,眼底的阴郁满到几乎要溢出。
他很讨厌游宣身边出现其它人,除了自己。
旁边的服务生递来杯酒水,岑子央扫了对方一眼,伸手接过,一饮而尽。
入口是微微香甜的水果香气,岑子央很轻的眯了下眸子,三秒之后,他有些困惑的歪了下头,视线恍惚。
岑子央有些费力的眨了下眼,却发现并没有什么用。
有些陌生的晕眩感席卷脑海,他看向不远处自己心心念念的那道身影,眼前已然出现了重影。
“喂。”
岑子央拉过旁边的服务生,指向卡座,“你觉得那边的那个兔耳朵和我谁更好看?”
服务生被问懵了,迟疑了瞬,犹豫道:“……您更好看。”
“那为什么他宁肯和那个人坐在一起,都不肯要我。”岑子央问。
服务生傻了。
过了很久,他迟疑道:“那个……可能是他穿的更性/感?”
岑子央皱眉。
……
夜场比想象中的还要无聊,游宣安静的坐在卡座里,身边的几个富二代都喝到脑子断了路,闹得不可开交,伴随着舞池中开到最大的音乐声,嘈杂的厉害。
游宣皱眉,看着杯子中暗红色的酒水出神。
身边那个漂亮的小男生察觉到了他的低气压,怯生生的坐在角落里不敢说话。
灯光摇曳中,卡座旁出现了道身影,游宣看见视线里出现了条笔直修长的双腿,白皙纤瘦,就算是在这样昏暗的地方都完美到仿佛泛着光,漂亮到了极点。
游宣没抬眸,权当是夏一鸣叫来的人,事不关己的轻晃了下手中的酒杯。
那人却直直的朝他走来,距离越来越近,直到鼻息中闯入股熟悉的花香,游宣才意识到些异样。
他指尖很轻的顿了下,抬眼看去。
眼前的少年生了张让人惊艳的脸,此时那双桃花眼正微微眯着,眼底泛着些许涟漪,从眼尾到耳根都是通红的,兔女郎的衣服领口很低,白皙的胸口毫无防备的在他眼前敞开,头上那对毛茸茸的兔耳则衬的整个人越发可爱,透着股脆弱的美感。
游宣呼吸很轻的顿了下。
岑子央似乎是醉了,呼吸间都带着股果香味的酒气。
他直接坐在游宣腿上,乖乖的将自己整个人缩在他的怀中,二人的距离极近,近到呼吸都交织在了一起,泛着股异样的暧昧。
游宣安静的看着他,怀中的少年睫翼很轻的颤了下,抬眼看来,那双漆黑的眸子此时盛满了雾气,带着让人心悸的诱惑。
“宣哥。”
岑子央开口,“你跟他们都能做,跟我就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