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丞相夫妇双双变脸,两人的脸上的担忧褪的干干净净,只余悚然。
常韵听素来端庄克制,宋寒霜开口时,她的手明显僵了一下,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见他们神情如此,宋寒霜不禁有些懊悔,自己之前听到他们的对话,就该直接问明白。
反而是拖到现在,错失了良机不说,许多事的发展,先已脱离了她掌控的范围。
宋青宣与常韵听久久不语,并无回答宋寒霜之意,即开了口,宋寒霜也不打算藏着掖着。
“你们无须瞒我,我已经知晓将军的身份,之前只是猜测,因没有证据,知道的对此事也是讳莫如深,是以女儿不敢确定。今日陛下召我进宫,我便明白了。”
“陛下召你进宫?”两人异口同声开口。见他们如此反应,宫里果真没透出半点风声。
“嗯。”宋寒霜点点头,把乾皇所言和盘托出,宋青宣与常韵听听着,脸色越发难看。
“想来爹娘应当知道,陛下为何不欲我与戚将军成婚,只怕是多半觉得,我不配将军。”
若戚烬身份是真,哪怕是私生子,那也是皇子,宋寒霜嫁与戚烬,便算高攀。
“你这孩子,胡说什么?陛下仁厚,对你所言自有考量,绝不是觉得你与将军不配。”
常韵听当即驳斥宋寒霜,可驳斥的话,就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信,心情无比苦涩。
“事已至此,再瞒你也无益,戚将军,确实是皇嗣,但并非本朝宫妃所出。”
宋青宣叹了口气,倘若宋寒霜不问,他倒是愿意女儿一辈子不知道,可纸哪里包的住火?
“当年的事,个中细节,我并不清楚,总之机缘巧合下,戚将军幼年便流落在外,起初,陛下也并不知他活着,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直至他在军中发迹,知道他身份之人寥寥无几。”
就连当今皇后,对戚烬的身份都不知情,不然如今戚烬掌握军权,可活不到现在。
戚烬与乾皇的关系,宋寒霜自己已猜了八\/九分,再从宋青宣口中得知,她并不意外。
还真是,今日见到乾皇笑,那与戚烬有六分相似的神态,让宋寒霜觉得毛骨悚然。
难怪,乾皇命戚烬驻守边关,想来,为的就是避免他的身份被发现、被察觉。
而在宴会上,戚烬的位置,从来都离皇帝很远,戚烬自己就是透明人,竟一直瞒的很好。
“父亲可知,戚将军的生母是何人?”宋寒霜想起自己的猜测,却不敢宣之于口。
若宋青宣知道,那最好不过,若不知道,她说出来,就是害了宋青宣与常韵听。
她语气冷静,让人听不出什么不对,可丞相与夫人对视一眼,都一致摇了摇头。
“戚将军的生母是何人,为父不得而知,此乃宫闱秘辛,陛下也不曾同人提起。”
这可算不得什么体面事,加之戚烬的身份尴尬,不提便是最好,哪里还会到处说道?
宋寒霜伏在廊边,廊下种着一株木绣球,这株木绣球不知种了多少年,已长得有两米高。
花枝倚在廊沿上,洁白的花球长在枝头,即明朗又洁净,让人想起那位少年将军。
当今皇帝有九子,个个都不是善茬,其中又以淑妃的三皇子、皇后的二皇子最为出挑。
乾皇对戚烬优容,又派遣戚烬驻守边关,乃矛盾交加的维护,唯有如此,戚烬才能活命。
宋寒霜微怔,有些反应过来,皇帝为何让她慎重考虑,皆因担心戚烬。
戚烬与丞相府扯上关系,自然提升了地位,可对于戚烬而言,太过点眼,不是好事。
见自家女儿发呆,宋青宣不禁叹了一声,起初戚烬送宋寒霜回京,他便觉得不妙。
“皇后娘娘下懿旨,为你们二人赐婚,为父便为这桩婚事而不安,可见陛下亦如是。”
乾皇担心戚烬,而宋青宣则担心自家女儿,唯恐宋寒霜会因戚烬的身份,而受牵连。
今上还未立太子,如今元京风声鹤唳,暗处的暗流涌动,岂是他们能感知的?
常韵听原本支持这桩婚事,认为男女之情,既然两人两情相悦,那便在一起。
加之宋寒霜执拗,常韵听不愿见女儿伤心,只要她高兴,怎么着都好。
可今日皇帝召宋寒霜入宫,可见皇子之间局势严峻,这亲一成,就相当于淌浑水。
思前想后,常韵听心下越发惴惴不安,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霜儿,这桩婚事,要不罢了吧?陛下不是说了么?只要你开口,陛下就会让皇后娘娘收回成命。”
在婚期到来之前,婚事都有回旋的余地,只要宋寒霜点头。
“娘,我现在不想谈论此事,女儿进宫一趟,身上实在乏累,先回青台院休息。”
宋寒霜心乱如麻,无心与常韵听说此事,她自不愿退婚。
可只要她开口,等着她的就是千百句劝她的话,而眼下,她没有心思应对。
敷衍回答了常韵听,宋寒霜就失魂落魄走了,就连饭也没去吃。
常韵听与宋青宣站在原地,两人站了良久,直至手脚被冻得冰凉。
“罢了,开弓没有回头箭,女儿与你一个脾气,认准的事,断不可能回头,你我劝不了。”
宋青宣缓缓开口,安抚地拍了拍夫人的肩,莫看常韵听温婉知礼,倔起来谁也劝不动。
“朝中的情形如何,我近段时间未曾进宫,宫中情况如何,我不得而知。”
常韵听忧心忡忡,她未进宫是一个缘故,还有一个缘故,是不想淑妃多心。
她一介命妇,女儿尚待嫁闺中,她到处打听皇子的事,在旁人看来是什么意思?
“九位皇子,可个个都是会隐藏自己的主,二皇子有皇后撑腰,则跋扈些。我转念一想,觉得女儿与戚将军成婚,还不算糟糕,若是与二皇子,或是三皇子有来往,那才麻烦。”
提及几位皇子,宋青宣唯有摇头,身为臣子,不得与皇子有来往,不然就是结党营私。
戚烬,至少他们还了解几分,不是摸不着边、摸不清性情的狼。
宋寒霜走在鹅卵石小道\/上,走过花园拐角处时,冷不丁被冷风扑着,冻得她打了个寒颤。
“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