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丧尸游:沉吟的心】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且不言挑战者们分崩离析,又各怀什么目的,单说蒋华,也就是老陆,此时此刻正在床上辗转反侧,睡在他旁边的郑棕邪正打着呼噜。
郑棕邪的呼噜声可是响亮的很,早在“生命款待”的时候庞恪他们就领教过。用“震天响”来形容完全不为过。
老陆本就因各种事情心烦意乱,加之郑棕邪这致命的鼾声,最终他决定披上大衣服出门走走。
虽然被张连赫临时派来打入“挑战者”内部,老陆不得不承认,哪怕他是受过专业培养的特工,也开始对这群有勇有谋、心地善良的“挑战者”们生出了几分好感。
尤其是,正在他身边不停打呼噜的这个家伙。
“郑棕邪。”
他在嘴里小声念叨着这个名字,随后心里补充着:不管张连赫想干什么,他答应过我,绝对不会伤害你们,绝对不会!
不管你们是干什么的,目的如何,手里还掌握着什么秘密——这段日子里,你让我见识了真正的人性。
老陆轻轻地开门、关门,轻轻地走在小雪纷飞的羊肠小道上,轻轻地在心里沉吟着。想到明天张连赫的部队就要赶过来了,又想到郑棕邪和彦辰这段时间对自己的照顾,他“沉沉”地叹了口气,打破了这“轻轻”的氛围。
他路过一栋熟悉的小房子,看见这里大门紧锁——这里是小狐三人的住所。
他心里知道,小狐她早在傍晚就驱车离开了灰裘。
她究竟去了哪,谁也不知道,老陆也不想知道。
老陆只明白一件事:张连赫,这个擅长威逼利诱的、老奸巨猾的家伙,不值得这么多人为他卖命。
而这个不大不小的灰裘村,虽说简陋,却无比温馨。虽说是个“组织”,又更像一个家庭。
今天下午,他以“蒋华”的身份,参与了灰裘的最后一个秘密会议。当庞恪宣布明天一早就解散灰裘的时候,作为卧底,老陆心里居然很不是滋味。
有时候想想,倒不如,永远用“蒋华”这个身份活下去,永远跟在郑棕邪身边——不对!
老陆低着头离开小狐的住所,猛地摇了摇头,马上否决了自己的想法。因为他想起白天庞恪所言,是要去“青龙”基地!若是如此,自己不就又回到张连赫的地盘了吗?作为叛徒,自己定然没什么好果子吃。
边走边想,他没留意到自己已经走了很长一段路。当他再次回过神来,雪已经彻底停了,而他面前的房子,正是朋克天气团的住所。
这些天老陆没怎么和天气团打交道,总觉得这些相貌怪异的朋克很难相处,顶多也就一面之缘。他正准备走开,突然看见一个宽阔的背影,正立在天气团的房子前面,敲着门。
他躲在一边,静静地观察着这一切。只听那人喊道:“晴空!暴雨?开门!”那宽阔的背影,正是属于庞恪的。
【末日丧尸游:最后的留恋】
夜幕降临,几声乌鸦的嘶鸣,是否预示着冬天的远去?
听到窗外有乌鸦的叫声,人们心中五味杂陈。更多的还是高兴吧,毕竟这群鸟儿出来活动了,意味着天气不会再特别糟糕。
但,和聂胡莹对峙过的人可就不这么想了。
比如现在,正趁温度回升出来走动走动的晴空和暴雨,两人一听见乌鸦嘶鸣,就像听见了死神的召唤。
“该不会又是那个女人来了吧。”晴空甚至还猜了句。
“别提了,我都神经过敏了。”
本该是好好的享受呆在灰裘村的最后一个夜晚,晴空和暴雨的好心情全被乌鸦给毁了。
两人又走了一阵,觉得无聊,想起闪电还一个人在家,就商量着往回走。
自从闪电成了傻子,就只会用喉咙发出一些拟声,自理能力全部丧失,就连饭都要别人给他一口一口的喂。晴空和暴雨商量着轮流照看他,白天出去忙的时候就把他放到时贝儿那儿。
照顾一个心智不健全的人,当真不是件容易的事。至少晴空和暴雨以前都是庞恪的打手,突然要照顾人,他们还完全不习惯。
有时候闪电会莫名其妙的嗷嗷叫,也许是肚子饿了,吃饱就安静了;也许他会把喂他的东西喷出来继续大叫,这种情况多半需要一个长时间的拥抱才能解决;最麻烦的是,闪电上厕所的时候也要有人搀扶,甚至只要稍稍慢了一点,就得给他换裤子……
有时候他半夜也会起来嚎,嚎得相当难听,有邻居还以为这里闹丧尸了,吵着嚷着让庞恪给他换个地方住。
难得清闲的晴空和暴雨溜达够了,就回到家里,看着熟睡的闪电似乎没啥异动,就躺下准备睡觉。
也就在这个时候,他们听见外面的敲门声,以及庞恪喊他们名字的声音。
“老大?”晴空和暴雨对视了一瞬,晴空见暴雨已经躺下,就自己出来迎接庞恪。
开了门,庞恪拉着晴空迅速进屋,毫不磨叽。外面实在是太冷了。
“晴空!”刚一进门,庞恪就拉着晴空坐下,屋里的暴雨也重新穿上衣服,尽量小声地走到庞恪身边,说:“老大,咱们最好小点声,闪电好不容易睡着了。”
自闪电被聂胡莹击得痴傻那夜,已有两天之久。这两天里,闪电的状况依旧不曾好转,仍是那般无智。庞恪听见晴空和暴雨把这两天他们照顾闪电的晴空大致描述了一番,听罢,前者摇了摇头。
本以为痴傻是暂时的,就连庞恪都觉得闪电随时可能回归正常——然而,已经两天过去了。晴空也说他们用尽了浑身解数,都完全无法唤回闪电的心智。
“算了算了……不提这事。我来找你们是有别的事。”庞恪赶忙把众人从悲伤的气氛里抽离出来,嘴上这么说,却还下意识地看向躺在床上的闪电,后者正发出一阵一阵轻呼,跟那晚坐在庞恪副驾驶的时候一样……
联想到这里,即使是庞恪脸上都有些动容。
“好了好了……”庞恪坚持道,“老大向你们保证,不论今后去向何处,我,绝不会放弃闪电。哪怕他不能再为我们做什么了。”
……虽然嘴上说着换话题,庞恪还是陪他们煽了一会儿情。
“你们都是我的好兄弟,今天过来,是想跟你们说件掏心窝子的事。”良久,庞恪才把话题转出来。晴空和暴雨点了点头,庞老大深夜过来跟他们说的事,一定不是什么小事。
“关于,这些天你们经常听到的一个话题——‘四个游戏’。”
庞恪脸上浮现出一丝复杂,伴随这丝复杂的是足以融化千言万语的凝重。换言之,他并没有在心里打好草稿,他并不知道该怎么说合适。
但庞恪明白,这件事情若再不告诉他们俩的话,只怕这帮兄弟们将跟着自己遭各种各样的罪。他今天必须告诉晴空和暴雨,张连赫等人为什么追杀自己,跟着自己走有多危险。未来是否继续同路,完全由他们两个决定。
眼前的这些人,都是跟他出生入死数载的好兄弟。即便如此,庞恪还是不知该如何开口……
是和盘托出,还是有所保留?
规则者明确说过,只要他们三十个挑战者全部“出局”,那么这场浩劫就会随之结束。正是因为这一个特殊设定,才让张连赫等人机关算尽,想方设法要置灰裘于死地。
庞恪确信,任何不明真相的人,当他们了解到这场丧尸浩劫的结束,居然只需要杀死特定的三十个人时,恐怕庞恪他们,将会成为众矢之的。
到时候,来围追堵截他们的,就不仅仅是张连赫那么简单了。
想到这里,庞恪喉头一紧。
是啊,哪怕面前这些人都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好兄弟,这种残忍的事实,恐怕也不敢说出口……毕竟,代价太大了,连庞恪都不怎么敢冒这个险了。
可话都说到这里了,等待庞恪后文的暴雨疑惑地抬起头,问道:“老大,什么‘四个游戏’?”
晴空也跟着把目光落到庞恪身上,仿佛在用眼神附和暴雨。
“罢了。”
庞恪心一横,又想到篝火晚会上,觥筹交错间,天气团四人举杯换盏、其乐融融的画面。这画面中的台风,如今已然不在;闪电则失去了智力,变成了一个白痴。天气团为他作出的牺牲已经够大了。
他决计告诉眼前的兄弟们一切。
从“规则者”,到“生命款待”,再到“血色追逐令”,最后是“末日丧尸游”……所有的一切,事无巨细地,被庞恪全讲了出来,听得晴空和暴雨脸上表情变幻莫测:一会儿惊慌,一会儿愤怒,一会儿悲伤……
庞恪把这一路怎么走过来的,都给他们讲得清楚明白。
直到,讲到“末日丧尸游”的时候,庞恪特意把规则者制定的规矩重复了好几遍。
其中,晴空和暴雨听起来最刺耳的,肯定是那句“杀死所有挑战者,丧尸浩劫就会结束”。
庞恪还把聂胡莹的事情对他们说了。两天前出去找煤的那个晚上,聂胡莹袭击了他们两次,晴空和暴雨心里一直都疑惑这人的身份,听庞恪一解释,他们才立马明白:原来聂胡莹也是挑战者之一,还大概率获得了规则者给的神奇道具,才掌握了操纵丧尸和变成丧尸乌鸦的能力。
容不得他们不信,庞恪讲得实在是太真诚了,讲到关键的地方,他们都能看见庞恪的额角留着汗。
讲完后,庞恪已经有些累了。但他还仅仅只把事情概括了个大概,若要深入把他这段时间的所有经历全都讲一遍,估计今晚都要过去了。
“可是老大,”晴空听罢,有些诧异,“这件事情说出来了,总归会对你们不利。你……完全可以不说的。”
“因为我信任你们,我也不想再瞒着你们了……”庞恪的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居然不自信地低下了头,像是犯错误的孩子般,低声道:“我必须告诉你们,跟着我走,以后将会险象环生。因为‘四个游戏’的事情已经被省长和不少高层知道了,他们注定要来杀死我们,就像之前的聂胡莹,多半就是张连赫派过来的。他们的目标是挑战者,可你们也看到了,闪电是被她袭击变成了傻子。所以我……”
“够了!”
暴雨眉头紧皱,厉声打断了庞恪。这是他第一次打断庞恪讲话,平时借他十个胆子他都不敢干这种事,但是今天,他终于忍不住了。
“老大!我理解你的想法,你怕兄弟们跟着你受苦,怕兄弟们承受各种各样的追杀……但是你想过没有,庞恪,我们若真是那般懦夫,又是怎么一步步走到今天的?!”
暴雨喝光面前杯子里的水,冰凉的温度刺激着他的喉咙。
忽然间,晴空握住庞恪的手,接过暴雨的话,真诚地,望着庞恪:“老大,你放心。哪怕全世界与我们为敌,又能怎样。末世前的我们,不也是与世界为敌吗。‘四个游戏’算什么,有什么能比得上你当年对我们哥儿几个的恩情?”
晴空看了看暴雨,暴雨是性情中人,此时暴雨已经转过头去,眼角溢出了难以收敛的泪水。
“咱们永远是同一战线的好哥们儿。不论未来还有什么等着我们,一定,共同面对!”
庞恪心头一震,感动地注视着晴空。晴空脸上的真诚仿佛都要溢出来了,庞恪确信他说的是心里话。
无言。
庞恪起身,转身,向门口走去。
“老大,你要回去睡觉了?”
“……”听见晴空的声音,庞恪的脚步一顿。晴空看着庞恪的背影,只听庞恪恢复了以往的气势,提声说道:“明天早上六点钟,准时到我家门口集合。”
晴空和暴雨对视一眼,异口同声:“明白!”
心头又是一漾,庞恪走出了庭院,回到了羊肠小道。
正沉浸在情绪里的他,甚至没注意到自己刚刚即将出来的时候,庭院里有个人影抢先一步逃离了出来。
这人影,正是之前驻足在天气团家门口的——老陆。
本来只是出于好奇,就来到了院子里偷听庞恪他们。结果听着听着,他这两行泪不知不觉就下来了。若不是最后庞恪出门他才反应过来,飞快地逃离了现场的话,恐怕他都要忘了时间了。
“唉。”
庞恪、晴空、暴雨,如此纯粹坚固的兄弟情,老陆曾经也有过——
那人姓范,老陆喜欢称呼他“范儿”,加了个地道的儿化音。
俩人发小,又是一起上的学,一块儿当了兵,一起干的特工。
两人约定,不论何时何地,都不会做彼此的敌人,永永远远站在同一战线,向着同一个目标努力。
不幸的是,范儿在一次执行任务中失踪,数个月后,军方找到了他的尸体……
由于范儿是秘密工作者,因此即便是葬礼都不能隆重举办,连亲人都不能告诉,只有几个同事和领导,在山边操持了一场极其简单的葬礼。
葬礼上,老陆哭成了个泪人,也是唯一一个真正哭出来的人。
失去了最铁的哥们儿后,老陆便掩下情感,从此不再轻易为人所动。也正因如此,老陆成为了一名水准极高的间谍工作者,他坚信自己永远都不会被策反。
直到,现在,他终于还是忍不住,想起范儿那张英气勃勃的脸,和单纯又可靠的约定……摘下眼镜,老陆蹲在路旁,任由泪水打湿衣裳。
灰裘的最后一夜,至此悄然落幕。
所有人都不知道的事,当东方吐白,太阳即将升起的时候,灰裘,将面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