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小乞丐

深秋十月，傍晚的寒风已经有些凌冽，一个无名小镇冷清的青石街道上落黄一片。由于气温突降，街道两侧大大小小的店铺，都早早打烊安上了宽厚的门板。

此时一个衣衫褴褛长发披肩的瘦小身影，从街头的一端瑟瑟发抖的缓缓走来。只见他手抔一只污黑的瓷碗，似乎是在漫无目的四处徘徊。

倏然，一阵寒风吹起，沿着他那破碎到脚腕处的裤腿钻入身体，他下意识的用另一只小手，将那件破漏不堪的衣物往瘦弱的身体上束了束。

这时他四处张望的眼神突然停止下来，然后碎步跑向一位正安装门板的大汉。而当他来到大汉近处之时，脚步又不禁放缓下来，似乎心中有些犹豫不决的样子。似乎经过了一番短暂的心理斗争，最终他还是尽量压低头颅，向着大汉颤颤巍巍的走去。

然后缓缓的伸出一只污黑的小手，用力将那只污黑的瓷碗举过头顶，有些颤抖的说道：“行…行…好！给点吃的……吧！”

原本满头凌乱的长发，以及满脸的泥污，已经将他的面部完全遮挡，可似乎他还是尽可能的将头压低，几乎快要与自己的前胸贴在起了。

大汉闻声暂停了手中的动作，斜扫了一眼身下的小乞丐，用一种极不耐烦的口气呵斥道：“去！去！哪来的小乞丐？没看到大爷我正忙着吗？……”

‘小乞丐’听完，不禁微微抽泣起来，然后默默的转身离去。而这时只听大汉突然说道：“哼！真是一点规矩都不懂的小野种！要乞食连一声爷都不会喊吗？”

这时‘小乞丐’立即停步转身，然后缓缓的抬起头来，透过缕缕长发注视着大汉。似乎满是污泥的长发，也遮挡不住他那双明亮而又清澈的眼神，这让与他对视的大汉不禁也是微微一愣。

此时‘小乞丐’的双眸之中，似乎有了一丝犹豫挣扎。最终他还是尽量模仿成人的样子，摆出一副颇为像样的恭敬姿势道：“大……大爷！请您行行好！给……给点吃的吧……”

大汉听后终于露出了一丝满足的笑容，这似乎让他压抑的心情好上许多，然后便换上一幅居高临下姿态，用略带温善的语气回道：“嗯！这就对了！乞丐就应该有个乞丐的样子嘛！”

‘小乞丐’在听完之后，终于也挤出了一丝满含泪光的笑意，并且充满着期待与渴望。

然而大汉此时的脸色却突然阴沉下来说道：“不过……今天老子的心情非常不爽！所以……”

当‘小乞丐’还在一脸的迷茫之时，只见大汉突然又面目狰狞的对着小乞丐大声吼道：“滚！赶紧给老子有多远滚多远！否则，看老子不打断你这小野种的狗腿！……”

直到大汉转身欲取身后的一根粗大的门栓之时，‘小乞丐’这才彻底的反应过来，然后迅速转身撒开小腿拼了命的向远处逃窜。

而此时的大汉却并未真正的追赶上来，而只是远远看着小乞丐惊慌失措的样子，竟有些莫名其妙的肆意大笑起来。

……

‘小乞丐’名叫狄峰，今年只有七岁，原本出身于一处无名的矿场之中，父母都是长期在地底下苦力的矿工。然而在他四岁那年却突发了一场地震，导致他父母所在的矿洞坍塌，从此他的父母也就没有走出那个矿洞，于是他便跟着生活区内的一群孩子，开始了四处流浪的乞讨生活。

如此三年多的时光，在一个个的村庄与城镇之间不停穿梭，原本与他一起的伙伴们渐渐离散，最终无人愿意与他这个沉默的托油瓶搭伙，只剩下他独自一人艰难而孤独的流浪着。而如同此次类似的饥饿与恐吓，他已经经历了无数次，这在他幼小的心灵上烙上诸多痛苦的印记。不过他坚持活下去的信念却是异常顽强，这也让他从一次次的打击之中坚持了下来，如此相比同龄的孩子他的心智显得更为成熟，也算是在这种生活的磨难之中被迫催熟的结果。

……

小狄峰一路惊慌失措狂奔不息，不知不觉间已远离小镇，并来到一片荒寂空旷的野外，最终由于全身乏力而四肢瘫软的倒在了一片枯黄的草地之上。此时夜幕已经缓缓降临，虽然他感到全身乏力疲惫不堪，但依然挣扎着让自己盘坐了起来。环顾四周是一片昏暗而空旷的荒野，他顿时从刚才的慌乱之中彻底惊醒，并被一股不断升起的恐惧渐渐的占据心灵。

此时他才明白自己已然在不知不觉间奔出小镇很远，并正身处在一片荒凉而陌生的荒野之上。感受着四周呼啸的寒风，以及远处时不时传来几声凄厉的狼嚎，让他顿时陷入一种想哭却又不敢发声极度恐慌之中，随即他选择将脑袋埋入自己的双臂之中无声的抽泣起来。

许久他终于平息了自己的情绪，然后鼓起勇气缓缓打开捂住脸颊脸的手指，从指缝之中开始谨慎的打量起四周的环境。

此时夜幕却已彻底降临，在漆黑的夜空下他竟然发现了不远处的一道微弱火光。也不知道那里生出的力量，他又不顾一切的向着那处火光疾奔而去。

当接近火光之处时，却发现光源竟然在一座破庙之中。这座破庙的大门已经损毁，四周的墙壁几乎半塌，原本的庙堂上已经长满杂草，其中有一具不知名的破碎佛像横倒在杂草之中。很显然这是一座废弃已久的山庙，早已不知道它到底是供奉着那路神仙。

此时正有十几个身影围坐在这堆篝火四周，并且似乎在开心的闲聊着什么。这时狄峰不禁缓缓接近庙门，并借着火光谨慎小心的将这群人仔细打量了一番。发现他们外表打扮竟与自己相差无几，并且除了其中有一两个身材略显‘高大’之外，大部分人竟也与自己的年龄大致相仿，显然这群人也与自己一样都是‘小流浪者’。

而在确认了对方的‘身份’之后，狄峰紧张的心情不禁顿时放松了下来。因为这种‘流浪者’的小群体他已经遇到过多次，大伙都称之为‘小帮派’。这种小团体一般都以相互帮助与自保为第一目的，其次便是为获得更多的利益，如拓展地盘与对抗其他强大势力等等。

‘小帮派’都有一位带头大哥，以及一处固定的据点，又或者称之为固定的集合点，显然这处破庙便是这群‘小流浪者’的据点了。狄峰在稍一犹豫之后，便拖着几乎虚脱的身体，带着一丝忐忑踏上台阶跨入破庙。

此时围坐在篝火旁的这群‘小流浪者’，也都注意到了陌生人的到来，因此都停止了交谈安静下来，并都将目光集中在这位形态更加狼狈的小‘同行’身上。

而在众人注视的目光中，狄峰有些局促的不停擦拭脸上的污渍，同时低头将眼光集中在自己的脚尖之上。

这时对面一位年龄稍长的少年，上下打量了一番狄峰之后，并开口笑道：“哦，各位，看来我们又要多一位小伙伴了！呵呵，来先坐下暖和暖和！”

众人此时也都纷纷附和嬉笑一阵，然后便有人将他拉到身旁坐下。

待狄峰坐定之后，对面少年继续开口说道：“小兄弟，看你的样子应该还饿着肚子吧？”

也不等狄峰回答，少年竟从身后摸出两个沾满灰尘的馒头，并扔给狄峰道：“正好我这儿还有两个馒头，你就先填填肚子吧！”

狄峰注视着手中的馒头，口中不断的吞咽着口水，但又看了看对面的少年，却忍住没有立即开吃。

少年见此并不以为怪，而淡淡的开口说道：“小兄弟，不用紧张！在场的这些人早在数月之前都还互不相识，可现在都是以兄弟相称的一家人了。正所谓人多力量大，也是为了各自好有个照应，我们暂时以此庙为据点而组成的一个小团体，如果小兄弟不嫌弃，以后就与大家一起结个伴如何？”

“我……我……谢谢！”狄峰或许是因为紧张，又或许是因为感激，竟然说话有些哽咽与结巴。

“哈哈，好，抓紧吃吧！今后便是自家兄弟，便无需再如此拘束客气了！”少年豪爽的大笑道。

在见到狄峰开始大口吐咽馒头之后，少年便又看向众人道：“兄弟们，今晚咱们有一位新的兄弟加入，那么各位就自觉一点先自我介绍一下自己吧！”

在少年说完之后便有一人主动起身介绍道：“我叫吴力，今年九岁！”

“我叫朱三子，今年十二！”

“……”

等在场之人都挨个做了简单快速的自我介绍之后才轮到狄峰，虽然前面之人的自我介绍他只记住了少部分，然而有一点他却很留意，似乎在场的大部分人都是在十二、三岁左右的年龄，只除了那位刚开始与他说话的带头少年。

通过这位带头少年的自我介绍，了解到他的名字原来叫余浩然，今年已有十五岁了，是这群少年之中年龄最大的。而从这样一个大气的名字与其谈吐来看，狄峰暗自揣测他的来历恐怕也颇为不凡。

除此之外，他还特别留意一位名叫吴力的少年，原因是他只有九岁，可以说是之前这群人中最小的一位，因此狄峰不自觉的将他列为自己的同龄人。这是一位皮肤稍黑外表憨厚且相对壮实的少年，通过他充满热情直爽的自我介绍，狄峰对他的第一印象还算不错。

然而通过众人之后的闲聊发现，这位吴力的年龄虽小，但威信却是整个团体之中仅次于这位老大的存在。狄峰又在身旁少年的介绍下这才明白，原来这位吴力是从小与余老大一起长大的发小，因此大家自然而然都将他当做二哥对待了。

长夜漫漫能够有效打发时间的自然就是闲聊，然而狄峰在这群‘江湖前辈’面前自然是不敢多言，只能一边默默的吞咽着馒头，一边听着他们畅谈江湖。

如此一群少年爱做梦的年纪聚集在一起闲聊，讨论最多的当然还是各种的江湖恩怨仇杀，以及各大帮派的势力之争等。众人闲聊的气氛非常活跃热情高涨，似乎在通过这种闲聊，互相炫耀着自身的消息灵通与见闻广博。

其中一位名叫刘海的少年，突然将话题引到如今的江湖势力道：“不知大家可听说过天雄帮？”

“天雄帮，那可是整个宁州江湖有名的四大帮派之一啊！这个谁人不知啊！”

“是啊！天雄帮的总舵就在两百里外的落凤山上，我们这儿可是离他们的地盘不远，这又如何能不知道？”

“……”

此时众人纷纷接过话题议论开来，显然这个天雄帮在江湖之上是相当有名。

刘海见此有些急迫的开口说道：“是啊，看来天雄帮大家都很了解！但你们知道天雄帮正在招录新人吗？”

“什么？这个天雄帮又在招录新人？”

“这个还真不知道！我记得三月份他们才招过一次吧？”

“近两年天雄帮频频招录新人，但没想到今年会连招两次。嗯，这事有些古怪！”

“……”

这一话题一时激起了大家的兴趣，顿时引起新一轮的话题。而一直沉默的余浩然，此时却终于开口了，只听他说道：“这也没什么奇怪的！近些年的天雄帮势力在急剧扩张，因此需要大量的人力来打理与维护！”

“但是老大，听说天雄帮也就是在近几年间才突然强势崛起的！虽然它也算得上是老牌的江湖势力之一，过去一直都还算是中规中矩，但不知它为何突然变得如此强势了？”此时刘海接着问道，并摆出一副老江湖的模样来。

余浩然淡淡一笑道：“当初曹天雄以一套混元掌威振江湖，并收罗了当时一班顶尖的武林豪杰，从而一举定鼎天雄帮如今的江湖地位。”

“不过，就算如他这样一代的风云人物，但在最终遭遇其他三派势力之时，也是接连受拙，因此不得不暂时停止了拓展，沉寂下来稳固现有的势力，勉强挤身于四大帮派之一。”

“天雄帮现任帮主曹拓，是曹天雄唯一的血脉，听说接任帮主之时，已经尽得曹天雄的真传，大有青出于蓝而甚于蓝之势。而在他接任之后的最初几年，天雄帮也曾进行过几次大动作，但最终还是如同当年的老帮主一样，在三大势力的联合打压之下不得不采取固守之策。”

说到此处余浩然微微一顿，环顾了众人一眼之后，又继续说道：“原本江湖中人都认为，这位曹帮主终其一生都难有作为，毕竟天雄帮崛起的时间太短，需要很长一短时间的沉淀与积累。然而出人意料的是，天雄帮只是在沉寂了短短的十数年之后，却突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强势，频频向四周数股分散的江湖势力出手，将其自身的势力范围拓展至其余三帮接壤。”

“原本处在中间的二、三流的江湖势力，就是几大派默许保留的缓冲区，目的就是为了避免几大势力之间的正面冲突，因此他们之间一般不会轻易的越线触碰。然而如今的天雄帮已经彻底撕破这道底线，因此势必会引起其他三派的联合制裁与打压。”

“然而就在大家认为天雄帮肯定会被其他三派无情打压之时，结果却让整个江湖大吃一惊。原本实力占尽优势的三大势力，竟然被天雄帮一一击溃。这让整个江湖顿时沸腾起来，谁都未曾想到突然爆发的天雄帮，竟有一统整个宁州的江湖之势。”

听到余浩然的一番谈论之后，一直安静聆听的狄峰内心微微一动，心想这位余浩然不仅谈吐不俗，而且看起来其见识也是非同一般啊！

“老大，天雄帮为何会突然变得如此强大？难道短短十数年的积累，天雄帮的实力就已经超越了三派总和？”刘海继续‘老道’的适时提出关键问题。

余浩然对着刘海微微点头，似乎对于刘海恰逢其时的提问表示赞许，而刘海也是一脸满足的表情。

这时余浩然又继续说道：“的确，这几年天雄帮所表现出来的实力，实在让人为之侧目。特别是天雄帮的年轻一代，他们所表现出来的修为，以及战场上那不知疲倦悍不畏死的精神，实在另人有些匪夷所思。”

“哦？老大，天雄帮的年轻一代修为能有多高？难道连作为三派的那些镇派底蕴的老家伙们都不敌吗？”此时狄峰身旁的吴力又不甘落后的适时提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