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正经人的日记

烈日之下，黄羽手执尖锐的石片，缓慢而又沉稳地在地面上刻写着举世只有他才能看懂的汉字：

【成为新部落图腾的第……我也忘了是多少天，除日常指引猎人狩猎方位以外，就是教给倒霉蛋汉语，再然后就是无聊的抬头观日。】

【嗯，今天的太阳神又没上班，这已经是祂连续第三天没有上班了，假如祂也有老板监管的话，想必这会儿早就扣光了工资，甚至倒欠老板钱，直接贷款上班……】

【今天，族人们又烧了好多窑陶器，但部落根本用不完这些，在这个百人小部落里，处处充斥着各式陶器。】

【烧陶的工人们如今也不是为了满足部落用度而开炉了，他们之所以继续烧陶，原因更多在于想提高技术，烧出更漂亮的陶来，有些向奢侈品过渡的趋势……】

想了想，黄羽又写道：

【还有牲畜，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大家现在似乎对公有牲畜有所偏见了，每天只把比较粗糙的饲料喂给它们，而故意留下更鲜嫩的饲料回去喂给自家的牲畜。】

【这不算是上纲上线的损公肥私，但见微而知著，这是个不太好的现象。】

【我知道这是私有制出现的苗头，但看见大家对此都挺开心的，部落财产也依然在逐渐富足，让我也不知道究竟该不该掐灭这个苗头……】

写着写着，黄羽莫名心头沉重，索性把石头一丢：

不写了！

“唉……社会发展真是个复杂的东西……”

黄羽幽幽叹了口气：

自己前世也就是个普通人罢了，治国理政的能力属实不佳，现在面对一个区区百人部落，就已经让他心烦意乱了。

“明明我是一个本应高高在上的神，可为什么干着干着，就变成部落首领一样的角色了呢？”

黄羽扪心自问，自己大可以效仿此世的其他图腾神，用未知的神秘来当面具，每天吃了睡、睡了吃，偶尔搞个人祭，小日子舒坦得很。

可自从他接手部落以来，就各种干涉部落内部政治类的事务，名为“神灵”，却在事实上担任了“首领”的职务，甚至连垄断了神权的巫师，也被自己彻底架空。

自己这哪里是个神灵，分明就是个神权王权一把抓的“神王”、“天帝”，既是神，也是王！

放在黄羽面前，“君权神授”都弱爆了，“神权君授”也就那么回事。

“我真不想这么瞎掺和凡人的事情啊……”

黄羽无奈地拍了拍脑门。

正这时，他忽然目光一闪，望见远处有几个畏畏缩缩的人影，似乎是想走过来，但又不敢过来……

仔细一看，原来是几个负责喂养公有牲畜的女人。

“你们有什么事吗？”

黄羽笑了笑，尽量和颜悦色地问道。

几个女人这才壮起胆子，犹犹豫豫地走上前来，并向黄羽拜倒，恳切道：

“神……我们的男人……打猎……”

她们的汉语学得不太好，声调说不准，平卷舌也不分，甚至只会把几个词语机械性地凑在一起，勉强组成一句话。

黄羽听得云里雾里，好半天才明白过来：

“你们是说，你们的丈夫出去打猎了，直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几个女人也不知听没听懂，反正见黄羽开了口，她们就一直点头。

由不得她们不急，毕竟这个年代猛兽遍地跑，而人类数量又少得可怜，武器也不先进，就算十几个男人组队去打猎，危险系数依然是高得离谱。

在野外死伤几个猎人，那简直太寻常了！

纵然有神灵帮忙指引猛兽少的地方，也不是百分百安全的。

所以，女人们这才在担心之下，跑来寻求神秘而强大的神灵，请神灵庇护丈夫。

而黄羽则抬头看了看天色：

不知什么时候，太阳已经偏西了……

“都这个时候了，还没回来？”

黄羽皱起了眉，在女人们恳切的注视中，他立马喊来了老巫师。

老巫师刚从教育问题学生们的高血压状态里退出来，还没来得及参拜神灵，就听黄羽沉声道：

“巫，部落里还有多少成年男人？”

老巫师一听这个问题，顿时吓了一跳：

“您问这个干什么？”

他还以为黄羽是终于想搞人祭了，而且一次性就要报销掉所有成年男人……

黄羽可不管他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直言道：

“早上外出打猎的男人们到这个时候还没有回来，我怀疑他们遇见了什么危险，立刻派人去找！”

巫师听了，面色也瞬间一变，显然是想到了某种危险的可能，但思索片刻后，他却摇摇头：

“神，我们并没有足够的人手去寻找他们……”

巫师说的是实话，整个部落一共才百十号人，而且其中大部分是妇孺，有战斗力的成年男人不足五十个，其中还派出去了近二十人打猎。

全部落剩下的成年男人，只有二十个左右，他们要负责守护部落，以免野兽与敌人前来袭击，是不能外派的！

所以……

黄羽心头一沉：

“真的救不了吗？万一他们遭遇了危险……”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事实却摆在了面前，部落当前确实是没有办法前去救援的。

可用人手就这么二十来个，容错率太低，要是不仅没有救回来猎人们，还又搭进去几个人，那部落就等着灭亡吧……

“不！”

面色凝重的黄羽忽然灵机一动：

“凡人的能力在此刻确实起不到什么作用，但我不是凡人，而是神……”

黄羽当即闭目凝神，凭借着当前唯一的神力，如往常感应野兽一般感应起了外出打猎的猎人们。

毕竟，其实人类也算是一种野兽。

虽然角度有些刁钻，但很快黄羽就真的得到了一份感应反馈：

“他们没事！”

黄羽睁开眼睛，朝不安等待的女人们安慰着道：

“你们的丈夫没有遇到危险。”

黄羽说了一遍，旁边的老巫师又翻译了一遍，几个女人们听了，这才松了一口气，连连向神灵表达谢意。

待几个安心的女人继续前去喂养牲畜后，黄羽这才板起脸来，目光中竟然隐现着愤怒！

“出什么事了？”

老巫师眉头一皱，意识到事情可能并不像黄羽说得那么简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