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皓进秦家的事情并没有在府里传开,秦为民也刻意的嘱咐了身边伺候的人让他们不要多嘴,所以,后院对今日前院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秦慕瑾踩着点从花房出来的,将手里的画纸递给燕儿嘱咐她收好后,她一边篦着茶杯中浮动的玫瑰花瓣,一边又嘱咐喜儿去通知清秋阁,说她今晚在母亲房中用晚膳,喜儿得了命令去了清秋阁,过一会儿便回来了,站在自家主子身边只一味的噘嘴。
喜儿在她面前站的太久,也没回话,慕瑾只得从书中抽出眼来看她,开口,说的漫不经心,“我不过是让你去母亲那边交代一声吃个饭而已,怎么这副气鼓鼓的模样?难不成,有人和你吵架啊。”
“自是没有。”这是秦家,她还是小姐身边得力的大丫鬟,怎么可能有人会为难她,和她吵架,她气的不是这个,而是,而是......
喜儿揪着手指,不断地拿一双烁烁的眼睛看她。
“那你这般又是为何?”慕瑾没将她的赌气放在心上,收回目光又落在书上,随手往后翻了一页。
“奴婢......”喜儿望着她,吞吞吐吐的。
燕儿看不下去了,对着喜儿叽咕道,“你咋这么墨迹......”
“就算夫人不让小姐去清秋阁用饭,你说了就是,有什么好温吞的。”
“要只是这个,我也就不为难了。”喜儿咬唇回了她一嘴。
“那还有什么?”燕儿不解,“小姐刚刚不就让你去问吃个饭吗?”
“你什么都不知道。”喜儿低头用脚摩擦着地面,语气愤愤。
“天爷呀,真是急死人了。”燕儿叫道,“你知道我们什么都不知道还不赶紧的说,磨磨唧唧的,也不怕耽误了小姐的事儿。”
喜儿抬头望了眼看书的慕瑾,叽咕了一句,“好像不太干小姐的事儿......”
“不干小姐的事儿你在小姐面前说?”燕儿有些无语。
“我说的是不太干......不太干小姐的事儿。”喜儿加重了一下说话的语气,“是我们的问题……”
慕瑾听着二人一来一往的对话,无声的叹了口气。
俩人又说了两句,喜儿这才回归正题,“奴婢去清秋阁的时候老爷也在,老爷和夫人说他要单独陪陪夫人,让小姐不要过来了,让您自己用饭。”
她父亲虽然不苟言笑,人有些刻板,不过,和其他上了年纪的人一样,很享受子女绕膝的天伦之乐,一般他们兄妹主动说陪他们,他们是不会拒绝的,这次倒是个意外。
不过,并没有那么难以接受,慕瑾对此只是应了一声表示知道了。随后,她看向喜儿,知道这并不是重点。
果然,喜儿随后接着又道,“奴婢准备退出主屋时,老爷叫住了奴婢,让奴婢告诉小姐一声,秋水阁上下……罚月钱半年,他已经通知了管家。”
慕瑾手里的书靠在了桌边,淡然的表情有了丝破痕,“罚月钱半年?”
“是,罚月钱半年。”喜儿重重点头。
“父亲不太理会家事,又事关我秋水阁,他更不会轻易惩治。你们做了什么错事,能让他如此生气?”慕瑾将手里的书脚捏紧,细眉微颦,又问了喜儿,“他可有说是何缘故?”
“老爷提了一句,说我们做事不尽心,没有好好照顾小姐。”喜儿脸色绷的紧紧的,语气带着些委屈,“我们几个是从小就伺候小姐的,一切以小姐为先,从不敢偷懒耍滑。这不尽心,奴婢们当不起。”
父亲怎会突然责怪她们做事不尽心?
慕瑾沉默后启口,“也不一定说的是你们几个,有可能是咱们院子里的其他人惹得父亲不快了。你去将咱们院子的其他人叫齐,问问谁见过老爷,受过他的责罚。”
“是,奴婢这就去。”喜儿点头后往外走了。
“咱们院里就这几个人,若是有被老爷责训过的,一定会有风声出来,我们确实是没听过谁有受过责罚。”燕儿在喜儿走后,道。
“父亲不会无缘无故发这么大的火。”做奴做婢的人都是家里过的十分辛苦的,说靠这点月钱银子过活一家人也不为过,父亲绝不会轻易地在这上面惩罚他们。这一次还罚这么多,秋水阁一定是有人做了特别惹他生气的事情他才这样。
慕瑾蹙蹙眉,却想不到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事情,会惹到一向对下人宽和的父亲。
喜儿去院子里召集人问了一大圈,也将罚银子半年一并和他们说了,激了半天也没问出个什么来,怏怏地回了屋子回话去了。
慕瑾瞧她脸色也猜的到是什么结果,她不免嗔笑,“瞧你这点出息,不过是罚些月钱,你就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了?可是我平常给你们的赏赐少了?”
“快收收你这副脸色吧,伺候本小姐高兴了,本小姐都将你们这些钱补上,不会让你们日子过不下去的。”
“平常小姐赏赐就多,奴婢才不是为那几两银子挂脸子。”喜儿愤愤,“奴婢就是不赞同老爷的话,说我们伺候小姐不尽心,奴婢觉得这三个字的落在我们头上是在臊我们这些人的脸。”
府里上下都知道她们主仆关系最为亲厚,而现在老爷说她们不好好伺候小姐,这在府里传开,让其他人怎么看她们,她们还做不做人了,喜儿真是越想越委屈。
“这事情没头没尾的让人摸不到头脑,你实在无须在这上面生气。”慕瑾安抚她,“父亲罚了你们,我这个做主子的自然要知道缘由,不能就这样不清不楚的,回头我会找母亲问问,给你们一个说法。”
“好了,快别闹脾气了,我肚子饿了,你若是还不去传晚饭,那你可真应了父亲说的不尽心了。”
虽然知道主子是在和她开玩笑,但喜儿还是很介意和‘不尽心’这三个字联系在一起,当下嘴巴就又撅的高高的,一副委委屈屈的模样。
“主子都这样说了,奴婢不敢不从。”
“奴婢这就去厨房传饭。”说着,她行了个礼就往外跑了。
“这丫头的脾气是越来越大了。”慕瑾笑的有点无奈。
“也不怪喜儿委屈。”燕儿说,“我们做奴婢的,最介意的就是主家说我们伺候的不尽心,而我们还都是小姐,住进这秋水阁就在您身边伺候的,早就不是一般主仆的情分,被这么说,心里难免会觉得难受。”
“这件事情我总的问清楚,不会让你们承受不白之冤的。”慕瑾温柔的目光看向她,“你私下也安慰下喜儿,虽然你们被罚了半年的月钱,也不是就说是你们做了错事。你们是我身边的人,伺候的好不好的不用别人说,我自己心里是有数的,不用那么在意别人的说法,否则就太累了。”
“是,奴婢私下会安慰下喜儿的。”燕儿点头。
“恩。”慕瑾将书放在了桌上,微微低头抚摸上自己的脖子,“晚上我会去清秋阁住,到时候我从母亲那里问问。”
“小姐还要和夫人住?”就连燕儿这个身边人都猜不透自家主子心思了,从前不粘母亲的人,突然这么一天两天的要住在一起,真是让人惊讶。
“恩,对啊。”慕瑾摸了摸耳垂,神情略微有些不自在,“吃完晚饭我们过去。”
“哦,那好吧。”燕儿虽然觉得惊讶,但女儿想要和母亲住几天在她心里是一种正常存在的现象,她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便没多想。
“燕儿,你去拿些花茶过来吧,一会儿我带去给母亲。”慕瑾打发燕儿,此刻不太想要她在身边,怕她看出什么端倪来。
“是。”燕儿听从吩咐,手脚麻利地走了,她走以后,慕瑾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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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完晚饭,又在屋内歇了近一个时辰后,慕瑾带着燕儿去了清秋阁。
还没到正屋门前,慕瑾就看见了候在门口的自家父亲身边的小厮,当下心里就连连地叹了好几声的气。
从前她来母亲屋里,父亲总是很忙,就算在家也大多数在书房,很少有碰在一起的时候,现在她想在这里躲几天清静,她父亲倒好,也跟说好了似的回回都在,好像避不开了,这让她如何再厚着脸皮赖在这里啊。真是,怎么如此不走运。
“小姐,好像老爷还没走?”燕儿显然也看见了自家父亲身边不离身的小厮,在一旁说,“小姐要不我们还是走吧。老爷陪夫人,我们就这样过去不太好,也不适合说您住在这里,这不是赶老爷走呢吗。”
“或许……父亲只是陪母亲说说话,他也不一定会留宿。”慕瑾手里绣着朝阳花的丝帕被她扯的不成形状。
“从咱家出事后卢姨娘就日日来夫人院子里闹,夫人嫌她烦就随口解了她的禁足,奴婢听说她从那开始就减少了膳食,最近颇有成效,清瘦了不少。她的心思一向活跃,十有八九是为了迎合老爷。”燕儿在她面前低语道,“小姐这样三番两次的将老爷往外推,不正中她的下怀。若是她得了宠,夫人势必会受到冷落,那样夫人岂不是又要伤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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