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老家这不是有点事嘛,时间还挺长,腾不开身,只能辜负公司这段时间的培养了”
家里有事,是久经时代发展而从未改变的一个辞职理由。
大家都知道很可能这只是一个理由,但大家都会相信。
毕竟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再劝就没必要了。
“小丰啊,你的努力公司都看在眼里,也都在记着你的功劳。不瞒你说,公司已经在研究你的提拔任命了,你说你这时候走,多可惜啊。”
运输主管还想努力一把,看能不能把张延丰留下来。
其实他还挺喜欢这个小伙子的。
勤快,礼貌,有眼力价。
基本上每天来的第一根烟都是张延丰的。
但就拿这根烟来说,他牛犇是缺这根烟的人吗?
认真来讲,芙蓉王这种烟已经是他能接受的最低档次了,他自己平时都抽的中华。
别看公司那点工资,他来钱的门路可远比下面这群干活的想的要多得多。
他享受的是那种态度,那种别人在他面前低下头颅的快感。
某位大文豪曾说过,精神上的愉悦远比肉体上的更加长久。
牛犇也同样这么认为。
“唉,我也很不愿意啊。只是家里催得紧,只能辜负您和公司的好意了。”
呵,这种什么提拔的话,听听就得了。真要当真你就完了。
单他知道在公司里被说过这句话的人都好几个了。
你懂我的意思,我也知道你的图谋,大家都是虚与委蛇,过得去得了。
“那行,我也不劝你了,你先忙吧。”
见张延丰态度坚定,牛犇也不愿在多说,左右不过一个干活的,能发发善心留他一下算是不错了。
背着手,牛犇晃晃悠悠继续巡视着他的领地。
张延丰则是照常往日的工作,接单,送货,一如往常。
这世界,少了谁都会照样转,并不影响。
今天的工作很平静,没有什么英雄救美,也没有狗血的瞧不起下等人事件,时间很快来到了晚上。这是张延丰和那个店老板约好的时间。
张延丰很拘谨,并不是为人,而是手头。但这和他要请人吃饭并不冲突,说到做到可能算是他为数不多的几个优点了
月兔初升,温良的晚风也在来回游荡,为游玩的人们祛除那份燥热。
当然,烧烤店不在此列。
总有那么一群人,喜欢在炎热的夏天用唇舌干着更加燥热的事。
——撸串!
叫上三五好友,摆上滋啦冒油的烤串,就着冰啤酒,讨论着国家大事。
那滋味,别提多绝了。
“我跟你说,就叙亚目前的局势,完全就是老鹰一手造成的,你看一五年熊哥援助之后,叙亚咋样?要不是老鹰帮着色列,现在早没啥事了。”
“黄哥,你要这么说我不反对,我觉得你说的对。”
两个喝得开心的男人对着八竿子打不着的战乱地区局势高谈阔论,完全无视周围几桌上的女性看着他们的诡异眼神。
而男的刚好相反,甚至有几桌男的正蠢蠢欲动,想要加入他们讨论的话题。
这叫什么?
这叫位卑未敢忘忧国!
至于是哪个国,那都不重要,大家同住地球村,世界人民是一家嘛!
这句话似乎也是某不知名的大文豪说的,张延丰反正是记不清了。
“别吵啦,打扰到我们喝酒了,装什么犊子呐?”
世界上永远不缺扫兴的人。
兴许是酒意上头,兴许是看见同桌女伴看向张延丰他们嫌弃的眼神,又兴许是想表现一下,此时一位年轻小伙站了出来。
小伙穿着一个背心,裸露在外边的胳膊上遍布纹身,头发也是不走寻常路,除了黑,别的颜色多少都沾一点,一看就是一位追梦少年。
说完这话的小伙状似无意的回头瞄了一眼,似乎是得到了什么鼓励一样,一挺没有几两肉的胸膛,走到张延丰他们桌子面前,摆出了一个自认为很帅的pose,恶狠狠的说道:“低调点昂,不然小心我削你们。”
张延丰也只是一笑,还记得曾几何时,他也是什么都不怕的一个主,也做了不少混账事。可随着时间慢慢推移,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凡事只想着息事宁人。
可能,这就是生活的潜移默化吧。
黄老板没吱声,只是接着撸串喝啤酒,并饶有兴趣的看着张延丰准备如何处理。
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裤兜,想了想,张延丰站起身来,“不好意”
【发布临时任务:教训小黄杂毛一顿。不限于口头或者手动的方式。
ps:生活,并不只有斟酌和忍让,也有对不合理的抵制和合理的冲动。
奖励:初级书法
惩罚:无】
“不好意思的话你是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昂?”
脑海里突然响起来的提示音让张延丰一愣,随即释怀一笑。
有些时候,很多东西,只需要一个引子而已。
在二十叮当的年纪活出四五十岁的样子本来就是一种悲哀。
少年本需面向朝阳,热血在身,向不合理说不。
生活本来就够苦了,我们又何必再苦了自己。
尽管这个临时任务并没有什么惩罚,但张延丰觉得,这个低头的行为本身就是一种惩罚。
当习惯成自然,遇事先低三分,这本身就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了。
或许有人会说你这是成熟了,懂得忍让。或许有人会说,你这是知道轻重,犯不上跟这些人置气。
可这种种的一切本身就是一种逃避,对生活的逃避。因为你要掂量琢磨能否担得起对生活怒吼所付出的代价。
张延丰突然很庆幸,庆幸有这个所谓生活任务系统在身。
因为他也不知道,在自己一次次向不合理低头之后,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其实张延丰所需的也只是一个理由而已,一个可以让他说服自己的理由,刚好,就有这么个生活系统。
真的,只是刚刚好。
“知道错就行等等,你说啥?”纹身小伙抬头望着张延丰。
由于两人的身高差距,导致形成了这个诡异的体位。
“我说的不够清楚吗?想要安静的环境,就去那些酒店,那里是轻声细语,细嚼慢咽,刀叉红酒。在烧烤摊大排档,喝酒吹牛的地方你跟我谈这个?你可真是仓鼠嘴巴——真特么能装啊!”
兴许是被张延丰的话给震慑住了,也可能是被张延丰短袖下棱角分明的肌肉给吸引了,纹身小伙一时间没有说话。
而他那桌的人看情形似乎有点不对,一个个都起来朝这边走过来。
看到同桌的人都过来之后,纹身少年的表情瞬间就变了,抄起一个酒瓶子指着张延丰,恶狠狠的说道:“小子你找打是吧?”作势就要把酒瓶子朝张延丰头上砸去。
他同桌过来的的一个女的连忙拉住纹身少年,劝解道:“算了算了,我们玩我们的。”说着就把他拉了回去。
“别拉我,我非要让他见见血。玛德”一边走,纹身少年一边挣扎着骂骂咧咧的。
但张延丰看着只想笑。
这种人用色厉内茬来形容可能都有点夸奖了。
没人来的时候还没啥,一有人来立马表现得英勇无比,越劝还越起劲,典型的那啥。
这让他回想起当初的自己了。
那是还是年少无知,想的比较简单,有些表现欲望,不能说跟现在的纹身少年一模一样,但多少沾了个边。
“我还以为你要打过去呢。”
等张延丰坐下,黄老板打趣道。
“可以,但没必要。”张延丰说了一句,没有多解释。
黄老板也没问,他明白什么意思,都是过来人了,分寸感是很重要的。
纹身少年的举动决定着张延丰的应对方式。
当然,虽然黄老板是个俗人,但在他眼里是没有纹身少年这种人的。
就是单纯的看不上。
一个小插曲并不能打扰两个人的兴致,举着啤酒,对着明月,迎着晚风,继续抒发着自己的情绪,偶尔还骂一下艹蛋的生活。
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夜,因为它的乐趣要比白天多得多。
开心的不开心的,痛快的不痛快的,在酒中都能被融化,在夜中都能被包容。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随时间的推移地上的酒瓶越来越多,欢乐的时光也慢慢接近了尾声。
“黄哥,我这准备辞职了,到时候准备回老家一段时间,下次见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黄老板点点头,没有多说,举起了啤酒示意。
“行,啥时候回来跟哥打个招呼。”二人各自把最后一瓶干完,黄老板很自然把辈分拉平了。
临行结账的时候,黄老板没有说要结账的话,这让张延丰的心里很舒服。
并不是所谓的面子,而是那一种平等的态度。
等张延丰结完账,二人打个招呼便各自远去。经过这一晚,似乎二人之间就突然有了不浅的交情。
男人的交情总是很玄幻。
尤其是俗人碰见俗人。
你贪花,我好财。
都是生活的一种方式,不丢人,不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