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气氛突然沉重,劳不语收起喜色,自责地把嘴给闭上了。
正好周氏烧好了热水端了过来,沈翠就让梅若初先去宿舍里清洗一番。
卫恕跟他算有些交情,就由他陪着进去,找了身衣裳给他换。
等他走了,劳不语立刻道“我真不知道他能倒霉成这样,不是有心要揭他的伤心事。”
沈翠点头表示知道,就道“那咱们就这样,关于他前头的事儿,他愿意说,咱们就听。他没主动说的,咱们也别问。”
免得又问出什么伤心事,梅若初心里不好受,他们也自责。
几人纷纷点头。
没多会儿,卫恕先出来了,他面露不忍道“他擦洗的时候,我看到身上好多伤。有些擦伤是新的,这一路也不知道他吃了多少苦。”
前头看他倒霉,几人还只是惋惜。如今知道的更多了,都不自觉地对他多了几分心疼和不忍。
又过了一刻钟,梅若初收拾妥当出了来,他擦干净了脸,绑好了头发,换上了卫恕的衣裳,模样谈不上俊美,但十分清秀。总算不是个小可怜了。
劳不语小声道“这孩子倒是和张生有几分像。”
这个像当然不是指面容,而是他遭受了那么多倒霉事儿,脸上却半点没有怨天尤人的郁气。
前头沈翠捏出来的张生到底是个虚拟人,当时她不大理解劳不语因为他都红了眼眶。
此时看到这样的梅若初,她明白了一些。
只是梅若初仍有些局促,出来后他对着沈翠道“我们山长应该都告诉您了罢我是真的倒霉,不怪人家给我起那样的绰号。像我这次过来,照理半个月左右就能过来了,但是我们山长知道我并不会这么顺利,所以预留了一个月的时间给我他给我雇了辆马车,然后刚走出几十里路车轱辘断了,我就步行进城,想另外再雇辆车,没想到刚进城,钱袋就让人偷了。”
前头说好不问他那些不高兴的倒霉事儿的,但是他既主动说起了,沈翠就顺着他的话问“那你后头咋过来的”
“我先把身上的衣服当了,换了几十文钱,然后在当地摆摊,给人写书信、画画,我于字画方面还略有些造诣,所以赚点小钱并不困难。后头攒够了盘缠,我看时间不够了,就想着坐船赶水路,还特地多付了船资,选了条又大又稳的船。没想到行程过半,遇到了雷雨天,虽然没出什么意外,但船家不肯再行船了,退了一半船资,把我们都送下了船。下船之后我才发现我的钱袋子不知道又让谁摸了于是又只好就近找了个城,用那退回来的一半船资做本钱,再摆摊今日才好不容易到了这里,身上又只剩下内袋里的几十文钱,便想着在参加花灯会,赢些奖品再过来拜见。”
这也多亏了他一身真才实学,不然若是换个旁的普通人,大概就要一路讨饭过来了。
等于是变相版的灾年饿不死手艺人了。
大概也是知道他这身本事养活自己不是问题,所以老山长才放心让他出来。
但是都这样了,还想着上门做客要带礼物呢。沈翠又心酸又想笑。
卫恕恍然地道“怪不得上次府试放榜那处,我都那么饿了,我说给你银钱,你也不要”
梅若初尴尬地搔了搔头,“因为就算给了我,眨眼的工夫也会掉了。还不如把面吃到肚子里实在。”
刚说到吃的,他的肚子又叫了起来。
显然他那几十文钱全都用在筹措礼物上了,连饭都没顾得上吃。
灶上就有刚烧好的水,周氏动作也麻利,很快下好了一碗面条端了过来。
梅若初同周氏道了谢,伸手接碗。
哪里想到,方才在周氏手里还好好的碗,一到他手里,突然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响动,直接从碗底裂成了两半。
好在他十分有经验,是双手去接的,听到脆响的时候,他双手使力把海碗拼在一处,才不至于让面条全掉到地上。
虽然大家都听说了他离奇的身世,但听到和亲眼看见到底是有差别的。大家都面露惊讶之色。
连周氏都忍不住惊奇道“这碗还能从中间裂明明方才还”
沈翠面不改色道“大概是碗用的旧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了裂缝,正好一过热水,就裂开了。”
很快周氏回过神来,又去灶房取来了一个更新更结实的、确定没有裂缝的汤碗过来,让梅若初把面条倒了进去。
梅若初脸上的红晕就没退下去过,看他嘴唇翕动又想说什么,沈翠就摆手道“没事儿,一点小插曲而已,你先坐下把饭吃了,有话吃完再说。”
因只有他一个人用饭,所以沈翠没让人再把饭桌抬出来,就让他在崭新的书桌上吃。
他又道了谢,刚坐下,那同样崭新的靠背椅突然咔嚓一声发出轻响,椅子脚居然直接断了
好在经验丰富的梅若初并没有坐到实处,所以没摔着。
卫恕就道“一定是我那小厮买东西没检查,买到残次品了,明日我让他找到店铺退换。”
说完卫恕把自己日常坐着的椅子挪过来给他坐,但梅若初并不肯要,坚持以扎马步的姿势蹲在书桌前,几大口就把面条给吃完了。
吃完后,梅若初又是一番道谢,然后一闭眼,一咬牙道“你们也亲眼见过了,我大概就是旁人说的灾星转世,并不是夸大其词。所以山长不必看在我们山长的面子上收留我。我此趟出来,就没想着再拖累旁人。回乡种田放牛也好,摆摊写字画画也好,终归是能过活的。”
看他这般,沈翠十分无奈眼下大概不论她说什么,梅若初都会觉得自家只是看在老山长的面子上而被迫接待他,并不是真心欢迎他。
她索性不多说什么,“今儿个也晚了,你先住着。咱们明日再论这个事儿。”
“不不,我前头住着的客栈,睡到半夜床榻了。在弘乐书院,我们山长也不放心我和他人同住,一直是让我一个人住的,”梅若初还要拒绝,“现在书信和礼物也送到了,我还是”
“我们睡土炕,塌不了你也别还是了,在翠微,所有人都得听我的。”沈翠第一次搬出山长的架势,“让你住你就住。”
但是梅若初说的也有道理,他的倒霉体质确实有些吓人,卫奚那身子骨还没彻底养好,经不起什么惊吓,所以沈翠顿了顿就道“你先跟二胖住。”
胖儿子幸运值那么高,两人总能中和一下。
梅若初想到前头沈翠帮他出头、据理力争的厉害模样,便没敢再多说什么,只声音低低地道“那我在廊下打个地铺就成,也不一定非要睡屋里的。”
沈翠直接当没听到,只递给穆二胖一个眼神,然后故作严肃地离开了。
“梅大哥跟我住。我先带你认认路。”穆二胖笑呵呵地拉上了梅若初的手。
梅若初抗拒地想缩回手,但别看穆二胖还不到十二岁,力气可不输大人,他愣是没挣脱开。
穆二胖先带他熟悉了书院的环境,而后去宿舍里单手把给他准备的被子抱上,带着他回了家,去了自己屋里。
进了屋之后,穆二胖单手放下了薄被,还是没松开他,直到把门栓上了,确定他走不了了,才撒开手。
梅若初心头一软,道“我知道你们是一片好心,但是我真的”
穆二胖不给他机会再说那些妄自菲薄的话,拿起放在炕桌上的周易,问他说“其实我也存着私心呢,我最近在预习这个,觉得好难。梅大哥能指点我一二吗”
左右今晚是走不了了,梅若初去了炕边上,先伸手试着拍了好几下,确定土炕十分结实,这才在炕沿上坐下,指点他道“周易确实精深,从汉代开始大致分为象数派和易礼派,后头再次分化至今已有五派,各有争端。注释解说的书不下千种,我不知道劳夫子学的是哪种,所以我也不敢乱教。但绝大多数的注释解说其实是有相通之处的”
他侃侃而谈,引经据典,显然那庞杂的数种学派、千种注释解说他都有所涉猎。
穆二胖本是想找点事情给他打个岔,没指望真麻烦他教授自己的,但不觉听着就入了神。
沈翠这边,回了自己屋里后,她就立刻把梅若初加入了书院系统,成为了4号培养对象。
然后她就看到了梅若初的数据图形一个凹下去一角的六边形。
抛开幸运值不谈,他的各项资质都是完美属性,如劳不语所言,可以和穆云川媲美
但他那个幸运值只有个位数,就跟当初还未开智的穆二胖的图形数据似的,那一块都快成为芝麻粒儿了。
都这样了,他还想着不牵累旁人呢。沈翠无奈地和系统嘀咕了一句,然后打开系统商城,开始为他挑选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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