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君澜在窗外听的心里直发颤。
皇上一发火,一般人谁能受得了啊?
可是青州郡主,显然是个例外的。
因为皇上逮着她发了半天的火,她居然一点儿都不带怕的。
到了还幽幽的说了一句:“陛下考虑一下吧。若是陛下同意让臣女在皇城外面设擂,臣女绝对说到做到,届时一掷定音;哪怕到时接到绣球的人是个叫花子,又或是个痨病鬼,只要他接到了绣球,臣女就认命;从此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绝对不会再给陛下和娘娘添一丝的麻烦!”
听了青州郡主的这一番话之后,莫君澜总算是真的开了眼了!
连带着心头压制不住的震惊,此时的她,已经没有办法合拢自己的嘴巴了。
即便是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却依旧摁不住心头的感叹。
莫君澜暗暗叹惜着——原来这世上,竟然真的有如此执着的女子,为了达成自己的意愿,甚至不惜赌上自己的整个人生!
她这么做,未免也对自己太狠了一点儿吧?
想着这些,莫君澜又忍不住转头去看身边的三个伙伴儿,只见他们一个个的,也都是一副无比惊恐的模样。
青阳公主更是双手紧紧的捂着自己的胸口,眼睛里装满了不可思议的神色。
看到莫君澜朝她看过来,她忍不住张开嘴巴,极小声地说着,“你们说,这位郡主姑姑,她的心里到底都在想些什么?”
李隽摇头,李慎也跟着摇头。
莫君澜自然也说不好,也只好跟着摇了摇头。
青阳公主咬一下小嘴巴,正想再说一句什么,忽然又听到窗内厅堂里传来动静,吓得她连忙又伸手捂上了嘴巴。
莫君澜也一样,在这种紧张的时候,特别担心自己会暴露,到时再被里面的人给发现了,估计她这一年就得废了。
就这么的,几个小伙伴再次用手紧紧的捂住自己的嘴巴,强制着不让自己发出一丁点儿的声音。
然后又一个个的竖起了耳朵,生怕漏掉窗内厅堂里传来的一丁点儿动静。
“你还要这样坚持下去是吧?你这是要气死谁啊?不要以为你是朕的表妹,朕就会无限的容忍你!朕的容忍度那也是有限的!”
光听这声音,就知道,皇上这会儿肯定被气的不轻。
“陛下息怒!郡主身体虚弱,经不起您这么吓的!”皇后娘娘的声音适时地响起,虽说是在劝慰皇上,却明显带着些战战兢兢的情绪在里面。
跟着,又听到她劝说青州郡主道:“郡主,你还是好好的想想吧。你身份贵重,这种事情断然不能如此儿戏的,要不然的话,你要让陛下的面子往哪儿放啊?”
然后就是轻微的脚步声响起,“陛下,您先消消气!要不然臣妾还是先陪您回去好了。至于郡主,臣妾建议陛下还是先让她一个人好好的静一下,再一个人仔细的想一想再说吧!”
“哼!”皇哼了一声,接着又是一声吃痛般的闷哼。
似乎是起身的时候动作过猛,不小心一下子撞到了桌子,把皇上撞疼了不说,还把桌子上面的杯盏撞的叮当直响。
可以想像得到,皇上此时脸上肯定是一副恼羞成恼的神色。
随即而来的衣袖扫过桌面的声音,刚好证明了这一点儿。
随着一阵“稀里哗啦,叮当哐啷!”的声音响起,莫君澜躲在外面,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
与此同时,厅堂里的气氛降明显也到了冰点,森然的寒意像是能够透过窗户飘出来一样,搞得莫君澜又冷不丁打了一个冷颤。
莫君澜抱着肩头,偷偷瞄了一眼两位皇子,还有青阳小公主,见他们三个亦是和自己一样,都吓的缩成了一团,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可即便是这个样子了,里面的青州郡主,似乎也依旧不带怕的。
莫君澜在窗外听到她的声音,依旧是那么淡淡的,一副平静无波的样子。又或者说,那声音给人的感觉,就是像我心已死,此生再无所盼一般。
“陛下慢走,臣女会在这里等着陛下的圣旨。若是陛下依了臣女最好,若是不行,臣女大不了落了这一头烦恼丝,从此青灯木鱼,长伴佛前也就是了。”
此时听着她的声音,竟然显得那么的空洞又冷漠,就像这此话说出来之后的后果,根本就与她无关一样。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
听皇上的语气,实在是被青州郡主给气坏了。气极败坏之际,咬牙切齿的恨不能直接把眼前的女人给拖出去打死!
然而却不知道为什么,皇上都被气成这个样子了,到头来竟然还是忍了下去。
“好!既然你执意如此,朕回去之后,一定会好好的考虑一下的!”
说完这一句,皇上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临风阁的厅堂。
随着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响起,莫君澜连忙又将自己的身子往后面缩了缩。
很快,莫君澜视线透过花架的隐约的空隙,便看到皇上气呼呼的走出大殿的样子,随后是皇后娘娘跟着他身后一脸紧张的模样。
两个人一出门,梁公公便迎了上来,皇上冲着他一甩袖子:“回宫!”
梁公公连忙转身,一扬怀里的拂尘,尖声道:“陛下起驾回宫!”
转眼间,皇撵上前,皇上在梁公公与皇后娘娘的掺扶之下,坐稳身形,随后拉了皇后的手,让她一并坐了下去,转眼便起驾离去了。
直到他们一行人都出了宫苑的大门,莫君澜的心里才突然间松了一口气,跟着整个人往下一瘫,顿时滑坐了下去。
再次转过头去看李隽等人,见他们脸上也是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
莫君澜低低的叹了一口气,“幸好来了一趟,要不然还真想不到,这世上竟然还有如此奇怪的女子!”
李隽抬头看看头顶窗口,没有说话,却叹了一口气。
李慎悄无声息的爬起身子,想着探头去看一眼,却只爬起了一半,便又蹲了下来,跟着也低声叹了一口气。
青阳公主却觉着有些烦燥,“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她若真是喜欢师傅的话,直接告诉父皇不就可以了吗?又为何如此自暴自弃呢?”
李慎轻叹:“怕是洛西风并不喜欢她!”
莫君澜看李慎一眼,心里也开始有些怀疑,莫非自己之前的那些猜测都是错的吗?
可直觉却又告诉她,这一切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
“若是不喜欢,又何必冒死救她?”李隽像是听到了莫君澜的心声一般,忽然回了李慎一句。
青阳公主更加着急了,“那你们说说,师傅到底是喜欢她,还是不喜欢她嘛?”
莫君澜苦着脸笑笑:“这事儿,只怕得问师傅,只有他自己知道真正的答案是什么。”
“气死我了!”青阳公主气乎乎的抓紧了小拳头,过了一会儿,她忽然又朝着大家看过来,“要不然的话,我们一会儿出宫去找师傅去吧?”
她倒是个真性情的,也真能想一出就是一出。
更难得的是,青阳公主这想法,还挺中莫君澜的心思。
莫君澜刚要点头,忽然又看到李隽依旧有些苍白的小脸儿,不由得又沉默了下来。
想了想,她才又低声道:“要不咱们还是再观望一下吧。说不定她只是一时失去理智,等到她冷静下来的时候,就会后悔了呢?”
“而且还有你们父皇哪里,咱们也要看看皇上到底是怎么打算的吧?这件事情毕竟关系着皇家的颜面,皇上又怎么可能会轻易答应她?你们说是吧?”
李隽轻轻点头。别人他或者不清楚,可是对于父皇,他还是很了解的。
父皇贵为天下至尊,是极为重面子的人。
青州郡主是青州王临终前托付给父皇的人,他又怎么可能会任由她如此儿戏下去呢?
想到这些,李隽看向大家低声道:“算了,要不然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几个人沉默,跟着莫君澜起身,猫着腰打算出去。
刚往前迈出一步,忽然又听到窗内传来一道幽幽的叹息声,莫君澜的两只脚顿时像是被钉子给钉住了一般,再也抬不起来了。
抬头看看李隽等人,见他们显然也听到了那声叹息,几个人眼眸之中均闪过一丝疑惑。
莫君澜干脆又收回了自己的脚步,跟着又重新在窗户下面滑了下去。
刚才爬起来那一下,发现腿都已经蹲麻了,这会儿再要蹲下去,还真是有些困难,干脆整个身子往下一滑,就那么席地而坐了。
李隽三个人见她非但不走了,还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顿时也收回了自己的脚步。
李隽见莫君澜竟然就那么坐在了地上,眼睛里闪过一丝无语。可是再看看周边的环境,也是没有别的办法。
而此时他也和莫君澜一样,只觉双腿如同一阵针扎似的,想要站又不好站直,想要再蹲下去,又有点儿蹲不下去,干脆将心一狠,也学着莫君澜的样子,就那么滑坐了下去。
见他们两个都重新坐了回去,李慎和青阳也都自然而然的不再急着走了。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一并在墙脚坐了下去。
“郡主,您真的想清楚了吗?”刚一坐下,便听到厅堂里传来一道女子轻浅的声音,带着几分小心翼翼,“您这么做,是不是也太……难为自己了?”
“唉!”青州郡主轻轻的叹了一口气,“都过去这么多天了,你们找到他了吗?”
听到这里,莫君澜心头猛然一跳,连忙转头去看李隽等人,果然看到他们也朝着她看了过来,并且一个个都张大着一张嘴巴。
“还没有……”侍女的声音再次传来,声音显得十分难过,“对不起郡主,都怪奴婢没用……”
“算了……”郡主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侍剑,这么多年了,你还不明白他吗?他如果非要躲起来的话,是怎样都不会让我们找到的。”
“郡主”侍剑突然拔高了声音:“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既然对你无情,你又为何还要对他念念不忘?这些年郡主离了他,不也一样过得好好的吗?”
“呵……”郡主轻轻的笑了一声,笑声里满满的都是苦涩:“侍剑,你还小,你不懂的……”
“奴婢怎么不懂?”待剑听着郡主这话,似乎是非常的生气。
“奴婢跟在郡主的身边这么多年,日日看着郡主为他祈祷,盼着他终有一天能够回心转意。可是他呢?他却从来都不曾回过头来看郡主一眼,奴婢这心里,真的为郡主觉得不值!”
“呵呵……”又是郡主苦笑的声音。
“郡主等了他这么多年,也应该有个结果了!如今既然他心意已决,郡主又何必还要苦苦挣扎?倒不如遵照了皇上的旨意,认真挑先一个好男人嫁了,也一定能够幸福一辈子的。”
“呵……若是这一切真的如同你说的这么简单的话,那该有多好啊?”
“为什么不能?只要郡主下定决心,这事儿就是这么简单!”侍剑说到这里有些生气,“至于那个人,郡主等了他这么久,既然他不愿意珍惜,那奴婢就诅咒他一个人孤独终老好了!”
“你这丫头,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狠毒了?”都到了这个时候了,想不到青州郡主居然还在护着那个人。
跟着她又苦笑了一声,“其实,我一直都明白他在顾虑什么!要不然的话,我也不会等他这么多年了。不过,侍剑你说的对,我等了他这么多年,也该做出个了结了。”
“真的?”侍剑听了这话,却觉得十分的高兴:“郡主真的想通了?这样是最好不过的了!”
一阵悉嗦声传来,动静听着有点儿兴奋。
“郡主,要不奴婢先扶您进去休息吧!等您休息了,奴婢便亲自去禀报皇上和皇后娘娘,就说您已经想通了,回头咱们一定会好好挑选一个称心如意的姑爷的!”
“侍剑!”郡主的声音听着有点儿急切,“你想什么呢?我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你真的不明白吗?”
声音戛然而止。
又过了一会儿,听到侍剑有些委屈的吸了一下鼻子,“郡主,你这又是何必呢?”
又是一声叹息。
“侍剑,你就再让我做最后一次吧!我答应你,若是这一次他还不回头,我就彻底死心,然后就照你说的,老老实实的找一个人嫁了,从此再不提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