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难熬的一天,莫君澜依旧没有消息,李隽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夜半时分,雨打西窗,点点滴滴犹如敲击在李隽的心头,过往的锁事如风而起,扰得他内心里凌乱不堪。
“莫君澜啊莫君澜,你现在到底在哪里啊?”叹气起身,李隽望着漆黑如墨的窗子默默发起呆来。
以往的时候,李隽不是没有想过,有一天他可能会与莫君澜分开,天南地北,各据一方。
只是以往每每想到这些,都又让他给绕过去了。
如今想来,他好像一直都挺逃避这个问题的。
说来好笑,经历了这么多年的人生历程之后,他明明早就领悟了“天下无不散的宴席”这个道理,可是在他的心里,就是十分排斥与莫君澜分离这件事情。
之前,因为这件事情,他也不是没有怀疑过,可他心里又始终没有办法接受自己内心的怀疑。
直到经历了这几天的煎熬,此刻间,他好像突然间顿悟了。
原来在他的心里面,莫君澜一直都是那个,不可或缺的人啊!
原来,情不自禁的喜欢上一个人,真的就是那么没有道理的啊!
原来莫君澜,早就是他喜欢的那个人了啊!
原来让他煎熬不已的这份感情,说到底,是爱啊!
原来莫君澜,是爱人啊!
当“是爱人啊!”几个字突然浮现在脑海的那一刻,李隽霍的一下便从床上站起身来。
跟着,他快速穿上鞋子,又随便的披了一件外衫到肩上,转身便朝着门外走去。
开门声惊醒了在门口打盹的庆丰,“太……”
“嘘!”
看到李隽示意,庆丰又连忙压低声音,问道:“殿下,您怎么不好好休息,反倒还跑出来了?”
李隽在门口停顿了一下,叹了一声:“睡不着,出去走走。”
庆丰连忙随行在他身侧:“这深更半夜的,外面又下着大雨,殿下又能走到哪里去啊?”
李隽不想再多说什么,而是抬脚走了出去。庆丰见了,又哪里还敢多说什么,只得放轻了步子,小心翼翼地跟在李隽的身后。
院子里果然夜雨飘摇,李隽还不曾走出廊檐,便已经被雨水溅湿了脸颊。
抬起手,轻轻抚一下脸庞,跟着又把手伸出廊檐,任由夜雨打湿手掌,雨水顺着手腕如线滑落,湿了衣袖。
庆丰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连忙撑了雨伞上前,“殿下,莫要这样。奴婢知道您心里着急,可越是这个时候,您越得注意自己个儿的身体才行。若是连你都病了,岂不是又要耽误找寻世子的行程了?”
李隽听庆丰这么一说,竟然轻轻的笑了一下,“是啊,你说的对,这个时候,我的确是不能生病才行。”说话间,李隽还真把手掌从雨水之中收了回来,庆丰见了,连忙用自己宽大的袖子,帮着李隽把手上的雨水给擦了个干净。
李隽站在廊檐下面发了一会儿呆,跟着又轻声叹了一口气,“唉,你说这雨,什么时候才能停啊?”
庆丰还没有说话,便又听李隽轻声道:“你说等到明天早上,这雨应该就会停了吧?可千万不要下得太大,我还想明天一大早就启程继续寻人呢!”
庆丰知他心思烦乱,此时便不再多言,只静静地立在他的身侧,默默地陪着他。
却不想就在此时,前面院墙上突然闪过一道黑影。
“什么人?”李隽陡然握紧拳头,简直有点儿不敢相信,在这深沉的雨夜里,竟然还有飞檐走壁的人在他的眼前掠过。
“怎么了?”庆丰虽然一直陪在李隽的身边,不过之前他的注意力一直都在李隽的身上,根本就没有留意到越墙而过的黑影。
“那边住着的是谁?”李隽伸手一指前面的院子,“我方才好像看到有人进了那进院子。”
庆丰抬头看看前面的高墙,脸色有些许的疑惑,“不会吧?这个时候,又下着这么大的雨,哪来的什么人啊?”
可是看到李隽一脸认真的样子,似乎又不像是看错的样子。
而此时,李隽似乎已经有些按捺不住了,劈手夺了庆丰手上的雨伞,便要步入雨中。
“殿下,您慢点儿,等等我!”庆丰心里着急,脑子却快速转动着,想着那进院子里住着的,到底会是谁呢?
“对了,奴婢记起来了,那边住着的,好像是莫白。”庆丰一想起莫白,心头也跟着突了一下,若是殿下方才看到的是真的,又会是什么人在夜半时分光临莫白所住的院子呢?
那个人,又是否和莫君澜的行踪有什么关系呢?
庆丰都能想到这些了,李隽又如何没有想到?是以此时,李隽突然回转视线,盯着庆丰又确认了一遍:“你确定那边住着的是莫白?”
说完,也不等庆丰回应,李隽举起雨伞迈开大步便没入雨线之中。
庆丰急的不行,顺手在檐下抄起一只大大的斗笠,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往头上一戴,便追着李隽急急的朝着莫白的院子里去了。
果然,等到二人到了莫白院子门口时,透过门逢,隐约有淡淡亮光传来。
李隽皱一下眉头:“看样子,果然是有人来了。”说话间一伸手便推上院门,引得两扇木门啷啷作响,却依旧门扉紧闭。
门虽然没开,响动却引起了里面人的注意。
“谁?”听声音,便知是莫白,“谁在门外?”
庆丰连忙应声道:“莫白,是我,庆丰!”
门内先是一阵沉默,不一会儿,传来一阵急促地脚步声,跟着两扇大门从内里打开,莫白举着一把雨伞从门后探出头来。
“殿下?您怎么来了?”看到门口突然出现的李隽,莫白显然有些吃惊。
李隽伸手推了莫白一把,莫白整个人往后退开一步,露出身后屋内传来的隐约亮光,“你屋子里有人?”李隽一边问着话,一边迈步进了院子。
莫白神色迟疑了一下,既而回话:“殿下怎么知道的?”
“真的有人?”庆丰看向莫白道:“殿下方才说看到有人影越过墙头进了你的院子,我还不太相信,如今看来竟然真有此事了?”
莫白听了庆丰的话,心里也差不多猜出一个大概来了,此时又看到李隽脚步急促的样子,连忙转身上前道:“殿下莫急,的确是有人来找属下了,此时人就在属下的屋子里。”
李隽闻言脚步陡然一顿,既而转头看将过来:“可有阿澜的消息了?”
莫白低垂了眼眸,“人刚进来,属下还不曾细问。”
“既然如此,那就由我亲自会会他好了。”李隽说着又迈步朝着屋子走去。
莫白很是无奈,只得大步跟上。
三个人穿过雨幕,快速来到莫白的宿处,李隽收了伞,迈步进屋子,目光四下搜索,终于在一盏灯光之下,看到一个黑衣的夜行人。
那人看到陌生人进屋,吓得连忙站了起来,于灯下垂首而立,静默不语。
直到莫白进屋,先把李隽引到桌前上首位置坐好,“殿下您先请坐!”既而又回头对那夜行人道:“你来先行见过贵人吧!然后把你此番的来意,仔细禀报了便是。”
夜行人虽然不认识李隽,却能够从他身上的气势,以及莫白对他的态度看出来他的不凡,此时听莫白这么说,连忙在李隽的面前跪下行了一个礼。
“小人给贵人见礼。”
“起来吧!”李隽冲夜行人一摆手:“你是什么人?又是从何而来?来这里到底是什么目的?”
黑衣人闻言看向莫白。
莫白连忙上前回话:“回殿下,此人是我莫家商会之人,世子失踪之后,属下已经传下命令,令全国商会全力寻找主子,想必他是发现什么了。”
李隽闻言目光一凛,蓦然看向黑衣人,“真的?你可是有什么发现?还不快点儿禀来?”
莫白那边也冲着黑衣人点点头,黑衣人连忙伸手入怀,从怀里摸出一大一小两个银锭子,双手捧了举过头顶。
李隽看看他举过头顶的银锭子,又看了莫白一眼:“银子?”
莫白了然,连忙上前把银锭子接过来,然后问道:“你拿这些银子是怎么回事?”
黑衣人回道:“小人从西陵七里镇而来,这两锭银子是日前一个游客赏下来的。”
“哦?”莫白听到七里镇三个字,眉头便皱了一下,“你说七里镇那种地方,竟然有人出手如此大方,一次便给了你们一大一小两锭银元宝?”
黑衣人点点头:“的确如此,据说是那家贵人的夫人病了,需要静养,还需要一个医术高超的大夫,所以才会赏下这么多银子来。”
莫白闻言心头一动,连忙低下头来,掩饰眼中一闪而过的波澜。
还好李隽并没有看到他眼睛里一闪而过的情绪,不过此时李隽脸上已经起了疑惑之色,“莫白,这事你到底怎么看?”
“啊?”莫白正暗自思忖,突然被李隽这么一问,一时间差点儿露馅。此时连忙收回心神,抬头重新看向李隽:“这个属下也不清楚,不过一个游人在那般偏远的小地方,能够一次出手这么多的银子,倒是值得让人怀疑。”
说话间,莫白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连忙将手上的银锭子翻转过来,凑到灯光之下细细看去:“正通银号?”
李隽闻言,顿时也是一惊:“你说什么?”
莫白此时却再次皱起了眉头:“正通银号所出的银锭子,毕竟是仅次于官银的上等纹银,一般只在京城权贵间流通,可是极难流落到西陵七里镇那种小地方去的……”
“庆丰,传我命令下去,叫大家起床,即刻出发,去西陵七里镇!”
冷不丁听到李隽这话,莫白连忙看向他:“殿下,您是不是太着急了?这件事情是不是应该再缓缓,毕竟据他所说,给他银子的只是一名游客,而且是因为妻子生病才会……”
“游客?”李隽陡然冷笑一声:“西陵那种地方,又怎么可能会有游客光顾?更何况还是带着病弱的妻子,你难道就不觉得这一点儿十分的可疑吗?”
莫白怔了一下,却不得不点头认承,“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殿下也听到了,那人毕竟是有妻子的,所以和世子未必会有关联……”
李隽闻言,目光却是陡然一寒,道:“可是你也不要忘记了,和他们一起失踪的,还有一个千娇百媚的明月晓!”
莫白听到这里,心头忽然就松了一口气,连忙低头道:“照殿下这么说,也不是没有道理。只不过……”
“不过什么?”李隽此时看向莫白的目光已经开始不善,似乎莫白再说一个“不”字,他就会直接爆发。
莫白当然也感受到了李隽此时的气势,不过他心里自有打算,所以此时还是佯装镇定的开口道:“要不然这样好了,这件事情毕竟是我莫家商会的人发现的,不如就交由属下去办好了!”
“你什么意思?”李隽目光如刀似剑,寒光四射地看将过来。
莫白偷偷咽了一下口水:“殿下放心,属下其实和您一样着急。所以像是这般蛛丝马迹,属下定然也是不会放过的。不过殿下也知道,这事儿毕竟不是很明确,所以还望殿下能够留在这里统领大局,莫要因为这点儿小小的插曲,从而贻误了真正的救人机会,若是那样,相信殿下定然是比谁都不愿意看到的吧?”
莫白说完将目光投向庆丰,庆丰清楚他的意思,也认可他的说辞,于是也帮着劝起李隽来:“殿下,莫白此言并非没有道理,所以还请殿下三思啊!”
看到李隽缓缓皱起的眉头,莫白连忙在李隽的面前跪了下去:“殿下放心好了,属下知道您心里着急,所以属下打算现在就出发,一定在第一时间查明一切,绝对不会放过一丝救出我家世子的可能性!”
莫白说完,又冲着李隽拱手下拜,等待着李隽的应答。
李隽看着他这个样子,心情顿时觉得十分的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