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成就大事者,就沒有不被神话传说所笼罩的,咱就别说什么刘邦斩白蛇了,也不说陈胜吴广大泽遇鬼叫,其实就连普通的读人靠上状元了,都会有人讲出一大套玄而又玄的故事出來,用一切让人瞠目结舌的神话故事來证明这个状元自幼就是星宿下凡。
肖乐天也难逃这样的宿命,其实在他刚刚当上琉球丞相还沒有入欧洲之前,四九城的旗人圈里就有人信誓旦旦的说肖乐天是朱三太子的后裔。
这笑话实在是太扯了,扯的连满清皇族都不信,但是架不住胡同串子和旗闲汉们喜欢啊,要不他们喝茶喝酒的时候聊什么呢,这种佐酒的话題最有市场了。
传说的开始往往都是一个玩笑,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当故事的主角实力越來越强悍之后,玩笑可就沒那么好笑了。
现在,范镰老掌柜为了安抚琉球军心士气,已经偷偷的放出了隐龙这个传说,琉球几十万民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也就是现在处在战争时期,这种传说沒有机会深度发酵,如果战争结束了和平重回琉球,用不了半年这个隐龙传说就会出现数十个版本,而且一个比一个更精彩。
还有这次欧洲之行,甚至包括南海遇到吉祥的白海豚,这都为隐龙之说提供了无穷的作料。
声望逐渐的被神话,这是一把双刃剑,用好了可以让肖乐天轻松的收割人心,如果用不好,则会让无数敌人结成联盟然后把脆弱的自己扼杀在萌芽之中。
肖乐天当然是冷静的,他知道‘名’乃公器,不可多占,尤其是这种带有图谶味道的传言更是任何一个刚刚兴起势力的大害。
“好了,好了,不要再看海豚了……接着推演琉球的战局吧,我接着刚刚的话題继续……我为什么说这场和法国人的战争,是一次大考呢,因为我知道习惯的力量有多强大……”
肖乐天接过毛巾一边擦一边说道“我在琉球,新军也在琉球,这天然的就是一种震慑力,又沒有强大的敌人威胁,百姓的肚子又都能吃饱,他们当然要顺着我说了……”
“我肖乐天灌输民族主义,灌输国家观念,他们随声附和一句‘丞相说得好,丞相说的对’可是人们心中怎么想的呢,天知道……”
肖乐天甚至抄起教鞭指着面前的军官们冷笑的说道“就连你们心里想什么,我也能猜个**不离十,什么民族啊,国家啊,先想办法把这个姓肖的推上去吧,把他推上去大家也能跟着升官发财……”
“别笑,你们也别躲我的眼神,你们中到底有多少人想过让我取代尚泰王的位置,你们不是背地里沒少叫我曹丞相吗。”
肖乐天一通火力全开,说的在座的人全脸红了,不过倒是沒有人害怕,因为肖乐天从來不会因言而入罪。
“连你们都有这样的想法,你们可都是我一手带出來的新军军官啊,你们接受我思想是最早的,你们都有私心杂念,那么民众呢。”
肖乐天摆了摆手“我说这些不是想责备谁,毕竟你们意识中的惯性力量还是强大的,几千年儒家思想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消除的……所以我从一开始就不相信琉球的民众已经从心里接受了我的观点……”
“民族和国家,这对于亚洲的民众來说,是两个非常虚幻的名词,他们感受不到里面的炙热力量,因为他们从來沒有得到过民族和国家的保护……”
“这是一场大考,在异族的炮火中,我相信会有很多人选择和以往一样的去投降妥协然后换來卑躬屈膝的生存,我也相信会有一部分率先觉醒的军民义无反顾的投入到抗争的洪流之中……我更相信,把亚洲人民当成野人的侵略者们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当屠刀砍到所有人面前的时候,当他们看见亲人遇难的时候,当他们看见冲锋呐喊在前的军队的时候,当他们看见身边只有自己同文同种的乡亲可以依赖的时候……”
“只有那一刻,他才能知道民族和国家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肖乐天的话语掷地有声,如一个个秤砣一样砸在人们心中,最后听的周围狮城的水手们都热血澎湃了起來。
“丞相说的我们听不懂,但是我们狮城华人就知道一点,自从丞相大胜的消息传回來之后,英国人就收敛许多了,虽然税还是那么多但是却多了几分尊重……就是拿我们当人了。”
听着水手们的议论,就连肖乐天的女人也都伸手感染,虎妞点头说道“我虽然不懂老爷嘴里所说的一切,但我却真正感受过欧洲民族主义国家里面那种震慑人心的气氛。”
“普鲁士和奥地利在前线打,后方汉堡市民自发组织起來演讲募捐,那些年轻的学生们跳在木箱子上,慷慨激昂的不一会就能收到一帽子的钱,我们还给了好多呢……”
“那可真是全国人民都往一起使劲啊,男女老幼为了一个胜利的目标甚至把晚餐的面包钱都给捐出來了……可不像大清,六年前北京城都被烧了,我那时候在山西老家,百姓照样过自己的日子,我大伯照样喝酒看戏,谁管大清朝廷的死活啊。”
砰砰砰……萧何信激动的用拐杖猛敲甲板“沒错,沒错……那时候我还在易县大山里面,满清打败仗了就找百姓开捐开新税,那些钱最后还不是都钻进贪官污吏的手里了,又有几个铜钱变成报仇的步枪和子弹呢。”
“狗日的满清,只知道欺软怕硬,就指望这些软骨头,还想领民气之先,他们打心眼里就不认可我们是一国一族的亲人,率兽食人的一群野兽……”
“对对对……沒错,大家都是汉人,为什么我们狮城的百姓能够破家供奉丞相,还不是丞相让我们看见了希望,国内的乡亲们就跟被黑锅扣住了一样,两眼一抹黑,一点希望都看不到,慢慢的他们的血也就冷了……”
肖乐天听着甲板上群情激动的众人,内心百感交集,天下的汉人实在是被奴役的太久了,他们的麻木不仁不是与生俱來的,而是被一次次失败一次次遗憾给逼出來的。
只要能给他们一个希望,全天下汉人的心中的热情爆发出來,一定会如同喷薄的火山一样壮观,压的越久积攒的力量也就越强大,这一点肖乐天深信不疑。
肖乐天分析的沒有错,这时候的琉球大考已经到了最后的冲刺阶段,绥靖政策的破灭加上法军的暴行彻底激怒了全城的百姓。
不论汉人、日本人还是琉球土著,在这一刻只有一个身份,他们全都是琉球人,全都是一群垂死抗争的亚洲人。
整整一个不眠的夜晚,那霸全城枪声不断,小规模的突击战如夏夜阴雨一样连绵不断,而且随着东方渐渐明亮,这场战斗居然愈演愈烈。
重新组建的新军虽然里面都是新兵,但是看见亲人惨死他们的战斗热情却无比的高涨,一具具被**至死的亲人尸体摆在大家面前,人心中的那团火再也压不住了,就连那些沒有分到武器的普通市民都冲上去了。
放眼望去,整个城市每一支突击队的身后都跟着一群诸位的民众,他们手持石块木棒在新军队伍后呐喊疾呼,往往一声冲锋令下他们跑的比当兵的还要快。
梁坤和卢英一看民心已经彻底调动起來了,赶紧改变战士,从一点一点的**骚扰突击战,改成了全城混乱的运动战。
法军死守阵地,那就组织四五波人潮冲锋,那就组织快腿突击队进行大迂回,绕到敌人屁股后面去打。
敌人一旦打急眼了进行反冲锋,那就领着这群法军慢城兜圈子,双方拼的就是腿上的功夫,累也要把这群孙子累死。
死亡在这一刻已经沒有什么意义了,陷入狂热中的百姓心中只有复仇两个字,那一刻哪怕是十条人命换一条法军性命,人们也在所不惜。
同样疯狂的还有北山防线,楚昭和罗猴子升官了,可是他们升官带來的唯一特权就是更加卖力的去战斗,整整一夜楚昭作为新一团的团长都亲自带着死士冲上去了,国头村的法军防线就好像遇到满月时候的天文大潮一样,被一浪一浪的血水所冲击。
“兄弟们,这是亡国灭种之战,这时候所有人生死存亡的一战……大后方的兄弟们已经拼命了,狗日的法国鬼子已经开始屠城了……想要老婆孩子活的,想要爹娘入土为安的,就跟我一起死上去……”
两千多新一团的战士,组成一波又一波的突击队伍,不顾生死向国头法军发动进攻,他们在用生命折磨法国人的神经,他们要用死亡震撼敌人的意志。
“看见了吗,陛下你看见了吗,我们挺过來了,我们真的挺过來了……”在首里城墙上,范镰丢掉身上的毯子发疯一样的指着满城的喊杀声,还有国头方向隐隐透來的火光。
“枪声,喊杀声越來越激烈了,这一夜沒有消磨掉万民的意志,我们琉球挺过來了……我们到最后也沒有跪下,挺过來了。”
蔡瑁同样也疯了,他拖着受伤的手腕指着满城火光破口大骂“莫里哀你个狗日的,你抬头看看,竖起你的耳朵听听,看看这满城越來越狂暴的喊杀声……这证明了什么,这证明了琉球从这一刻起终于凝聚在了一起,肖丞相给琉球装上的那颗心,总算跳起來了。”
“战斗到世界末日也不要低头,琉球不亡,我汉家天下不亡。”
“呵呵呵……”就在城墙上一片狂热的时候,莫里哀冷笑了起來“那又怎么样呢,肖乐天已经死了,他死的透透的……实话告诉你们,任何肖乐天还活着的消息都是我和龚橙放出的假消息……”
“哈哈哈……你们琉球只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
这个毒蛇啊,死到临头依然吐着他的信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