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策诧异:“你也知道珍妮的名字?”
流浪汉点点头:“当然知道,当初都是因为我,才造成的事故,我一直自责到现在,所以守在这里,希望别再有其他的人受害了。”
他脸上布满皱纹和灰尘,神色中还带着愧疚和自责。
“你是当时的主刀医生乔治?不是说被判刑坐牢了吗,怎么成了现在这样?”
余子铭记起刚刚在档案室的时候,事故记录上面可是把处理结果写得清清楚楚。
流浪汉衣服上满是脏污,他们现在知道了真相之后才发现,那其实是一件脏得看不见底的白大褂。
“当时场面太过血腥,在我身上留下了很深的阴影,后来我又听说了珍妮做的那些事情,精神压力太大了,就疯疯癫癫的,老是不见好,监狱见我出了精神问题,怕我扰乱治理,就让我提前出来了。”
“所以刚才我才会阻止你们,不过你们没遇上她,真是太好了。”
说到这儿,乔治甚至还带上些庆幸的喜色。
即便是精神出了问题,病症发作,却还是记得阻拦别人去到危险的地方,看样子这个乔治并不算是个坏人,罗青橙突然觉得刚才下手重了些,没忍住又看了乔治几眼。
她这一看正好跟乔治的目光对视,忽然的心虚让她朝着身边人的方向退了一步,正好被秦策遮了大半个身形。
“不好意思啊,刚才不知道你是为我们好。”罗青橙觉得还是应该道歉。
乔治脾气很好:“我有的时候疯疯癫癫的,没事,你们进去是要查线索吧,刚才我没来得及说,我可以给你们说说手术过程中的事。”
珍妮选择的隆鼻手术,虽然是一种新兴的手术方法,也已经特别成熟了,再加上星轩医院又是本市著名的整形医院。
乔治作为整形科的主治医师,已经做了有几百次的手术了,能力自然无需怀疑。
这次手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珍妮的身体情况良好,术前检查也都没什么问题,按理说不会出现提前清醒的效果。
总之,察觉到珍妮眼皮开始耸动的时候,乔治就有预感了,立马转头想让麻醉师来补上一剂麻醉针。
只是时间已经来不及了,珍妮飞快地睁开了眼睛,在目击面前血肉模糊的手术刀口和脸上隐约的疼痛交叉在一起的时候,她下意识挣扎起来,还举在她脸上的手术刀就将她毁容了。
虽然最后抢救及时,留下了珍妮的一条命,但也给桑宁镇留下了一个祸害。
乔治面露愧色:“是我没能采取更好的应对措施,有今天的结果是我咎由自取。”
“我们看见手术室应该有记录手术过程的摄像机,你知道会在哪里吗?”
秦策觉得事情应该不像乔治说的这样,既然他们被告知要调查真相,就不可能跟大众知道的事情走向完全一致。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疏忽的地方,需要再次验证才能确定。
乔治想了想才说道:“摄像机作为重要证物,现在案子早就结了,应该是在法院的档案科留存吧。”
现在医院已经没有再过来的必要了,遇见珍妮的话更是得不偿失,他们决定下一步就是去查看法院的信息。
至于乔治,则是再三表明自己不会离开医院,他还要阻止后面过来的人。
既然是个人的决定,他们也没多劝,离开的时候,罗青橙回头又看了乔治一眼,他靠在医院的后门边上,就像是个守门者一样,尽力替别人规避风险。
他们从民宿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是下午了,忙活到现在时间更是晚,为了避免遇到不知名的危险,七人互相约定好天黑之前一定要回去。
也不知道其他两组有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
唐人街在桑宁镇的东区。
许博言和方静从民宿出来之后,沿着他们来时的中心广场一路向东,看见一处极高的牌楼,就是唐人街的街口。
一眼望过去,街上的每处建筑上边,都挂满了红色灯笼和中国结之类的装饰。
各色商铺牌匾鳞次栉比,街上也非常热闹。
红色对东方人来说有代表喜庆的意义,但是在被阴霾笼罩住的天空下,却并没能让人感觉到半分的喜悦。
街上行人的穿着十分多元化,男人都留着辫子头,有的身穿长袍,有的则是穿着熨烫妥帖的西装。
女人大多留着旗头,洋装和旗装混杂,搭在一起却并不突兀。
尽管才进入到唐人街,什么线索和进展都还没有,许博言和方静两人在看到街上那些东方面孔的时候,心里还是觉得多了些熟悉感,整个人也放松一些。
按着托尼给的地址,他们一路打听着,穿过一条小吃街之后,又绕了两条巷子,很快就找到了出事的地方。
唐人街区春风路19幢,一栋五层的小楼。
街区内很多房屋的所有者都是桑宁镇本地居民,他们会将自己的房产出租给过来定居的东方人来获利。
这栋小楼位置在唐人街算是很偏僻,路上的行人也少些,斑驳的楼外墙皮因为潮湿外翻着,远看像是遍布湿漉漉的菌类一样。
小楼的角落里堆着大片的垃圾,充斥着腐烂变质的味道。
方静抬头看了看顶层,哑鬼就是租住在顶楼。
唐人街龙蛇混杂,治安不好,管理也不严格,即便闯进别人家里也没什么人会注意,两人顺着一楼烧烤店后厨的小楼梯,径直上到了五楼。
说是五楼,这顶楼也不过是根据天台改造的,用简易的砖头和水泥堆砌而成,层高比底下几层矮上不少,环境也是更加逼仄。
这一间屋子大概是因为死过人,没人敢再过来住,也就没人打理,木制房门的一角已经布满了大面积的青苔和霉菌。
门上落了一把锁,上边隐约看到有用过封条的痕迹和胶渍,不过可能是随着漫长的时间或者其他什么原因消失了,那把锁也已经被锈掉了大半,看上去摇摇欲坠。
许博言随便从地上找了一块墙壁上剥落的瓷砖,轻轻一敲就把锁砸开了。
他抬脚踢开门,里面一股潮湿发霉的味道扑面而来,还带着一些腐朽的灰尘。
他嫌恶地用手挥了挥即将吸入口鼻的灰尘,又从口袋里拿出手绢捂住嘴巴,闷声说道:“这屋子真小。”
改造过的出租屋本就狭小,这屋子里还被摆上了很多的书,人睡的床堪堪卡在几个书架之间,整个屋子里几乎没什么落脚的地方。
他们两个人进去都嫌挤,更何况许博言还是个一米八几的男生,进到这样的环境里更显得闭塞,转个身都觉得困难。
“我们先看看有什么线索吧。”方静撸起袖子,径直走了进去,她平日家务做得多,家里还有熊孩子,什么杂乱的场面没见过。
如果不是现在有些不合时宜,她真想把这屋子收拾一下。
相比许博言来说,她要淡定得多,刚才许博言还在门口犹豫的时候,她已经把屋子都看了一圈。
屋内家具简单,一张小床,床两侧各有一个书架,上边是堆满的要溢出来的书籍,窗边有张小小的书桌。
“就是在那里自杀的吧。”她指了指屋中仅有的一盏壁灯,壁灯现在已经歪掉了,是被大力拉扯所导致的。
壁灯上边挂了一根麻绳,只是离地面的距离完全不足以让一个成年男人站起来,就连方静这样的小个子都不可能做到。
而且壁灯周围的墙纸上有好几道指甲划过的痕迹,痕迹周围墙纸都翻了起来,可以想象到死者生前遭遇过的痛苦。
“他大概是歪斜着身子坐在地上,把自己勒死的。”许博言推测。
方静想想那个画面就觉得难以接受:“他究竟遇到了什么事,为什么要自杀呢。”
哑鬼的个人用品很少,许博言拿起书架上几本书看了看,发现都是些四书五经,和其他一些古代的文学名著,好些他从前都没有听过的。
在手记中知道他知道哑鬼的名字叫做陈继。
陈继看起来像是个很爱读书的人,大概率是整天泡在这个房间里读书的,只是他是一个人生活,又说不了话,还是在国外,看这么多书做什么。
将书的夹页和书架的其他地方也都翻过一遍之后,也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就在陈继自杀那盏壁灯的对面墙上,贴了三幅画像,上面的人都穿着官袍,而且为陈姓,应该是陈继的长辈。
画像下的地面上摆了一个香炉,里面还有燃尽的香灰在,古代人有保留长辈画像留作纪念的习俗,陈继放在此处,大概是用来缅怀和祭拜的。
但是这个位置,他死之前,是一直在看着画像的,许博言将画像小心地撕下来,卷到一起,准备带回去研究一下。
方静则是走到了窗边,她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把窗户推开,外面是他们刚才上来的街道,没什么特别的。
她又往下看,看见底下有几扇小窗是开着的,现在应该是有人在,等下可以去问问他们对陈继有没有什么了解。
总得是经历过什么事情,不然不可能没事挖别人喉咙玩吧。
窗边书桌的旁侧摆着茶壶,窗台上还放了一个茶杯在。
这里风景乍看还行,兴许他是站在这里喝喝茶,看看景色,再悠闲地度过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