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珍妮的面前站定,不过为了规避风险,中间还是隔了一段距离。
秦策拿出本子,在上边简短地写下目的:我们是来调查医疗事故的,如果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能告诉我们吗?
罗青橙蹲下来,把本子递到珍妮的面前,确认她看清上边的内容之后,才又收了回去。
珍妮已经记不清有多久没有正常跟人说过话了,现在的她连措辞和句式可能都要想上一阵,不过也多亏她身上的伤,现在她整个人的头脑也清醒了很多。
当年在手术室发生的事情,她已经很久都没有回忆过了,自从事故发生之后,一切事情都尘埃落定之后,也再也没有人关注过。
而珍妮,当时因为面部受了重伤,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整个案件都已经结束了,她也只是被告知,之后领到了院方给自己的赔偿,没有人来询问过她,法院通过那段影像就完成了所有的判断。
“手术室里的事情,我只记得当时很疼,疼到我觉得不如就这么死了算了。”珍妮终于鼓起勇气,抬手抚上自己脸上的疤痕,她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有照过镜子了。
这是手术过程中发生的最惨痛的一段,珍妮也只记起了这一段。
罗青橙又看了秦策一眼,他们现在不能说话,只好用眼神交流,还好他们默契还算足够。
此时珍妮身上的戾气已经消散很多,看着没那么具有威胁,秦策又在纸上写:我们觉得事件还有需要调查的空间,当天如果有什么觉得奇怪的地方,请一定告知我们。
看完这段话之后,珍妮垂着头思考了一会儿,才不确定地开口:“我觉得当时,我在手术室里闻到了酒的味道,不像是消毒酒精,而是酒的味道。”
酒的味道,那场手术里面有人喝酒了!罗青橙又想起来影片里面麻醉师有些怪异的行径,内心有种推测冒了出来。
她拽了拽秦策的袖口,很想把自己的推测告诉他。
秦策示意她稍安毋躁,两人一起站了起来,他又写字告诉珍妮,最近可能会有新消息出现,希望她能安定一段时间。
珍妮没看明白他话里面的意思,正要开口询问的时候,看见这一对男女已经迎着最后一缕日光,往巷子口的方向去了。
“珍妮的感觉一定没错,那场手术当中有人喝酒了,肯定是那个没怎么露面的麻醉师。”
确认已经离开了珍妮的视线之后,罗青橙才把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秦策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那事情就说得通了,珍妮中途醒来并不是偶然,而是麻醉师在麻醉的时候,出现了什么纰漏。”
那么事件就明了很多了,麻醉师大概是个和喜欢喝酒的人,而在珍妮的手术之前,他不顾医生的职业守则喝了酒,而且喝得一定不少。
所以珍妮才能闻到酒味,他们之前推测的麻醉师在手术过程中睡着的原因也不是因为疲惫,极有可能是酒醉之后的昏睡。
他们到这边的时刻已经是黄昏,又发生了刚才一系列的事情,天色已经正式地暗了下来,酒吧街也传来低沉的电子音乐声。
罗青橙开口:“我们先去跟小余他们会合吧,消失了这么久,他们肯定会担心的。”
“去野火酒吧,他们等不到我们,肯定会先去酒吧里面的。”
街上的年轻男女开始多了起来,属于他们的夜生活也正式开始。
两人走进酒吧,现在才开业不久,他们很快就看见了在吧台的许博言和余子铭。
罗青橙挨着他们坐下来,余子铭神色一松:“你们总算是过来了,刚才发生什么事了,我们在咖啡厅等了半天都没见你们回来,只好先过来了。”
“说来话长,我们刚才在外面碰见了珍妮和陈继,不过还好没受伤,还打听到一些新的消息。”
“什么!”余子铭抬高声音,还好现在是在高分贝的酒吧里,只是周围小部分人的目光朝着这边看过来,“居然遇上他们了。”
“我们的事不着急,你们找到丹尼尔了吗?”酒吧里面有两三个调酒师在,罗青橙看不出来哪一个是。
余子铭抬起手指向她示意:“就是那边那个褐色卷毛的,等会儿就能跟他聊上天了。”
丹尼尔肤色偏深,脸上还有一些细小的雀斑在,是那种很显年轻的长相,看着特别像是学生过来做兼职的。
手头的客人结束之后,他看见另外一边坐着的四个新客人,其中坐在中间的女生长得漂亮得很,这种类型的一般都会有人为她买酒的,而且出手都很阔绰。
丹尼尔不愿意错过这几个客人,带上笑容大步走了过去,直接到了罗青橙的面前:“女士,需要什么吗?”
罗青橙朝他盈盈一笑:“四杯马天尼,谢谢。”
丹尼尔准备调酒的过程中,还耐心地跟她交谈:“几位都是新客人吧,之前在酒吧里面没有见过。”
“我们是外地人,来桑宁镇游玩不过才是第二天,听说这家酒吧很有名,所以才过来的。”
丹尼尔的动作十分熟练:“我们酒吧确实有很多人慕名而来,我看你们都是东方人,一定是在唐人街落脚的吧。”
“住在一家理发师开的民宿当中,哪儿的环境还不错。”罗青橙随口提到。
听了这话,丹尼尔却是灵光一闪:“你说的不会是托尼吧。”
“你也知道托尼啊?”余子铭好奇道,没想到托尼的名声在镇上这么大。
丹尼尔这时候已经调好了一杯,推到了罗青橙的面前:“当然熟悉了,托尼可是经常来我们酒吧喝酒,不过现在有点早,他通常是深夜来,然后第二天凌晨的时候才离开,有时候我负责他,就会跟他聊上几句,这几年啊,他的酒量可是见长。”
罗青橙摩挲着玻璃杯,想着如何跟他提起陈继的事情:“难怪我在他的卧房外面见着一个很大的酒柜,原来真是爱酒人士。”
秦策脑海中却闪过一道灵感,他抬起头:“托尼没当理发师之前,来这里的时间不多吧。”
“他连这都跟你们说了?”丹尼尔面露讶异,“没办法,医院的事情多,他经常加班,只有休息日的时候,才能来这边放松放松,不过每次都是横着出去的,也不知道怎么这么多烦心事。”
秦策微微点头:“理解,大家都有压力嘛,毕竟麻醉师也不是那么好当的,也需要一点空闲的时间来麻醉自己一下。”
罗青橙看了一眼秦策,又看了看丹尼尔没有半分反驳的反应,原来托尼以前竟然是麻醉师,而且有酗酒的历史,不正和他们在调查的事故视频完全重合吗。
她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觉得视频里麻醉师的声音很熟悉,就是跟他们说过话的托尼啊,他被医院革职之后,不能再做医生了,就转行当了理发师。
罗青橙又莫名想起来就在昨天,托尼还跟他们说过,干他们这一行的手都很稳,那时候她还觉得托尼说的是做发型,现在想来,兴许指的是他自己当医生的那段时光。
“两年前的五月十四日,你还有印象吗?”
秦策缓声询问,这一天正是珍妮手术的前一天。
丹尼尔几乎没做什么思考:“那天啊,我记得,托尼当时也来了野火喝酒,因为我们发季度奖金一直都是在十五号的,只有那一次老板有事,把时间提前了一天,所以记得清楚了些。”
这再次说明了托尼是带着宿醉去参与的珍妮的整形手术,是当时案件调查中没有找到的线索。
丹尼尔意识到有些不对,这四个陌生人,似乎对托尼有着莫名的关注:“你们老是询问托尼的事情,是有什么目的吗?”
“没有的事,只是因为我们碰巧都认识他,才想着找些共同话题聊一聊,现在酒吧里面的客人不算太多,我想着你也是有时间的。”
罗青橙眼尾低垂,她这么安静下来的时候,眼角眉梢都散发着让人难以拒绝的某种表现。
丹尼尔不疑有他,相信了罗青橙的说辞:“桶里的冰不够了,我去取一下冰,很快就回来,有耽搁的地方,还希望女士不要介意。”
罗青橙点点头,看着他的眼神中似乎还带了一丝不舍。
看见人离开之后,许博言用手指轻轻敲击了几下桌面,如实说道:“你来盘问的话,丹尼尔大概会说出来更多。”
余子铭也附和道:“橙子姐,我感觉那个丹尼尔就连回答我们问题的时候,眼睛都是盯着你的,肯定是被你迷住了。”
“那我努努力。”
罗青橙应了下来,从大到大,她一直都知道,自己在其他人眼中,长相算是还不错的那一档,也因此获得了很多的便利。
正是如此,她小时候就被安排到了舅舅的泰拳馆里去训练,就是因为家中的长辈担心她会受到欺负。
进到副本之后,她更是无比庆幸家人的决定,能让她又多了一项保命的技能。
现在既然能让丹尼尔放松警惕,她稍微使点小心思,应该也是无伤大雅的。
丹尼尔很快就回来了,他这次动作很快,把剩下的酒全部都调好了。
罗青橙抓准时机,用手将长发别到耳后,嘴角弯起一个恰到好处的笑,酒吧昏暗的灯光打在她脸上,凸显出一种朦胧和疏离的美感。
她正信心满满,准备开口的时候,却发现丹尼尔居然收好了自己的调酒杯,头也不回地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