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9、与一个奇怪老头的文学作品鉴赏

“因为怯懦，所以逃避生命，以不抵抗在最黑暗的沉沦中生出骄傲，因为骄傲，所以不选择生，所以拒斥粗鄙的乐观主义…”

书店内的名著区，一个胡子花白,眼睛前架着一副黑框眼镜的老头，坐在书架上的梯子上，手里拿着一本太宰治写的《人间失格》，面对着荒村拓也摇头感慨道。

“多美的文字啊…感觉就像是一朵快要枯萎的花，在朝阳之光照射下的样子…”

荒村拓也本来是来这里找森鸥外的作品的，虽然这个角色在第一季戏份不多，但是《文野》已经确定了第二季的制作企划,那么他就需要多花点时间多去了解一下这个角色了。

森鸥外这个角色在他看来是除了暗线主角太宰治以外最为复杂的，而他的原型也颇为传奇,职业身份包括但不限于医生、药剂师、小说家、翻译家，还深受哈特曼的唯心主义与美学思想的影响，从而创作出了他接下来那些文学作品。

对于这种戏里戏外都复杂至极的角色要怎么吃透呢？荒村拓也的答案尽可能得把自己带入进去，搜集他的资料、阅读他的作品、体验他所过的生活。

当然，对于这份酬劳堪堪二十四万、还要被事务所抽走20%的工作，荒村拓也不可能这么费尽心思，他也只能做到搜集他的资料和阅读他的作品这两点了。

毕竟他也不可能为了一个角色去德国留学、之后结婚又离婚接着又结婚、再生出一个似乎有着不正常心理疾病的女儿。

荒村拓也没有理会刚才那个在他面前自说自话的老头，眼睛往上眺望，在日本各大文学家的名字里寻找那个名为“森鸥外”的人。

老头见荒村拓也不理会自己也不恼怒，从梯子上跳了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哥，你在找什么书啊？”

荒村拓也没回头，眼睛继续在书架上游走,只是回了一句：“什么书不重要,只要是森鸥外的就可以。”

“品味不错嘛，小哥…”老头顺了一下下巴上的胡子,点了点头,“森鸥外的书放在第一个书架的第五排，也就是最显眼的地方。”

“你是这里的工作人员？”荒村拓也再次环视了一下四周，确定这里没有森鸥外的书后转头看了一眼老头。

“哈哈…倒也可以这么理解…”老头莫名其妙得笑了起来，眼皮子堆满了褶皱，“不过话说回来，日本已经很少有像你这样喜欢看传统文学的年轻人了呢。”

荒村拓也看了一眼手机，下午一点，时间还很宽裕，于是便做好了与这个老头聊个十几分钟的准备，“还行，不过日本作家的作品我倒是很少拜读。”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日本的那些个文学作品总是沉湎在坏结果的哀伤里，不是不好，而是总是有一种非常强烈的破碎感，让人感觉到黑暗、消极以及痛彻心扉。

“哦？”老头好像突然来了兴趣，扬了扬手里那本《人间失格》，“那我必须要跟你讲一下太宰治跟他这本《人间失格》了。”

荒村拓也摇了摇头,说道：“这本书我看过,还不错。”

荒村拓也在高中的时候曾经被一个文青同学推荐过这本书,说是这本书让其参悟了人生的价值,他也稍微提起了一点兴趣，翻阅了一下。

看完之后，他的评价是：这本书讲述了一个懦弱的胆小鬼在绝望之中无助的呻吟与哀嚎，书不错，但是也的的确确不适合二十五岁以下的人看。

“太宰治真的是一个非常善良的人啊…”老头突然叹了口气，抖了抖书，用手在纸张间扫了一下，动作十分熟练，好像已经做了千百遍一样。

“他的一生都在与世间的伪善进行着英勇且温柔的对抗，他深入市井人群，过着荒诞无度的日子，实际上却是把自己当成了那个失格的人，以此警示世人啊…”

“不太理解。”荒村拓也无法把“懦弱”与“英勇”这两个本应该是对立的词放在一起相提并论，也无法将太宰治这种人与“善良”联系起来。

“哈哈哈…好吧，不理解就不理解吧。”老头哑然失声，摇摇头把书放在梯子上，“不过小哥，你的气质与太宰治真的非常相似呢。”

荒村拓也下意识指了指自己，“更加理解不了了，反正我在自己身上找不到任何与他相似的地方。”

“太宰治这一辈子都是一个晕头转向、找不到属于自己归宿的家伙，到头来碰了一鼻子灰，最终把他那一肚子的悲愤连同他自己一起葬送在了玉川上水。”

老头揉搓着胡子，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

“你也一样，就像那无根之水，好像这个世界跟你有着无穷的割裂感，你对这里也没有任何的归属感，但是你很聪明，你懂得保护自己，从来不主动去寻找，自然也不会像他一样被撞得满头鲜血…”

荒村拓也沉默了一下，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这个暂且不说，你是怎么分析出来这么多的？”

“我这个人向来看人都比较准。”老头指着自己的眼睛，笑着说：“而且我虽然年纪大了，但是还不至于连声优界的新人王都不认识，你说对吧？荒村君。”

“…”荒村拓也仔细端详了一会儿这个老头，在心里再三确定确实不认识后，开口问道：“你是？”

“嗯哼~”老头展开双臂，扬了扬下巴，“之前你不是已经说了吗，我是这家书店的工作人员啊。”

“是嘛。”

对方不愿说，那荒村拓也自然也不会继续问下去，而且他也确实对这个老头的身份并不是非常感兴趣。

他抓了一下头发，顿时失去了继续跟这个老头聊天的兴趣，转身准备离开去找森鸥外的书，“我还有事，再见。”

“荒村君。”老头把放在梯子上的《人间失格》拿了起来，走上前去塞进荒村拓也手里，“这本书我很喜欢，我建议你也多读几遍，或许可以在里面发现一些对你有所帮助的东西。”

“哦…”荒村拓也看了一会儿这本书的封面，映入眼帘的就是太宰治那双死寂无神的双眼，以及那一排橙红色的大字——“丧失作为人的资格”。

愣了一下，他最终还是把书夹在了咯吱窝里，随后朝老头点了点头，“谢谢。”

说完便转身走去了别的书架，不见了踪影。

“爸爸。”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子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份文件，“你怎么又到处乱跑啊？另外和书店的合作已经谈好了，这里的负责人问我你什么时候有空来签合同…”

“吾郎，工作的事等下再谈也可以。”老头打断了男人的话，看着荒村拓也离去的方向笑了笑，“我刚才遇到了一个非常不错的声优呢，很年轻，而且人也非常有意思。”

“哈！？”被称为吾郎的男人顿时惊掉了下巴，随即又意识到这里是书店，连忙捂住嘴，小声说道：“爸爸，你对声优的感观改变了吗？”

“并没有。”老头闭着眼睛摇头，“虽然声优们的专业素质十分不错，但是他们终究与我的作品有着太大的违和感，总的来说就是不真实。”

“况且我的感观改不改也不重要，反正我这个年纪也干不了几年了，就算还有作品大概率也不会用专业的声优，毕竟已经习惯了…”

“不过你倒是可以多加关注一下这个年轻人，别的不说，他的演技非常好，而且配音应该也不会有其他声优那种浮夸感。”

“我？”吾郎抓了抓脑袋，半晌才反应过来，“那爸爸你说个名字？”

“荒村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