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软醒来的时候,四周是白茫茫的一片。
窗帘在微风中轻轻徜徉,像极了白帆,随风而荡,自由自在。
温软看着,微微眯眸,手指摸向肚子。
晦涩的灯光,鄙夷的话语,还有黄毛狰狞的表情……全都交织在一起,像张网,将她瞬间兜住。
她猛地从床上弹起,惊骇有声,“我的孩子!”
“还在。”
沉沉的声传来,带着男人金属质地的音。
尚存惶恐的狐狸眼对上顾聿铭的厉眸,瞬间颤了一下,温软垂下目,嗫嚅道:“谢谢你,顾先生。”
天光打进来,照在顾聿铭紧锁的眉目上,衬得那张脸沉沉又黑,“我都说了让你不要出去工作,你不听”
温软靠在病床上,在柔和的秋日里,闭上眸。
煞白的小脸,还有一双从蓝白条纹的病服伸出来的手腕,纤细无力,骨节突出。
顾聿铭看着,看着,突然止住了话语,沉了一口气,“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痛不痛?”
心牵起丝丝缕缕的疼。
让温软想起晕倒前,他那充满骇怕的呼唤,还有那一声声的安慰,突然眼眶湿润,声音也跟着嘶哑了起来。
“顾先生,你是因为孩子吗?”
她只是想问一下。
就算事实摆在眼前。
他们之前在回不去从前,爱意不复存在。
但她就是想问一下。
为自己那微末的,犹如萤火之光的依恋争取一点点的生存空间。
又或者,为自己那残存的感情,为这场毫无指望的爱情,做个了断。
顾聿铭怔住,只觉得秋风打在他的身上,既瑟冷,又紧张。
他哽了哽,夷笑道:“不然呢?”
空旷的房间,回荡着男人的轻嗤声,像是利剑,无孔不入她的心扉。
温软只庆幸自己闭着眼,这样不至于让他看到自己的眼里的脆弱,以及那蓄满的一汪秋水。
但她不知道。
泪这个东西,盈眶之后会濡湿了眼梢,会迎着天光璀璨生辉。
顾聿铭握紧拳,咬紧牙关,“没有事的话,你先休息。”
他说着转过身,要走。
温软却睁开了眸,胡乱抹尽了眼里的泪,喑哑有声,“那个要办了我孩子的人呢?”
顾聿铭一顿,垂了目,“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你现在好好养胎”
“我怎么可能不管?”
温软嘴角轻勾,扬起嘲讪的弧度,“他要杀的是我的孩子,你要是来晚了一步,是不是孩子就没了?”
顾聿铭厌烦地拢紧眉,回过头看她,“所以呢,你要怎么做?拖着这副随时要发病的身子,随时可能会流产的身子去找李倾玥算账吗?”
温软怔忪坐在床上,眸子翣了翣。
四周陡然寂静下来,只听得被风吹得鼓胀飞扬的帘子翕动声。
仿佛炙热的炭,不断焦灼着顾聿铭的心。
半晌,听到一声嗤。
顾聿铭看着温软乌白的唇微微作弯,划出冷漠疏离的笑容。
“所以,顾先生,不想我去,其实是为了您的未婚妻。”
温软抬起那只纤弱无骨的手,一下,一下地抚摸着肚子,轻哂,“毕竟,我肚子里的这个,对于她来说,就是个杂种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