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这该如何是好?”
杨世恩望着卢象升,一脸郁郁。别看卢象升现在是右参政兼副使,统率两万余人马,可是在朝廷里,他依旧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官。
卢象升一脸平静,没有回答杨世恩的问题,他策马缓缓朝着遵化城城下走去。从天空俯瞰,卢象升的身影显得无比矮小。
卢象升走向城墙,身边的杨世恩、雷时声、李重镇、张鸿功等将领自然也跟着。
卢象升仿佛没事的人一样,他的眼泪中其实已经涌现一片泪光:“将有五危?故将有五危:必死,可杀也;必生,可虏也;忿速,可侮也;廉洁,可辱也;爱民,可烦也。凡此五者,将之过也,用兵之灾,不过不察也。”
这句话的意思是,将帅有五个致命的弱点,有勇无诺,只知硬拼,就有可能被知人诱杀的危险;临阵怯战,贪生怕死,就有被掳的危险;急躁冒进,刚忿急躁,就有可能被敌人故意侮辱而陷入被动。廉洁自好,清廉自好,就有被污辱而失去理智;宽仁爱民,妇人之仁,就有被烦扰的危险,从而陷入被动。
这五条都是将帅容易所犯的过错,用兵作战的灾祸,军队的覆灭,将帅的被杀,都是有这五种过错引起的,一定要谨慎。
杨世恩叹了口气道:“人非草木,熟能无情?”
“小不忍则乱大谋!”
“一切为了大明!”
卢象升的脸色变得坚韧刚毅,其实这种事情在这个时代非常常见,无论是蒙古,还是建奴,他们都不擅长攻城,经常会驱逐着俘虏的大明百姓前来攻城。
明军将领在这个时候,就会面临艰难选择,要么撤退,将城池和险关拱手让出,要么就是狠下心来杀害自己的同胞,无论是哪一条,倒霉的都是自己人。
眼前的这种局势也是一样,范文程利用被俘虏的百姓来守城,卢象升现在是根本就没有办法选择,他真下令开炮,固然可以夺取遵化城。
然而,卢象升的政治生涯就结束了,恐怕是崇祯皇帝也保不住他,天下悠悠之口难堵。
明朝什么都不多,最多的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嘴炮,但凡做任何事情,只要挑毛病,总可以挑出毛病,那些御史言官,什么都不做,只要不贪污,那就没有半点错处。
卢象升深深吸了口气道:“命令!杨世恩!”
“末将在!”
“前营在遵化西门外,后退三里,扎营,挖壕沟,把遵化围起来!”
“是!”
“雷时声!”
“末将在!”
“你们右营负责遵化城北门!”
“是!”
“李重镇!”
“末将在!”
“你们左营负责遵化城东门!”
“李惟英!”
“末将在!”
“后营负责遵化南门!”
“张鸿功!”
“末将在!”
“你率领骑兵营,随时支援各部!”
“遵命!”
随着卢象升一条条命令下令,天雄军各部开始缓缓移动。
范文程站在遵化城的城楼上,他故作镇静的望着城外,其实内心里也非常踹踹不安。
城外是一支完全陌生的军队,不像其他明军将士,穿得如同叫花子一般,也不像其他明军将士满脸邋遢。这支军队从上下到,衣服整整齐齐,红色的战袄,红色的军服,红色的战甲,一片火红,如果一片火焰,正在燃烧。
更让范文程感觉非常妙的是,这支军队不像其他军队一样大呼小叫,东奔西走,他们列阵城下,仿佛就是一块坚冰。
越是平静,越是让范文程感觉到了压力。
范文程采取驱逐俘虏的办法守城,暂时明军并没有发动进攻,可是,遵化城的危机依旧没有解除。
廉洁可辱,爱民可烦,这两道计策说穿了就是利用君子可以欺之以方,如果对方是一个无赖,范文程一点办法都没有。
自从明军出现在城下,到现在已经将近一个时辰,明军丝毫没有发起进攻的样子,范文程终于松了口气。
……
百草山谷,这其实是一座巨大的集中营,拥有非常完备的营房,这些房子用木头搭建起来,周围用稻草扎成了草席围着,一幢幢所谓的房屋,其实是一座座草棚,因为冰雪早已将草席冻成了冰块,反而有了一定的御寒保暖作用。
山谷很大,宽的地方有六七百步,最狭窄的地方有五六十步,这个山谷里原本有南北两个村落,山谷中甚至有一千余亩薄田。
建奴在这里搭建了很多这样的草棚,用来关押俘虏的大明百姓,也修建了哨塔、望楼,角楼,刁楼,以及营房。
营房其实是原本村落的民房,被建奴押着俘虏百姓临时改建,形成了一座座庞大的军营或仓库。
现在这里已经换了主人,解救下来的百姓足足有八万四千三百余人,如果是其他军队遇到这么多的百姓,肯定会手忙脚乱,但是天字局却不一样。
因为刘明遇时常命令天字局辎重兵施粥,也会组织百姓为天字局的士兵缝制衣服、被褥,早已积累的一定的经验。
军法司的士兵们开始以一队为单位,沿途宣传天字局的军纪。军法司共计五哨又九队,共计二十九队士兵,扯着嗓子喊道:“一切行动听指挥,有事喊报告,不准乱路,不准鼓噪……”
“有家人的与家人在一起,没有家人的,男人站在左边,女人站右边,孩子一律跟着娘!”
天字局士兵的数量虽然不多,可是军法司的长刀,对于普通百姓有着强烈的威慑力,整个百草山谷的秩序保持着完好。
刘明遇看着百姓们居住的环境,非常恶劣。不时的看着吊着路边的尸体,这些尸体有的已经发黑,也有是残肢断臂。
“施良材!”
“卑职在!”
“你组织百姓,以十人为一甲,甲设甲首,十甲为一保,保设保长,十保为一镇,镇设镇守,把百姓们都组织起来,天快黑了,这样的天气,只怕要冻死人。”
施良材道:“千总,咱们根本就不用这么费劲,让他们各回各家,各找……”
“你也不看看他们这个样子,还能走吗?”
建奴也不是傻子,强壮的百姓,早已被分批押着物资,前往关外了,现在百草山谷内的百姓俘虏,大部分是没有办法远行的。
“你少废话,执行命令!”
“是!”
好在这个百草谷是建奴的营地,不是一个临时野外战营,里面储存的物资还是非常多的,这里有水井,也有冰雪。
天字局的辎重营就组织百姓,开始做饭。饭也没有什么讲究,什么麦子、小米、大豆、绿豆、豌豆,一股脑儿倒进锅里,加水直接煮。
除了做饭的百姓,更多的百姓则是自己收拾住所,很多空掉的仓库,把一部分麦秸秆和柴草放进去,就这样准备睡觉吧。
刘明遇也没有那么多的衣物和被褥,分发给百姓,不过,他则采取了另外一种方式,那就是筑火墙。
火墙是某些偏远地区,没有通暖气的地方,百姓为了取暖,就修建两堵墙,中间烧火,既使是零下三四十度,一样可以保持房间里温暖如春。而且不必担心一氧化碳中毒的现象。
仓库不够用,那就烧地龙。反正,柴火不够,就地砍伐,什么环境,永远没有人命重要。不少百姓从建奴的尸体上扒下衣服,穿在身上,也顾不得什么卫生不卫生的了。
一口口大锅,露天摆放在路边,正在咕嘟咕嘟的冒着泡,蒸汽袅袅升起。
看到这一幕,这些百姓顿时更饿了。
刘明遇也没有这么的餐具,一人一碗那就不用想了,加上缴获的餐具,最多不会超过两万,还有六万多人没有餐具。
好在百姓们自己有办法,直接掀起自己的衣服,也不管上面黑乎乎脏不脏的,负责打饭的伙夫,将这种粘稠得连布都无法漏下去的粥,倒在百姓们的衣服上,直接用手抓着吃。
八万四千多人开始吃饭,这场面非常吓人,绝对非常震撼,而且声音仿佛十万头猪在疯狂进食。
百姓们是淳朴的,刘明遇救了他们的命,把他们从建奴的魔爪之下救出来,又给他们饭吃,他们在刘明遇经过的地上,纷纷下跪磕头。
“将军好人,将军公侯万代……”
刘明遇的耳畔不时的响起电子音:声望+1+1+1+1……
就在刘明遇巡视百草山谷的时候,刘富贵站在一名皮包骨头的读书人面前,正在热情的蛊惑道:“陈先生,你看到了吧?我少爷虽然年幼,但是,他做事大气,他绝对是一个做大事的人。我等升斗小民,在大人物眼中,就是草芥,就是累赘,就是无足轻重,只有我少爷才把他们当人,给他们提供衣食,庇护他们周全!”
陈先生叫陈天泽,是三河县少年神童,十五岁考中秀才,十七岁中举人,如果不是他的母亲意外病故,他在家中守孝,说不到二十岁之前可以考上进士。
在这一瞬间,陈天泽长期以来的坚持有些动摇了,官府除了收税,还能百姓做过什么?三河县城破的时候,官府上上下下早就跑得没有人影了,而且他还是在不知道建奴军队进攻的情况下,建奴军队就包围了他的府邸。
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
与刘明遇相比,三河县城上下的官员全部该死。不仅仅是三河县城的官员,那些总兵、副总兵、参将、游击、守备,统统该死。
“我家少爷,今年才十七,到了四月份才满十八岁,现在他已经是广威将军了,这一仗下来,升官是必然的,弄不好会加爵,你跟我们少爷不吃亏!”
“良臣择主而侍,良禽择木而栖,若是我家少爷不入陈先生的法眼,你大可继续做你的官,当然,我家少爷无法给予你高官厚禄,如果你想要当官发财,那……”
陈天泽愤愤怒视刘富贵:“你个蠢货……”
刘富贵倒也不生气,刘明遇手底下没有可以挑大梁的人才,这是刘明遇的遗憾,所以在这些俘虏百姓中间,刘富贵就一直想着给他找点人才。
事实上,不仅仅是刘富贵在行动。
天字局的把总们都在行动,陈怀生找精通医术的人才。
孙长庚寻找读书识字的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