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以后世苛刻的标准来衡量刘家军,刘家军也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虽然刘家军一直在强调的是火力配置,对于单兵素质的要求很高,对于大宁人来说体能不是问题,主要就是态度,而态度不好,在军队里有无数种惩罚方式让人痛改前非。
虽然明朝的军纪也非常苛刻,也可以说是非常残暴,比如割鼻、插箭游营、斩首等等,这些都是没有技术含量的方式,刘家军对于犯错士兵的惩罚方式有很多种,最基础的是洗袜子,然后是打扫厕所卫生,再然后是三十公里负重越野,最后是小黑屋。
不是那种有人聊天,有人说话的小黑屋,而是完全封闭的那种小黑屋,再坚强的汉子,关进去三天保证出来就是一堆烂泥。
三个月基础训练,然后再加上三个月的强化训练,半年时间就可以把一个普通人训练成一名坚强无畏的士兵。现在大宁接近两百万人,征召十万部队轻轻松松,不够还可以再练。
刘家军抵达鸡鸣驿的时候,已经开始上了夜色,随后刘家军将士就按部就班,搭建帐篷、烧火做饭,烧热水烫烫脚。可以泡泡热水澡,像这样的待遇,只有刘明遇以及医护司的二百多名女医护兵。他们是全军男兵的宝贝疙瘩,无论是搭建营帐,或是烧水,有的是一帮舔狗去争着做。
望着这些舔狗,刘明遇有些得意,别看这些女医护兵年龄都不大,心气高着呢,普通的士兵,她们根本就看不到眼里。现在医护局,有差不多三千五百余名女医护兵,其中适婚的也有六七百人,但是真正成婚的却不足一百人。
总之,现在的大宁,与后世非常像,男多女少,虽然没有后世那夸张的比例,却也有将近二十万人的差距,也就意味着,正常情况下,大宁会有二十万名光棍。当然,这个数据事实上要多的,在大宁可与后世不同,至少后世不能光明正大的纳妾。
一个茶壶配四个茶杯是正常不过的事情,刘家军虽然用了一天的时间行军一百五十余里,将士们的体力消耗并不大,大部分人都在坐车行军,最辛苦的是全军的骡马。当然,这些骡马都需要加豆料或大麦。
等刘家军全军将士做好战饭,天雄军在后面才姗姗来迟。
天雄军抵达的才是先头部队,后面还陆陆续续换达,至于随军的民夫,累死他们也走不了一天一百五十里。
“你故意的,你就是故意的!”
曾经刘明遇的顶头上司杨世恩指着刘明遇说道。
当然,刘明遇不可能听到杨世恩的抱怨,现如今杨世恩与刘明遇可以差着级别呢,杨世恩还是领参将衔,而刘明遇却已经是正一品右都督,都指挥使司都指挥。这就相当于上校与上将的区别。
卢象升一脸疲惫的望着刘明遇苦笑道:“拱辰,让你见笑了!”
刘明遇摇摇头道:“我最担心的问题是,张春所部能不能坚持到咱们到来!”
听到这话,卢象升的脸色凝重起来:“是啊,若是张大人这支主力被歼灭了,光靠只有一万两千来人的天雄军和八千五百余刘家军,能干什么?”
刘明遇倒没有卢象升这么悲观,关键是张春所部真的全军覆没了,刘家军与天雄军势单力薄,纵然可以击败建奴,又如何在辽西平原坚持下来?
“卢大人,时间太紧了,先回去歇息吧,我们刘家军走在前面,明天依旧全速前进,但愿可以追上张春所部!”
“如此也好!”
就在刘明遇与卢象升在鸡鸣驿歇息的时候,位于小凌河城西南约八十里,距离大凌河城约一百多里的松山堡,张春所部正依据着松山堡与车城,与建奴撕杀了整整一天。
在这一天的撕杀中,张春所部与宋伟、吴襄所部伤亡可以说非常惨重,将近六千余人阵亡,伤者数千。不过,他们的抵抗总算有些效果,建奴也没有占到什么大便宜。至少有建奴方向也倒下了上万人。
当然,这上万建奴军队,真正的建奴却不多,里面有五六千余名汉军士兵,还有三四千名蒙古仆从军,真正的建奴大约相当于十分之一。
真正天色完全黑了下来,双方休兵罢战,毕竟夜战局限性太多了,意外也多,如果不是趁着夜色伏击祖大弼,当时祖大弼麾下六千余人马,在五万余名建奴的埋伏下,根本不可能坚持两个多时辰,更不可能有数百名漏网之鱼。
士气不可避免的受挫,张春并不是读书读傻了的书呆子,他很清楚,对于这些丘八而言,什么忠君报国都是虚的,只有揣进兜里的银钱,吃进嘴里的酒肉最实在,因此他向大家保证,只要大家奋勇杀敌,一定会重重有赏,每位把总只要斩首五级,就能晋升一级,斩获首级的士兵应得的赏格,一分都不会少,如果朝廷不给,他就自掏腰把给大家补齐!
士兵们发出一阵哄笑,纷纷叫嚷:“大人,还是算了吧,谁不知道你两袖清风?自掏腰包给我们补齐?卖了你也补不齐啊!”
张春道:“如果此战能胜,卖了本官给你们补齐赏格又何妨!”
甭管全军将士信不信张春会把自己卖了换钱给大家补齐赏格,张春这一番讲话,终归是让大家士气大振了。
张春很清楚这一点,因此他没有想过要撤退,这一战,要么杀出一条血路解了大凌河之围,要么明军在这旷野中全军覆没,没有第三种可能了。
张春环视众将,沉声道:“明日五更做饭,六更用饭,然后拔营。明日一战,没有前锋,没有殿后!”
张吉甫、王之库、满库等悍将大吃一惊,就连只顾着喝汤的吴襄也抬起头来,愕然看着张春,不敢置信的样子。
“没有前锋,没有殿后,那还怎么打!?”
在满库看来,这简直就是在开玩笑,打仗,哪能甫一接触就全军压上的?总得让前锋部队跟敌人先打几仗,试探一下敌人的虚实,找出薄弱的环节,挑选最容易突破的方向再投入主力,急不来的,这一下子就将五六万大军压上去,不是在拿全军将士的性命开玩笑么!
张春严肃的道:“建奴在松山堡外,分成几道防线,兵力分散,这就是我军的机会!不能给他们任何调整部署的时间,不能让他们调整防线,在跟建奴接触之后,全军压上,以泰山压顶之势在最短时间之内将其打垮,撕开第一道防线,然后朝大凌河城猛插,不得作任何停留,直到我们的额头撞到大凌河城的城门为止!建奴马快,稍稍停留,建奴便会呼啸而来将我军咬住,到时候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说白了,张春是学韩信,要背水一战,不成功便成成仁了。
众将领虽然有些担心,但没再开口,默默的服从了命令。
夜幕笼罩着大地,在这无边的夜色中,建奴哨骑聚散不定,在明军松山堡大营外游走,不时射出致命的利箭,制造恐慌。
明军保持沉默,吃饱饭后,明军士兵便钻进地窝子里,用破旧的被子裹住身体,望着头顶稀稀的几粒星星,为自己的命运祈祷。
明天,等待他们的将会是什么样的命运呢?
张春的一举一动,都在皇太极的眼皮子底下,甚至没有任何秘密可言,关宁军早已被皇太极渗透成筛子了,就在明军正在吃早饭的时候,积雪腾起,蹄声雷动。
“建奴来了!”
张春看着大营外,数百名打着镶红旗旗号的建奴,呼啸而来。尽管建奴战斗力不弱,但是几百名骑兵,还奈何不了松山堡大营。
“不必理会,各部依次用餐!”
数百名镶红旗骑兵呼啸而来,嘴里发出可怕的怪叫声,再加上那怪异的服饰和被颜料涂得花花绿绿的脸,如同一群野兽,让人毛骨悚然。这些骑兵的马速极快,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便冲到了车阵面前。
明军没有让他们失望,让他们明白一个鲜血总结的经验,列阵不战。
当他们逼近到五十步的时候,他们听到了火铳的轰鸣对,轰鸣!不是像鸟铳放鞭炮似的那种砰砰声,而是令人心悸的轰鸣,三百多杆架在战车上的火枪朝他们喷吐出长长的火舌!
如果刘明遇看到,肯定会把这玩意当成狙击炮的,因为这玩意实在太粗太长了,必须两个人才抬得动!这玩意是抬枪,仿葡萄牙人的佛郎机炮,口径达到了丧尽天良的三十四毫米,威力就可想而知了!
这种威力巨大的单兵版火炮当然不能给新兵蛋子糟蹋,操纵这些抬枪的都是经历多次血战有实战经验的老兵,他们比较沉得住气,并没有跟着那帮新兵蛋子一起瞎放枪,等建奴骑兵冲得足够近了才突然开火,至于效果怎么样嘛……
显然是非常不错的,抬枪一响,这股建奴骑兵的牛隶额真就知道有人要倒霉了,憨厚老实的明军火枪手也学坏了啊,居然藏了这么一手!顾不得提醒部下了,他忙不迭的伏下身体。
一发铅弹擦身而过,激起的气浪险此将他拽下马去!而跟在他旁边的那名骑兵反应稍稍慢了一点,就看到一枚石榴大小的黑古隆冬的东东在眼前飞速放大,再放大接着,他的脑袋连同头盔一起炸成十七八块,鲜血混合着脑浆四下喷溅,惨不忍睹。
又有一位连人带马齐齐发出一声哀嚎,铅弹先是打断了战马半边脖子,接着打进他的肚子,带着一截肠子向后直飞出去!
抬枪的威力实在太大了,什么甲都挡不住,披甲者挨上一枪,甲叶乱飞鲜血标溅,不披甲者挨上一枪,直接血肉横飞!三百多杆抬枪一个齐射,建奴骑兵稀哩哗啦的倒下了数十上百骑,战马狂嘶之声响彻战场!
牛录额声大怒,厉喝道:“该死的明狗!”
建奴骑兵纷纷发箭,车阵锋线上惨叫声此起彼伏,不断有人中箭倒下,而且大多是头部和胸部中箭,不死也是重伤!
好在关宁军这个时候没有藏着掖着,纷纷发射火铳,虽然说关宁军的火枪手表现非常糟糕,可问题是他们装备的是三眼铳,一发不中,还有两次射击的机会。
冲在前面的建奴战马狂嘶着仆倒在地,将骑兵从马上掀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