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眼仔坐在轮椅上,望着越来越近的殓房,脸色惶恐,扬起头对从背后帮忙推着轮椅的马彪手下细辉说道:“细辉哥,你不会把我丢进去把门锁死吧?”
“不会,只要你乖乖听彪叔的吩咐,一心为社团做事,我包你平平安安,冇事发生。”细辉双手推着轮椅,嘴里说道。
大眼仔低下头,这一路上不知道自己已经问了多少次刚才的问题,细辉把他从医院接出来,说是配合警方搜查一下他阿公高佬有没有藏毒,然后直接把他带来了高佬这处用来停放尸体的殓房。
这处黑色外墙的殓房,之前大眼仔经常来,颇为熟悉,不过那时候来,大多数是因为逼迫死者家属把葬礼交给高佬的殡仪馆承办,把医院的尸体抢先运来殓房,逼对方就范,这种事做的多了,对尸体的恐惧感也逐次递减,如今来这里运送尸体,对大眼仔而言,和去普通的冷藏室送咸鱼冻货并没有什么区别。
但是第一次身不由己,被他人推着走来这里,大眼仔还是第一次。
至于这里有没有毒品,他能肯定的说,没有,如果没有新增的死者,这处殓房里面只有几具政府出钱暂时存放等待认领的无名尸体。
到了殓房外,大眼仔坐在轮椅上朝着看殓房的警卫燕叔勉强露出个笑脸,燕叔看到大眼仔的模样,先是吓了一跳,凑近仔细打量了一下大眼仔才关切问道:
“大眼,点会搞成呢般模样来的?伤的好重,出车祸呀?”
“帮忙开门啦燕叔。”大眼仔有气无力的说道:“有时间慢慢对你讲。”
燕叔拿起钥匙,帮忙打开了殓房的大门,大门刚打开,一阵阴凉就扑面而来,并且里面传来隐约的诵经声。
“多谢燕叔。”大眼仔还没说完,就被细辉推着从大门外朝里面走去。
这处殓房一共分为两间,外间被装饰成一个小型的追思小礼堂,方便家属停尸或者取尸出殡时上香设祭,里面则是带有冰柜的停尸间,此时制冷机的声音嗡嗡嗡的响着。
至于诵经声则来源于小礼堂香案前的一台录音机,此时连接着电源,反复播放着佛经,超度死者早日往生西方极乐。
“一眼就看穿啦,细辉哥?”大眼仔打量着空荡荡的小礼堂说道:“这里什么都冇。”
细辉却没有停留,直接推着大眼仔走进了停尸房,随后把大眼放在停尸间中间的位置,自己按照停尸柜上挂着的吊牌,走到了一处提醒着内有遗骸的停尸柜前。
“那是……”大眼没说完,细辉已经取出一副橡胶手套戴在手上,用力拉开了停尸柜,然后又从自己夹克衫口袋里取出一包白小姐,拉开裹尸袋的拉链,放了进去。
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直到四个裹尸袋内都放了白小姐,把停尸柜关好之后,细辉才摘掉手套收起来,转身看向大眼仔。
大眼仔本就够大的一双眼,此时恨不得瞪出眼眶掉在地上。
虽然想过马彪他们要栽赃自己阿公高佬三人,但如此毫不避讳自己的做派,不会等下连自己都做掉罢!
马彪他们哪里是江湖人,分明就是不讲江湖规矩,无情无义的十足扑街!
细辉检查完没有纰漏之后,推着大眼仔朝殓房外走去,边走边说道:
“你不小心偷听到高佬被抓之前,对手下提起用殓房藏毒散货,插旗尖沙咀其实是想去尖沙咀散货的秘密,所以被高佬手下追杀,担心高佬出来会灭口,所以选择指证他。”
他一直推着大眼仔出殓房,来到不远处的一处公用电话亭前,随后蹲下身,取出一枚硬币递到大眼仔手里:“打电话报警。”
大眼仔拿着那枚硬币有些犹豫,细辉望着大眼仔的眼睛:“或者,我送你回去殓房长住,帮你消消暑气。”
大眼仔马上挣扎起身,走到公用电话亭,抓起电话投入硬币,深吸一口气,按下了999。
细辉则朝着远处招招手,之前在远处等待两人的一名菲佣护工小跑过来,扶住大眼仔。
细辉拍拍等待电话接通的大眼仔,压低声音说道:“我去你家等你的好消息。”
……
龙华茶室,车房牛烦躁的坐在茶座上望着远处小舞台上正慢悠悠调着琴弦的马彪。
把手里茶盅的茶水仰头一饮而尽:“喂,阿彪,你不要再弹啦!很吵呀。”
“调音是这样啦?”马彪把乐器放下,走回到茶座前:“细辉会搞定嘅,放心啦?”
车房牛拿起茶壶帮马彪倒满茶水:“搞定高佬有乜鬼用,生意又不会那么快恢复,大摩那家伙打电话无缘无故喊我们两个过来做咩呀?”
“大摩话,他去老东那边探了探口风,得到些消息,如今就我们两个叔伯能替他做主,当然要喊我们两个出来商量,菲力哥对这种事向来不屑嘛,一定不会理他。”马彪端起茶盅喝了口茶。
细辉被马彪另有安排,今天跟在他身边的是另一个手下轩仔,也是茶楼的熟面孔,此时帮马彪拎着手提电话,正与伙计在远处小声闲聊。
“牛叔,彪叔。”盛家乐的声音从一楼响起,轩仔看向楼梯口,果然是盛家乐一个人拿着手提电话走了上来。
“彪叔,大摩……”轩仔刚想开口,马彪已经摆摆手:“他在一楼开口时,我就已经听到,不用那么小心,我又不是港督,又不是同高佬一样整日打打杀杀,朵又不够响,边个会找我一个老弱病残的麻烦。”
盛家乐沿着楼梯走上来,朝马彪,车房牛笑笑,随后快步走过来落座:“牛叔,彪叔。”
“你菲力叔厨艺点样?”马彪笑着开口说道。
盛嘉树耸耸肩:“食不惯,最终只能让菲力叔便宜街坊。”
“年轻人,的确食不惯清淡口味。”马彪说道:“菲力都赞你聪明醒目,难得呀,我看你,迟早捞偏门做大捞家,不然太可惜咗。”
盛家乐像是面对长辈夸奖时的谦逊晚辈,低头一笑,随后开口说道:“那都是以后的事,最要紧是搞定老东那边,今日我都已经不敢让女人开工,怕被老东的人搞事,都不知我阿公为咩钟意打打杀杀来的。”
“老东那边有乜嘢消息?”车房牛看向盛家乐,打断了他与马彪的寒暄,开门见山说道:“打电话就好啦,你何必特意跑来西环。”
“生意冇的做,只能特意过来陪两位阿叔饮茶。”盛家乐苦笑道:“老东那边的意思是让我们拿医药费出来,老东受伤的人就每人三万块,夜总会装修费用五十万,再让阿公出来当众斟茶道歉。”
车房牛瞪起双眼:“每人三万块?人命咁贵的咩?我……”
“讨价还价嘛。”马彪叹口气,打断车房牛接下来准备喷出来的粗口:“要赔都是高佬……”
马彪还没有讲完,一楼响起了对话声:“几位阿Sir,专程来饮茶呀?”
“专程来饮茶?哪里有那么好命?被派出来巡街,口渴饮杯茶歇歇脚,是不是楼上茶座?”
“是呀,是呀,请上楼随意坐。”
咚咚咚咚,几个脚步声在楼梯上由远及近,渐渐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