咏丰沉默了这么久,听着他们吵,这时候话头都直接递过来了,再也不能装哑巴,终于开腔道:“那就……”
话还没出口,又被冯氏厉声打断了,瞪着一双眼,眉毛吊起来:“搬什么搬?!搬去哪儿?一家老小去倒了房子的宅基地住吗?”
她说到这里,眼睛都红了,咬着牙道:“我算是看出来了,今天这一个个的,都是来逼我们一家子的!他们要把我们都逼死在这里!”
冯氏说完,就放声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飞快进了屋子。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楚勇和几个老叔公都纷纷露出了头疼的表情,站在楚滢滢身边的楚琏小声来了一句:“杀手锏来了。”
果不其然,冯氏很快就从屋子里出来了,手里拿了几根手指那么粗的麻绳,往自己儿媳妇怀里一扔,自己手里还拿着一根,就那么站在台阶上,指着众人骂道:“一个个丧了良心的东西,这就如你们的愿,我也不搬了。今儿晚上我们一家老小,都拿着麻绳上你们家门口去,我吊死在那里!我看看你们怕不怕!”
她一边说着,一边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拍着大腿开始骂,骂得众人脸都绿了,冯氏还不肯罢休,眼看着这一场闹剧不知如何收场之际,楚滢滢突然开了口。
她的声音在冯氏的哭声竟然显得十分清晰,不咸不淡地道:“婶婶别这样,闹得几位老叔公们都不知如何是好了,没有人逼你们。
这样,您如果非想不通道理,要出一出气,也别叫长辈们不好做,冲着侄女来便是,别去他们门前,就在这个院子里吊好了,左右我还没成家,我爹估计还舍不得走,他就在这院子里看着我呢。”
她的声音冷冷的,没有一丝情绪,所有人都不自觉惊起了一丝鸡皮疙瘩,更别说冯氏了。
她的哭声渐渐止住了,楚滢滢的声音还在继续,她语气平平地道:“您若是去了,碰上我爹,记得帮我向他老人家问个好。”
她说着,转向咏丰,望着对方的眼睛,慢慢地道:“叔,说不定我爹他现在就在这里看着你们呢。”
这话说的,所有人都忍不住左右看了看,咏丰更是如坐针毡,他下意识站起来,在院子里扫了一圈,然后瞪向地上坐着的冯氏,终于发话了,低声呵斥她道:“还坐着干什么?嫌不够丢人?”
骂完之后,咏丰转向楚勇,道:“老房子倒了还没砌,我们一家老小不能真搬去宅基地住,我是没问题,但是孩子们肯定扛不住,现在滢滢回来了,也不能没地方住,这样,我们挪个屋子出来,让滢滢住,你看怎么样?”
楚勇一时有些犹豫,询问着望向几个老叔公和滢滢,三叔公刚想说话,却听楚滢滢开口道:“这恐怕不行,我怕叔婶你们住得不心安呢。”
冯氏立刻接话道:“你什么意思?”
楚滢滢不看她,只是道:“没什么意思,我方才说了,我爹在看着我,怕婶婶夜里做噩梦,到时候病了就不好了。”
她说得一本正经,冯氏忽然觉得脖子后凉飕飕的,忍不住往后看了一眼,自然是什么都没有。
但是那股子凉气还在,她骤然就怕了,就像是想起了什么,下意识去看楚滢滢的脚下。
下午没有太阳了,看不见影子,但是冯氏心里有鬼,总觉得不心安,表情也不似之前那般坚定了。
楚滢滢深知一句话,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冯氏撒泼亦是如此,一股气撒出来被不轻不重地顶了回去,后续就难以为继了。
这时候,楚滢滢又搬出自己的爹来,冯氏本就做过亏心事,那效果就愈发明显。
咏丰叹了一口气,道:“搬,这就搬。”
冯氏也没说话了,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只有楚文翔开口喊了一句:“爹,真搬啊?”
咏丰瞪了他那蠢货儿子一眼,没好气道:“不搬还能怎么办?去收拾去。”
这一场风波终于到此为止了,算是顺利解决了。
所有人都长出了一口气,看咏丰一家子去收拾东西了,都纷纷散去。
楚滢滢没走,她得亲眼看着这一家人搬出去。
楚琏见了,便小声对他爹道:“我跟着滢滢在这里,也好照应。”
楚勇对于冯氏那泼辣劲儿深有感触,于是点点头,道:“那你在这儿陪着。”
所有人都走了,楚滢滢就和楚琏坐在院子里说话,冯氏进进出出,把东西摔得砰砰响,两人却恍若未闻一般,只管让她摔,坐在那里岿然不动,俨然一副监工的模样。
冯氏心里越发来火,大声斥责着她的儿媳妇还有孙女儿,骂的时候还斜着眼睛瞟向楚滢滢,显然是在指桑骂槐。
楚滢滢见了,也不恼,只是笑一笑,丝毫不受影响,气得冯氏把好好一个木盆都摔烂了。
咏丰一家子拖拖拉拉,收拾了一下午,才把大部分东西都收好,楚滢滢进屋一看,还有许多东西都堆在那里,没有动过,她指着那些东西,道:“这些不要了么?”
冯氏没好气地大声道:“谁说不要了?我们改日再来拿!”
楚滢滢点点头,道:“也行,不过从明天下午开始,我就要请人来修整屋子了,这些东西恐怕没地方放,到时候,被工匠们碰坏了就不好了。”
冯氏的脸色一下子就难看起来,咬牙切齿道:“这屋子好好儿的,还修什么修?”
楚滢滢不以为意地笑道:“替我爹他老人家修一修神堂,翻新一遍,都是该做的事情。”
闻言,冯氏下意识往旁边看了一眼,楚滢滢敏锐地发现了,她大步走进正屋,那是一进门就能看见的地方,正对着大门的位置。
墙上便是神堂,此时上面却空空如也,她爹妈的牌位都不见了。
楚滢滢的脸色倏然变了,皱着眉问咏丰道:“叔,我爹妈的牌位呢?”
楚滢滢一问起牌位的事情,咏丰像是也才发现似的,问冯氏道:“你看见了吗?”
冯氏撇开脸,道:“什么牌位?没见到过。”
楚滢滢冷冷地道:“你们给扔了么?”
冯氏嚷嚷道:“你别诬赖人!什么叫我们给扔了?本来就是没有的东西,你问我,我哪里知道?”
楚滢滢看着她那张刻薄的脸,心里油然生出一种深切的厌恶来。
她是真的讨厌这个妇人,刁钻刻薄,野蛮自私,似乎人性的极恶在她的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即便是和她站在同一间屋子,她都觉得恶心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