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阿布纳的反对,红袍人丝毫不意外,不然老头儿就不来了。
但是。
“阿布纳尊下,我敬重真理也敬重您。”光头虚影微微欠身,“不过我不得不提醒您,在这里,您没有被赋予使用反对的权力。”
言外之意这里是第二裁决所,不是你的大学,你说话也不算。
如果是其他附庸教会,哪怕是教皇,光头虚影也无需这样的措辞。
但面对阿布纳,他非常小心谨慎,甚至称呼了其他附庸教会教皇才有资格使用的“尊下”这样的敬语。
真理炼金教会有很多特殊之处,比如只有教会长、不设教皇,最特殊的是被号称五大正神教会之六。
两千年以来,真理炼金教会都是五大正神联盟最信赖最倚重的伙伴。
因为炼金术士们是财富的创造者。
天上的飞艇,地上的汽车,家里的电话,这间房间里所有的设备乃至于三位巨头身上的装备,都是真理炼金术的贡献。
据说在神国,真理之神也是五大正神最亲密的伙伴,最敬重的战友。
别说光头,就是五大正神教会的教皇们见了阿布纳也要客客气气的说话。
一方面这是真理炼金教会副教会长应得的待遇,另一方面,阿布纳自身也是一位使徒级真理炼金术士,距离被称为半神的圣徒只有一步之遥。
老头儿随便炼点儿什么都是传世之宝。
“人老不能倚老卖老,我知道我没权反对。”
阿布纳教授和蔼的态度好像再给学生上课,皱巴巴的细长手指点着半空中的光芒阵列,“单纯从技术上分析一下吧。”
“神圣阵列我没有深度研究过,但这个阵列里使用了大量炼金阵,七大元素的生成、转化、演变、复合阵列全部都有应用,个人认为这已经涉及到了第二原质层面。”
“如此复杂的炼金阵列使用,会让任何基础阵列的功能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
“真理炼金学是严谨的,哪怕刚刚接触炼金的高一学生也会牢记一句话,‘失之毫厘、谬以千里’,而这个阵列用‘失之毫厘’已经不准确,应该说是完全偏离。”
“具体发生哪些改变,我当然看不出来,如果诸位愿意把这个阵列给我带回去研究,十年内会有成果;呃,如果我还活着的话。”
“诸位对炼金术都有或多或少的涉猎,相信三位裁决官阁下很清楚我说的没有错。”
接过卡缪尔送来的红茶,阿布纳点头致谢,小口抿茶不再说话。
都是聪明人。
三位裁决官明白阿布纳否定了神降的说法。
是啊,一硫二硝三木炭,混合在一起就不是本身性质了。
这个从未出现过的阵列基础是神降阵列,但应用了这么多炼金阵,性质完全发生了变化,已不再是神降了。
没有人质疑阿布纳吗?
当然。
自从圣·艾斯坦魂归天国,真理炼金领域的权杖就握在阿布纳手里。
这是学术界的教皇。
在真理炼金领域,丹迪教会长也不敢跟这位师兄顶嘴。
可是……
“阿布纳,我们可不是来听课的。”
红袍人丝毫不给面子,“这个阵列的用途不明确,《最高法典》第七章第七款就依然生效;别跟我提炼金术,我们是裁决官、不是你的学生,消除一切隐患是五神赋予我们的职责与权力。”
“呵呵。”
阿布纳放下茶杯,“又是宁杀错、不放过那一套吗?”
“是的。”红袍人的杀气毫不掩饰。
“……。”
阿布纳沉默了。
“依照《最高法典》第七章第七款,对消除亚迪·修斯进行第二次举手表决。”
红袍人不再给阿布纳说话的机会,率先举手。
光头虚影举手。
女人虚影犹豫了一下,没有举手。
“我反对。”阿布纳看向红袍人,小小圆眼镜后闪烁着光。
“反对无效。”
这一次红袍人直截了当。
“斑鸠……”
女人虚影喊了一声。
听意思倒有提醒或阻拦斑鸠的含义。
红袍人“哼”了一声,但态度坚决,“卡缪尔,立即执行吧。”
“……是。”
卡缪尔鞠躬,转身向外走。
“等等。”阿布纳盯着红袍人,“我反对。”
“阿布纳,你已经老的耳朵聋了吗?”红袍人毫不示弱的瞪回去,“我说过了,反对无效!”
“冷静、冷静,第三次表决吧。”光头虚影急切说道,明显在圆场。
“我同意。”女人虚影立刻符合。
看样子生怕阿布纳跟红袍人当场翻脸,或者说跟第二裁决所翻脸。
“好吧。”
红袍人犹豫了一下,还是给了两位同事面子,“第三次表决,是否消除亚迪·修斯?”
还是第一个举手。
这一次,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光头和女人都没有举手。
“我反对。”
“我也反对。”
阿布纳笑了。
“反对无效。”红袍人声音冰冷,“我使用第一裁决官权力,对本事件判定为特殊事件,并判决对亚迪·修斯执行消除,立即执行!”
“……。”
光头虚影和女人虚影都不说话了。
四大裁决所各管一块大陆,都有五位裁决官,三位以上裁决官同意即可决定重大事件。
但第一裁决官有特殊事件裁决权,特事特办,一人说了算。
想要推翻第一裁决官的特情裁决,需要至少三位裁决官联名向最高牧廷提出申诉,由最高牧首裁定。
红袍人跟阿布纳顶上了,两位巨头想打圆场,却没想到红袍人会做到这种程度。
这种情况下,谁都不能说话了,不然就是第二裁决所的内讧。
但阿布纳可以。
“第一裁决官阁下,我反对你使用特殊裁决权。”
“笑话!”
红袍人冷笑,“你反对有用吗?”
“那我只好使用最高牧廷顾问厅首席长老的裁决监察权,判定本次特情裁决为‘争议裁决’,由最高牧首陛下进行裁定。”
阿布纳苍老的手浮空一抹,桌面上出现一部拨码盘式话机,拿起话筒,“斑鸠,今年的轮值最高牧首是丹迪教会长,真要我做到这种程度吗?”
“……老东西!”
红袍人拍案而起。
……
会议室里只剩阿布纳和红袍人,灯光也变得明亮起来。
红袍人摘下帽兜,露出一张女人的素颜。
三十年前,这是一张让四大陆、五大正神教会无数青年才彦辗转反侧、朝思暮想的脸,如今依然美丽但已不在年轻,岁月在她额头、眼角、脸颊上刻下了细密的皱纹,脸部肌肉也松弛下垂了。
“亲爱的,何必呢。”
阿布纳叹气,忽然痛呼,“诶诶,别揪胡子啊!”
“说!”
红袍人一手揪着阿布纳的胡子,一手揪住他的耳朵,“亚迪·修斯是你什么人?说实话!”
“轻点儿,轻点儿啊宝贝!”
阿布纳连连告饶,“他是凯里的儿子!”
“凯里……哪个凯里?”
“凯里·修斯。”
“……你最器重的那个学生?十八年前死的那个?”
“是的,我欠他的。”
“怎么没听你说过?”
“我也是十天前才知道的啊。”
“真不是你私生子?”
“……。”阿布纳无奈叹气,“缇娜,我三十年前jing子活力就不足以生育了,你知道的。”
“可你依然要的很多!”
缇娜终于松了手,气哼哼的。
“可你也给啊,不给就不要啦。”阿布纳嘟囔。
狠狠剜了老东西一眼,缇娜脸却红了,“今晚回家!”
“……诶!”
老头儿乐了,好像看到糖果的孩子。
两人手拉手走出会议室,好像新婚燕尔的小夫妻。
“亲爱的夫人,如果我不坚决阻拦,你会消除亚迪吗?”阿布纳小心翼翼的问。
缇娜噗嗤一笑,“当然不会,我就是想看看你这个老东西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不管怎么说,孩子是无辜的。”
“今晚两次行吗?”
“……老色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