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亚迪走进外租实验楼的时候,距离他几百米外的校长办公楼前,停着一辆黑色轿车。
包括亚迪在内的圣纽顿真理炼金大学的学生们都很熟悉这辆车,因为能把轿车开进校园里的唯有阿布纳·奥海姆校长。
老人家102岁了,享受一些特权也是情理之中。
此时的轿车里,老迪肯光秃秃的眉毛紧皱着,皱巴巴似乎比自家主人还要苍老几分的脸上显现出一道从额头到下巴、横穿整个面部的伤疤。
如果仔细看,能够发现那道伤疤并没有完全愈合,裂开的伤口里透出的并不是血色,而是冒着淡淡的光芒,好像脑壳里藏着一个发光灯泡。
眼角余光看到老主人已下楼,老迪肯忙下车,给主人打开车门。
“压制不住了?”
上车后,阿布纳注视着老仆人的伤口。
“如果去见烈阳之焱,我会想念您的。”老迪肯笑了下,发动汽车。
“我的迪肯小子,别说丧气话。”
阿布纳终于扭过头来,“你会活的比我久,起码要超过102岁。”
“再活30年吗?”
老迪肯边开车边哇哦的一声,“真盼望啊,那时的世界会被您改造成什么样子,我真想看到。”
“会看到的。”
阿布纳笑的很顽皮,好像个老顽童。
老迪肯安心了。
伺候了一辈子的主人,当然了解到不能再了解。
阿布纳一旦露出这样的笑容,说明这件事就十拿十稳了。
可是,老迪肯很好奇。
真理炼金领域解决不了自己的伤,别说真理之神并不存在,就算存在也不行。
二十五年了。
如果能解决,老主人也不会让自己忍受了二十五年的痛苦折磨。
那么,是神术领域?
老迪肯不否认老主人在神术领域也是一顶一的权威,但在这方面自己也是,尤其在烈阳之焱神术范畴。
那么,老主人的信心来自于哪里呢?
老迪肯疑惑的瞟了眼阿布纳。
相濡以沫这么多年,一个眼神就可以传递一切。
阿布纳笑了,笑容越发得意,“迪肯小子,你还是像五十年前那么好奇,当年我真该收你做教子的。”
“老爷,如果您还卖关子的话,我就把你结婚前那晚单身舞会上的所做作为告诉夫人。”老迪肯不紧不慢的说道。
“我诅咒你,迪肯!”
阿布纳拍着大腿,“你要是敢告密,我就把你偷闻霍普娜内裤的事说出去;不,登报!”
霍普娜,缇娜夫人的贴身侍女。
年纪加在一起有174岁的两个老头儿相互怒瞪着,忽然都大笑起来。
“好了好了,不吵架了。”
阿布纳笑得掏手帕擦眼泪,“放心吧,本来我是没办法压制你的伤的,不过,这些天我终于研究明白了。”
“咪帕斯不仅仅是乌尔班·康斯坦丁那个混球送给缇娜的礼物,也是送给我的礼物,也是送给你的礼物,明白了吧。”
老头儿调皮的挤了下眼睛。
“……噢!”
迟疑了一会儿,老迪肯才发出感慨,“老爷,您真是天才,名字前没有‘圣’字是世界对您的不公。”
“我可不要那累赘。”
阿布纳挥了下手,“想要的话,三十年前我就能做到了。”
“当然,我的老爷。”
老迪肯点头致意。
这就是他喜欢给阿布纳当仆人的原因,神之下的功名利禄不屑一顾,老爷的目光在神之上。
否则,全世界谁有资格当自己的主人?
神,也不行。
想了想,老迪肯又道,“乌尔班给我们送礼,好像不太情愿。”
“管他呢。”阿布纳露出得意的笑容,“谁的礼物还不都是偷来的。”
“说的也是啊,我们都是小偷。”老迪肯感慨着。
却发现自家老爷的笑容缓缓收敛,渐渐变得沉重起来。
“老爷,您怎么了?”
“我们能拿到我们想要的,包括缇娜。”
阿布纳声音变得低沉,“可是,礼物……死了,谁也救不了她。”
老迪肯感叹道,“您可答应过亚迪少爷要照顾好咪帕斯的。”
“谁能永远信守承诺呢?”
阿布纳叹气,“我不行,神,更不行。”
“那、那……”
“所以,你要好好的活着,至少多活30年;我走后,你照顾亚迪,算是我送给他的礼物。”
“……。”
老迪肯没说话,贯穿整张脸的伤疤里冒出炽热的光。
“别生气嘛,老伙计。“
阿布纳拍了拍老仆的肩膀,“改变世界的是我,能掀翻这个世界的是他,这么多年我才明白,原来我一直在等的人,是亚迪。”
“老爷,这一点我觉着您看错了。”
“迪肯,我犯过错,而且很多很多;但这次,一定是正确的。”
……
坐了两个多小时的车,下车时,阿布纳在老迪肯搀扶下敲着老腰。
老迪肯脸上那道恐怖伤疤却悄然消失了。
橡树林后不起眼的小楼前,霍普娜快步走过来,帮着搀扶主人。
“缇娜来了?”
“是的,夫人早到了。”
“开始吧,希望这一次会顺利。”
走进小楼,缇娜已走出来,搀着老伴儿歉意的笑了笑,“东西都准备好了,咱家也快没钱了。”
一位真理炼金教会副教会长,一位第二裁决所第一裁决官,一辈子攒下了一百四十万点神恩券,全部砸在这次实验里。
不过如果成功,一切都值得。
那可是永恒太阳神的一只眼睛。
“唉,你这个管家婆可真够不称职的。”阿布纳数落着。
说的缇娜噗嗤一笑。
这一笑在任何人眼里依然是美不胜收的景色。
进入地下室,入眼丝丝缕缕的光亮飘荡在空中,那是游离态灵性的显现方式。
四人进入一间防护室,透过由冰灵性纯度超过95%的冰水晶打磨而成的透明墙体,一个无比繁杂的阵列呈现在众人眼前,铺满了上千平米的地面。
阵列中间,一个黑发少女悬浮半空,周围包裹着一个透明气泡。
操作台前,阿布纳已恢复了严肃,微调着阵列控制器上的控制单元,很长一段时间才停止操作,向缇娜点了点头,“可以了。”
缇娜深吸一口气,“开始吧。”
阿布纳望着阵列中心的咪帕斯,暗自叹息,‘亲爱的亚迪,对不起,不过一切牺牲都是值得的。’
修长而苍老的食指触碰红色按钮,轻轻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