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迪从治安厅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
由于距离案发现场最近,他连同黛芙妮和塞尔作为第一目击证人有义务配合治安厅调查。
本来很简单的事情,却拖到了这个时候。
笔录做了三次。
治安厅、圣约牧廷警卫部以及第二裁决所的人分别做了一次。
在圣约大教堂门前发生了刺杀,刺杀的还是一位最高牧廷亲封的伯爵,这在圣都两千多年历史上都是第一次。
圣约大教堂是圣地。
是亿万信徒的精神家园。
是人间距离神国最近的地方。
刺杀好像一记响亮的耳光,重重抽在了五大正神教会的脸上,声音比兰蒂斯大酒店那次还要响亮。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想必连远在中大陆的最高牧廷都要震怒了。
走下台阶,亚迪看到一队警车从便道上冲出,刺耳的警铃和闪烁的警灯好像带着某种讽刺意味。
“师兄……”
塞尔想说什么,发现亚迪在望向另一侧,也跟着望过去。
治安厅大楼一侧的角门里走出一群人,中间围着杰森和一个白发老人。
那个老人衣着华贵,面沉似水,一只手紧紧攥着杰森,在诸多保镖簇拥下上了一辆黑色轿车。
车队疾驰而去,塞尔看到了车身上的郁金香族徽。
看来那个老人就是最高教廷亲封的郁金香公爵殿下,劳布莱恩·奥卡姆,原名邓迪·阿尔伯特,原正统圣公教会最高牧廷护教骑士团大军团长。
目送郁金香家族车队离去,亚迪自失一笑。
‘复仇者不给力啊。’
想必从塞米杨一世到塞米杨六世陛下都很失望。
亚迪更失望。
再给力一点,省了自己多少心。
唯一的收获就是看清了杰森阁下到底有多强。
黑盾是符咒。
虚空出现的地狱双头犬是某种术灵。
而最后用来抵挡刺杀者魂爆的手段应该是某种家族血脉秘术。
比伯和克莱死了。
亚迪认为杰森头顶出现的那只血红大手就是杰森的信仰之灵,正是信仰之灵抽干了比伯和克莱的血,形成某种特殊防御,挡住了致命的魂爆。
一个念头忽然跳进脑海,‘会不会这就是杰森扮小丑的原因?’
思路一旦打开就无法遏制。
结合杰森的种种做为和表现,亚迪越发觉着自己的判断是正确。
怪不得杰森要给家族抹黑,被开除出家族就是他的目的,什么狗屁郁金香公爵第一顺位继承人总没有小命来的实在,他不想变成比伯或克莱。
杰森要防范的正是他自己的爷爷!
‘郁金香家族还真是恐怖呢。’
亚迪暗自摇头。
都说虎毒不食子,但这是唯一的解释。
沉默中走到街口,亚迪才想起塞尔,“对了,你刚才说什么?”
“我们去吃饭吧,饿死了。”
塞尔满怀期盼的看过来,手捂着肚子,好像个委屈的孩子。
被师弟一提,亚迪的肚子里也开始咕咕叫了,早上七点到现在只喝了几口茶,确实饿的好难受。
“亲爱的,不请我跟塞尔吃午饭吗?”他笑吟吟地问道。
“你想得美!”
黛芙妮哼了一声,狠狠白了他一眼。
亚迪也不生气,跟塞尔边走边说道,“看到了吧塞尔,一定不要找公主做女朋友,公主殿下都是小气鬼,会被饿死的。”
塞尔想笑,觉着不太礼貌,只好憋着。
身后传来黛芙妮愤怒的叫喊,“亚迪·修斯,你给我等着!”
……
圣约之都西北郊外,郁金香山谷,一队轿车从横跨花香河的石桥上驶过,沿路穿过修剪整齐的园艺植物,最终停在了古朴庄严的城堡前。
早已恭候多时的黑西服管家小跑上去,打开了车门。
劳布莱恩下车,依然拉着孙子的手。
爷孙俩快步走进城堡,没有上楼,而是从某个小房间里下台阶,进入地下室。
幽暗的地下室里空气阴冷,青石墙面上渗出水珠,婴儿手臂粗细的钢筋门形成几间地牢。
走在前面的管家掏出铜钥匙,打开最里间牢门,回头目光请示公爵大人。
劳布莱恩微微点头。
管家心里叹了口气,拿起银灰色项圈、手铐和脚镣,一一扣在大少爷的脖子、手腕和脚踝上,这不是普通的刑具,而是第二裁决所特别定制的灵性阻断器。
而后双手捧着钥匙,送到公爵大人的面前。
“进去吧,我亲爱的孙子。”
劳布莱恩终于松开了手,面无表情的揣起钥匙。
此时的杰森跟从前判若两人,浮夸的表情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颇具嘲讽的微笑。
哗啦,哗啦。
他缓步走进牢门,停了一下,缓缓转过身,平静的目光直视爷爷的瞳孔。
管家锁上牢门,鞠了一躬,识趣地快步离开地牢,紧紧关上了封闭门,把空间留给郁金香家族最为高贵的两人。
地牢里,爷孙俩一个牢门外、一个牢门里,平静对视。
良久。
“不想说什么吗?我亲爱的爷爷。”
杰森先开口,“伟大的郁金香公爵,劳布莱恩·奥卡姆殿下?……哦对了,似乎应该称呼您,邓迪·阿尔伯特大军团长阁下才更准确。”
“你果然还是知道了。”
劳布莱恩眼皮抖了一下,自失一笑,“这是我的错,十年前我就不应该把你送进最高牧廷儿童训教团。”
“晚了,不是吗。”杰森扬了下头。
“是的,谁也没有机会后悔,神也不行。”劳布莱恩微微点头,“我只是好奇,最高牧廷赋予了你什么使命?”
“谁还没点儿秘密呢。”
杰森晃了晃手铐,发出哗啦啦的响声,“对吧,我贪生怕死的爷爷。”
劳布莱恩“哼”了一声,没说话。
“让我猜猜。”
杰森嘲讽笑意越加浓烈,“当年圣·乌尔班陛下是怎么胁迫您的?是剑压在了脖子上,还是手抓住了心脏?谁能想到呢,每天把‘为教会奉献生命’的护教骑士团大军团长阁下竟是最怕死的那个。”
“我不想解释,也无需解释。”
面对来自孙子的嘲讽,劳布莱恩无动于衷,“你到底想说什么?”
“那好,我就不绕弯子了。”
杰森轻蔑一笑,“我的父亲就是这么死的吧?我亲爱的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