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最后一口烟之后,霍靳北捻灭了烟头,放进那个已经空了的烟盒里,重新放进了他的背包里。
千星看着他的动作,目光顺着落在了他的黑色书包上。
“你包里不会还装着一瓶酒吧?”她说,“那么沉。”
霍靳北看她一眼,没有回答,只是将后脑重新靠在了墙上,又一次闭上了眼睛。
千星往他的书包拉链缝里看了看,直觉那样一个书包应该放不进去一瓶酒,这才收回视线,目光又落在霍靳北脸上。
霍靳北一动不动,好像又一次失去了知觉。
“喂。”千星不由得喊了他一声,“你这个样子,真的不用先报警去医院吗?我没有前科,不是怕警察的人,所以报警没问题的。”
好一会儿,霍靳北才终于又睁开眼来,看向她之后,用沙哑得几乎不能听的嗓音说了一句:“我怕。”
千星蓦地瞪大了眼睛,堂堂资优生,桐城大学排行榜第一的校草学霸,会怕警察?
那应该是怕跟警察扯上关系,影响他干干净净的形象吧?
虽然千星觉得这个理由很荒谬,但是霍靳北不说原因,她只能自己帮他找了个理由,权当是正确答案了。
“那你撑得住吗?”千星问,“你这个样子,我真的怕你会——”
她没有说下去,只是做了个吐舌头翻白眼的动作。
霍靳北再度闭上了眼睛,缓了缓之后,开始试图自己站起身来。
千星被他这个动作吓了一跳,下意识弹开了一点,却见霍靳北竟然真的强撑着自己站了起来。
只是光一个站起来的动作,似乎就已经让他筋疲力尽,靠着墙久久不动。
“算了算了,你不要强撑了。”千星说,“知道我为什么去而复返吗?不就是那群小混混,还开了一辆车在那边路口守着。就算你现在有力气,我们也走不出去的,省省吧。”
又过了一会儿,霍靳北伸出手来,视线落在她的手机上。
千星愣了一下,乖乖递上了手机。
霍靳北接过来,很快在上面打了一行字——
“报警,只需要说那个路口有小混混聚众生事。”
千星看了,不由得微微一挑眉。
这样一来,他不会跟警察扯上关系,那群小混混也能被赶走,学霸的脑袋就是好使。
千星这么想着,很快按照他的安排拨通了报警电话。
得到警察很快会出警的回复之后,霍靳北这才站直了身体,将书包背到身上,开始努力往外走。
千星见他这个模样,哪敢由他就这么走出去,连忙跑到他身边,间或伸出手来搀扶他一把,给他些助力。
霍靳北没有拒绝。
两个人费了极大的力气,终于走到她先前看到小混混车的那个路口时,那里已经是一派和谐安宁的景象。
千星继续扶着霍靳北向前,终于走到路边,霍靳北终于体力不支,再一次倒在了地上。
千星连忙将他的身体摆好,自己则跑到马路上,挥舞着双手拼命拦车。
然而这条马路僻静,经过的车并不多,因此每辆车的速度都很快,即便见了拦车的千星,也只是毫不犹豫地飞驰而过。
接连拦了几辆都没有结果之后,千星忍不住咬了咬牙,在下一辆车离自己还有差不多百米远的时候,她一闪身,直接站到了马路中间。
吱——
尖锐的刹车声响起,一下子惊醒了霍靳北。
他睁开眼睛,只看到千星模糊娇小的身影,手脚张开拦在一辆紧急停下的车前——
下一刻,霍靳北直接就失去了知觉。
……
再醒来,他已经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而身边坐着的,是满目担忧和内疚的阮茵。
一见他睁开眼,阮茵立刻伸出手来抓住了他,控制不住地红了眼眶,“小北,对不起,是妈妈不好,才让你受这种委屈……你没有错,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不要怪自己,不要折磨自己,好不好?”
他安静地盯着头顶雪白的天花板看了一会儿,像是终于找回了自己的灵魂一般,再开口时,已经能够发出声音:“妈,你放心吧,我没事,我就是最近看书看得有点累,所以才体力不支——”
阮茵抓着他的手抵在自己额前,只是默默流泪。
许久之后,霍靳北才又开口道:“我怎么来的医院?”
“一个司机把你送来的。”阮茵抹了抹眼泪,说,“你身上也没带手机,幸好还有学生证和身份证,医院也是费了好些力气才通知到我……你吓死妈妈了……”
霍靳北脑海中蓦地浮现出那抹用自己身体拦在车前的身影,又顿了片刻,他才缓缓开口道:“您放心吧,以后我都不会再让您担心了。”
阮茵伸出手来摸了摸他苍白的脸,一时之间,又一次控制不住地泪流满面。
……
一夜时间过去,足以让霍靳北从过去的回忆之中抽离。
但是对于千星来说,这一夜却过得实在是……迷茫。
睁开眼睛的瞬间,她竟不知道自己是在哪里,只觉得温暖舒适极了,空气之中,隐约还有属于食物的暖香味流淌。
这样的情形,原本不会在她生命里出现,所以她下意识地觉得,这应该是个梦。
于是她往温暖的被窝里缩了缩,正准备寻个舒适的姿势继续陷入睡眠时,却忽然察觉到什么不对。
如果这是梦,那这个梦境未免也太过真实了吧?
她不仅闻得到饭香,还隐约听到人低低的说话声,还有碗碟之间不经意的轻声碰撞——
千星猛地睁开眼睛,一下子坐起身来,身上那张又轻又软的羽绒被顿时就滑到了地上。
地上,是浅色的地毯,温暖又干净。
而她躺着的位置,是米色的真皮沙发,柔软舒适。
眼前是开阔明亮的客厅,每一件摆设,陌生又熟悉。
千星僵了片刻,缓缓转头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餐桌旁,又两个人正站在旁边,轻手轻脚地摆放着早餐和碗碟,同样是陌生又熟悉的。
除了霍靳北和阮茵,还能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