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千星心里是结结实实爆了句粗的。
哪怕她一开始就已经想到了这种极其细微的可能,哪怕面对着的这个人是霍靳北,那一刻,她也没能忍住内心的波动。
如果面前的人不是霍靳北,她可能直接失手就将手中的那一摞资料砸他身上去了。
可是即便是他,她还是重重将那一摞资料丢在了面前的书架上。
这一下动静吸引了周围好些目光,霍靳北原本正专注地看着手中的一本资料,听到动静,这才偏头看了一眼。
千星脸色难看到极致,咬牙蹙眉看着他,半晌之后,才终于捏着拳头吐出一句:“你有毛病!”
从她主动向霍靳北示好,再到两人在一起以来,千星从来都是乖巧听话的,像这样毫不客气回怼的话,已经是很久没听到过的了。
可是霍靳北却似乎一点也不惊讶,只是平静地看着她,仿佛还等待着她的下文。
可是千星却是一句下文都说不出来了。
她对上霍靳北的视线,只觉得仿佛有一团火在身体里,不断地灼烧着她那颗躁动不安的心。
她怕自己下一刻就要炸了。
可是这里明显不是个适合爆炸的地方。
千星忽然扭头就走,头也不回地就冲了出去。
周围人的目光多多少少落在霍靳北身上,霍靳北却依旧平静,只是弯腰收拾起了刚才被千星丢下的资料。
……
这一天,两个人是早上出门的,而千星在图书中心跑了之后,上完舞蹈课室的班,到了晚上九点多才回到家。
她回到家的时候,屋子里很安静,客厅里没见人,但是霍靳北应该是已经吃过晚餐了,在餐桌上给她留了一人份的食物。
千星今天在图书中心对他发了通脾气就直接跑掉了,这会儿冷静下来,心里到底还是有些内疚和不安,换了鞋之后,轻手轻脚地走到霍靳北房间门口,轻轻推开了门。
屋子里透出温暖的灯光,霍靳北坐在窗边的书桌旁,正认真地低头翻书。
听见动静,他才微微抬起头来,转头看了一眼。
千星僵硬了一下,有些不自然地扯了扯嘴角,随后道:“你在学习啊?那我不打扰你啦,我先去洗个澡,然后再吃东西。”
霍靳北听了,微微点头应了一声:“嗯。”
见他回应自己,似乎是并没有生气的样子,千星瞬间又高兴了起来,进门来亲了他一下,随后才又转身走出去,回到了自己的小卧室。
大约半分钟的寂静之后,千星忽然又一次冲进了霍靳北的房间,手里还多了几本今天在图书中心看到过的资料。
“霍靳北!”她再一次咬牙喊了他的名字,将手里那几本东西丢在了他的床上,“你这是什么意思?”
“今天早上不是说过了吗?”霍靳北说,“给你的。”
“我不要!”千星说,“我说过我要了吗?你为什么非要塞给我?你想我怎么样?你到底想我怎么样?”
她还以为今天早上那事已经过去了,谁知道刚刚走进自己的房间,却只看见床头堆了厚厚的一摞资料,分明都是早上被她丢在图书中心的那些!
原来那事根本就没有过去,不仅没过去,还烧回到家里来了!
千星只觉得全身血液直冲上脑,早上那股子没来及爆开的火气瞬间再也按捺不住了。
听见她的话,霍靳北合上自己面前的专业书,起身走到她面前,微微低下头来看向她,“不是我想你怎么样,是你自己想怎么样。”
“我什么也不想!”千星抬眸怒视着他,“我只想像现在这样,每天上班下班开开心心地生活!不行吗?不行吗!”
“行。”面对着她几乎无法控制的怒气,霍靳北却依旧平和,“我说过,只要是你自己想的,就可以。”
从前那种拳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瞬间又回来了,千星面对着这样的霍靳北时,总是觉得无能为力。
“那你为什么要把那些书买回来?”千星说,“还把它们放到我的房间里!”
“那就当是我买错了。”霍靳北说,“明天我拿去退了。”
千星盯着他看了又看。
明明这场对话似乎已经达成了某种效果,她阐明了自己,而他也认同了,可是她为什么还是觉得这么……恼火?
千星忍无可忍,终于又伸出手来推了他一把。
霍靳北竟被她那一下推得跌坐在床上。
千星却是扭转头,头也不回地就走了出去,还“砰”地一声帮他关上了房门。
霍靳北坐在床边,揉了揉自己的腹部,末了,却只是低笑了一声。
隔了这么久,力气还是这么大,还真是一点没变。
……
这天晚上,千星跑出他的卧室之后就再也没进来过。
过了许久霍靳北再走出房间时,见到餐桌上的碗筷已经收拾了,洗衣机正转动着,而千星房门紧闭地将自己关在里面,一丝动静也没有。
霍靳北并没有打扰她,等到洗衣机洗完衣服,他一一将衣服取出晾晒了,这才又回到自己的房间。
一晚上的时间过得很快。
第二天早上,霍靳北按时起床,走出房间之后,便先敲了敲千星的门。
里面没有回应。
霍靳北便走进了卫生间,洗漱完之后才又走到千星门口,再度敲了敲门。
里面依然没有回应。
霍靳北并不多敲,转身走进厨房,准备好早餐之后,这才又走过来,再次敲了敲千星房间的门。
千星还是没有回应。
这一次,霍靳北没有再等,而是伸出手来推开了房门。
屋子里有些暗,千星似乎是还没起床,可是房门打开的瞬间,她分明是坐在床上的。
随后,她听到了霍靳北进门的动静,猛地倒在床上,拉过被子来盖住了自己。
霍靳北缓步上前,在床边坐下来,按亮床头的灯之后,先是看了一眼床头那摞被她抓得横七竖八的资料,这才看向床上那个将自己裹得奇奇怪怪的人。
霍靳北伸出手来,轻轻揭开她头上的一角被子。
千星似乎缩了一下,却并没有再继续挣扎。
霍靳北一低头,就对上一双泛红微肿的眼睛。
两个人对视许久,千星也没有出声,霍靳北微微叹息了一声,随后道:“好,我马上把这一摞东西拿走,你先起来洗个脸,然后准备吃早餐。”
他一面说着,一面伸出手来将她从床上扶坐了起来。
于是千星就抱着被子坐在床上,看着他一点点地整理那一摞资料。
那一摞资料里的每一本她都眼熟,可是又都陌生到了极致。
这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让人恐惧,让人不敢面对。
千星忍不住又转过头,将脸埋进了膝盖中间,没有再看他。
一直到霍靳北整理好那一摞资料,从床边站起身来准备离开的时候,千星才终于低低喊了他一声:“霍靳北……”
她的声音又低又哑,完全不似平常,可见这一晚上受了多少折磨。
“嗯。”霍靳北应了一声,只是站在床边看着她。
千星终于又一次抬起头来,抬眼看他的瞬间,眼泪就控制不住地掉了下来。
“霍靳北……”她又喊了他一声,几乎是拼尽全力,艰难开口,“我今年……26岁了……我浑浑噩噩地过了十年……没那么容易追回来的……追不回来了……”
霍靳北闻言,微微呼出一口气,随后又一次在床边坐了下来。
“你今年只有26岁,如果活到80岁,那你的人生还有54年。过去十年的遗憾的确没办法再弥补,但未来的五十多年呢?如果一直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那岂不是要一辈子遗憾下去?未来还很长,任何时候,做任何事,于往后的人生而言,都不算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