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他之间,原本是可以相安无事、波澜不惊地度过这几年,然后分道扬镳,保持朋友的关系的。
只不过她自己动了贪念,她想要更多,却又在发现一些东西跟自己设想的不同之后拂袖而去,才会造成今天这个局面。
而他,不过是被她算计着入了局,又被她一脚踹出局。
他能有什么罪大恶极?
他明明已经是她见过的男人之中最好的一个。
只是,她要不起罢了。
顾倾尔捏着那几张信纸,反反复复看着上面的一字一句,到底还是红了眼眶。
她忍不住将脸埋进膝盖,抱着自己,许久一动不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间忽然传来栾斌的叩门声:“顾小姐?”
顾倾尔没有动,也没有回答。
直到栾斌又开口道:“傅先生有封信送了过来,我给您放到外面的桌上了。”
顾倾尔控制不住地缓缓抬起头来,随后听到栾斌进门的声音。
片刻之后,栾斌就又离开了,还帮她带上了外间的门。
顾倾尔僵坐了片刻,随后才一点点地挪到床边,下床的时候,脚够了两下都没够到拖鞋,索性也不穿了,直接拉开门就走了出去。
外面的小圆桌上果然放着一个信封,外面却印着航空公司的字样。
顾倾尔拆开信封,拿出了里面的信纸。
信上的笔迹,她刚刚才看完过好几遍,熟悉到不能再熟悉——
倾尔:
此刻我身在万米高空,周围的人都在熟睡,我却始终没办法闭上眼睛。
总是在想,你昨天晚上有没有睡好,今天早晨心情会怎么样,有没有起床,有没有看到我那封信。
虽然一封信不足以说明什么,但是我写下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有时候人会犯糊涂,糊涂到连自己都看不清,就像那个时候你告诉我,你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游戏,现在觉得没意思了,所以不打算继续玩了。
那个时候我整个人都懵了,我只知道我被我家那个乖巧听话的小姑娘骗了,却忘了去追寻真相,追寻你突然转态的原因。
可是现在想来,那个时候,我自己也不曾看清自己的心,就算知道了你介怀的事情,我又能有什么更好的处理办法呢?
好在,很多事情,时间自然会给出答案。
你在岷城住院的那段时间,我去了美国。
那时候,我以为我们之间的结局应该已经定了,你既然已经不愿意玩下去,我又何必继续强求?
况且我在这段婚姻之中也没有投入太多,哪怕情感上一时难以接受,不过也是十天半个月的问题,很快,我就可以说服自己接受这样一个事实,继续往前走。
可是我实在是高估了自己。
那时候我在美国待了半个月,那半个月里,你要是问我做了什么,我都没办法回答你。
因为我确实不知道自己都做过些什么事,每天脑海中要么长时间地一片空白,要么……就是想起你,想起那个未出世的孩子。
我总是反复地回想从前我们在一起的种种,再想起你跟我翻脸时候的模样。
我不理解,一个人怎么会有这样两幅截然不同的面孔,或者说,我独独不理解的是,你怎么会是这个样子。
我想不通,可是越想不通,就想得越多。
明明已经一再告诫自己不要再想,思绪却总是不由自主。
那个时候觉得自己很可笑,有必要这样吗?不就是被骗了一场,我又没有什么损失,钱也好人也好,我都没有失去,又何必这样耿耿于怀,这样意难平?
我从来不是这样子的。
所以我给自己找了个理由,那理由就是单纯的好奇,好奇一个人怎么会有这样两幅面孔,好奇这样两幅面孔,最终会走向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然而这个理由,实在是单薄得有些可笑了。
可是我能怎么办呢?
难道我要对自己承认,我就是喜欢上了那个作为我小妻子的顾倾尔,那个虚假的、根本不存在的顾倾尔,我很喜欢。
在已经被狠狠嫌弃、狠狠放弃,并且清楚知道一切都是假的之后,还念念不忘,这不是犯贱是什么?
这太难堪了,我不敢承认。
可是真实的你又是什么样子的呢?我好像同样不知道。
那种“真实”,你好像就只在我和我身边的人面前流露过,那个时候,我让自己保持清醒的方法,就是反复回想确认你的“真实”。
可是清醒和糊涂交织的次数太多,很多时候,会模糊了边界。
我浑浑噩噩,全然不知自己所思所想。
直到你第二次受伤入院。
那时候,我才意识到自己犯下的第一个大错带给你怎样的伤害,一直到那个时候,我心头的迷雾才像是终于被吹散了。
你所谓的“真实”,不是真的真实。
真实的你,我明明从一开始就已经认识了。
你并没有什么翻天覆地的变化,没有什么让人惊骇的两张面孔。
从头到尾,你就是你。
我所喜欢的,原本就是你最真实的样子。
从前是你,现在是你。
我喜欢的每一面,都是你。
……
傅城予下飞机后,将飞机上写的信交托到下一班航班上,随后才又回了家。
他进门的时候,傅夫人正准备出门,一看见他,蓦地愣住,微微变了脸色道:“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要在安城待一段时间吗?”
傅城予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转头走进屋内,坐进了沙发里。
“好啊,你妈我现在问你话你都不乐意回答了是吧!”傅夫人脸色顿时更难看,“既然如此那你回家来干嘛?你滚出去啊!”
说着她就走到傅城予面前要拧他,傅城予却忽然低低开口道:“我又做错了一件事。”
听见这句话,傅夫人蓦地一顿,声音蓦地拔高了两度:“又?”
傅城予停顿许久,才终于开口道:“那时候,她以为我的心还在萧冉身上,所以才坚决要跟我、跟我们家断绝关系。”
傅夫人闻言,先是愣了一会儿,待到反应过来,她脸色赫然一变,勃然大怒地一掌拍上了傅城予的后脑。
“傅城予!你干的这叫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