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阚楹和谢惊昼一起在谢家老宅吃的饭。
除了他们两个人外,谢奶奶也从博物馆回来了。
阚楹刚下楼,抬头就看见谢奶奶笑着朝她招手,“楹楹醒啦,来,吃饭的时候坐奶奶旁边,奶奶可想你了。”
“奶奶。”阚楹微微颔首,打了声招呼,坐在谢奶奶右边的空椅子上。
卫雪学校有事,很早就出门去了学校,谢父在书房开视频会议,这会儿,餐厅里的长辈只有谢奶奶一个人。
谢奶奶慈爱道:“昨晚睡得好么?”
“挺好的。”阚楹淡淡扫了眼在她旁边落座的谢惊昼,偏头看向谢奶奶,“您工作还顺利么?”
最近谢奶奶的团队在忙一副很重要的字画装裱修复,说是夜以继日也不为过。
谢奶奶乐呵呵道:“顺利顺利,不然我也不会放心回来。”
几句话的功夫,她不着痕迹地把阚楹从头到脚端量了一遍,见阚楹情绪平稳,不像难过的模样,心里松了一大口气。
管家见谢父不在,想了想,小声提醒道:“老夫人,昨晚程煜说——”
闻言,谢奶奶脸色转冷,“他说什么?说和家里断绝关系?从此和谢家再无瓜葛?”
还不等管家回答,谢奶奶便道:“那就让他自立门户去!”
语调和从前一样平和,偏偏透着冷意。
阚楹夹烧麦的手一顿,须臾,面无表情地将烧卖夹到碟子里。
管家大概是想让谢奶奶在谢父面前帮谢程煜说几句求情的话,谁知,谢奶奶竟比谢父还要狠得下心。
管家被谢奶奶的态度弄得一噎,剩下的话愣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他呐呐,“可是——”
倏然,楼梯传来脚步声,管家很有眼力见地闭上嘴。
阚楹抬眸,看见谢父走下楼。
“这个肉饼还不错。”谢惊昼夹起巴掌大的肉饼放到阚楹的碟子里,又推来一碟酱料,“腻的话,沾点儿酱料吃,里面掺了柠檬汁。”
阚楹看着碟子里的肉饼。
酥酥的焦薄外皮,隐约能看见里面的肉馅,嫩得仿佛能冒出汁儿来。
这么想着,她到底动了筷子。
谢奶奶瞧见阚楹和谢惊昼相处自然,没被管家的话影响了心态,脸上也慢慢浮出笑容。
其实,谢奶奶有过两个孩子,一儿一女,只是小女儿三五岁就生病去世了,再后来,谢奶奶收了阚楹的生母当学徒,脾气相投的一老一少很快就熟络起来,谢奶奶爱屋及乌也把阚楹当孙女看待。
谢奶奶宠爱孙子不假,可年轻时的经历,让她很厌恶三心二意,欺骗感情的人。
程煜既然不喜欢楹楹,当初就该坚持到底,而不是突然接受楹楹的示好,默许两个人的婚约。
别说程煜欺骗的是楹楹,即使他欺骗的是谢奶奶素不相识的小姑娘,谢奶奶对他也要大失所望。
阚楹咬下肉饼,冷不丁被酱料里的小米辣呛到,忙拿起餐巾抵在唇前,“咳。”
刚咳了几声,胳膊突然被人碰了下,阚楹侧眸,看见盛着豆浆的杯子被谢惊昼推了过来。
难得他做完这些,居然老老实实什么话也没说。
阚楹盯了杯子片刻,拿起杯子,小口喝着豆浆。
谢奶奶在一旁把阚楹和谢惊昼的互动收入眼底,欣慰不已,这两个孩子的感情真是越来越好了。
她笑道:“你们爸能吃辣,家里酱料或多或少都有点小米辣。”
话音刚落,谢奶奶蓦地一怔。
她冷不丁想起来一件事,有段时间程煜不仅对楹楹的态度变了,连带着饮食习惯也变了,像是爱吃辣这件事也发生在那会儿?
这时,谢父放下粥碗,看向谢惊昼,“后天是俞家老爷子的七十大寿,他刚刚亲自打了电话来,希望我能带你和楹楹一块去。”
他补充道:“虽然俞烈那事做得不地道,但俞老爷子到底主动开了口,圈子里那么多人看着,长辈的面子不能不顾,至于原谅不原谅俞烈,你们不必顾忌其他人。”
阚楹偏头瞥向谢惊昼,好巧不巧和谢惊昼对上目光,同时也瞧见了谢惊昼眼底的那点儿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致盎然。
见状,阚楹收回视线,优雅地吃下最后一口肉饼。
谢父还不知道俞父在公司被她冷嘲这件事,一心以为俞老爷子是想化解他们和俞烈的矛盾。
谢惊昼扯唇笑了声,拖着调子道:“去也不是不行,但这长辈的面子——”
“他一个连孙子都管不住的老家伙还有面子呢?”谢奶奶打断谢惊昼的话,表情不愉,“你和楹楹不用去,省得那个老家伙仗着年纪倚老卖老让你们原谅俞烈,平白浪费时间!”
谢奶奶扭头瞪向谢父,斥道:“家里孩子被欺负了,你还帮别人当说客?你有没有点长辈样?你有没有点出息???”
谢父:……
我这不是怕俞老爷子在圈子里说俩孩子不尊重长辈么。
谢父不敢反驳谢奶奶,便问谢惊昼,“你刚刚想说什么?”
谢惊昼一边把阚楹的酱料碟里的小米辣挑出去一边慢条斯理道:“我想告诉您一声,俞家长辈的面子怕是早没了。”
“你……干了什么?”
“也没干什么,就是让公司的保安架着俞勋嵘的胳膊把他轰出去了而已。”
谢父:???
你管这叫而已?
剩下的早餐时间,谢惊昼把他和阚楹负责的两家公司以及同俞家的合作简简单单地说了一遍。
任命这些变动日后也要公布在官网上,早说晚说不影响。
阚楹抽空看了谢奶奶和谢父一眼,发现两个人的脸上都有些恍惚。
也是,任谁听见自家刚找回来几个月,还赔了十个亿的儿子,手底下竟然有个大集团都很难不惊讶。
“你——”谢父吐字略艰难。
谢惊昼接管公司合理合法,并不怕谢父询问内情,敛了神色,稍稍坐直,打算等谢父问完就回答。
谢父涩声问:“你有这本事,当初到底是怎么赔出十个亿的?”
餐厅出现了片刻的凝固。
下一秒,阚楹脸色木然地围观谢父举着筷子追谢惊昼,父子俩再次把别墅闹得鸡飞狗跳的场面。
谢奶奶挽住阚楹的手,叹了口气,“让你爸跳那么几下放松放松也挺好,你别看他平时不苟言笑,常年板着脸吓唬人,其实他很看重程煜。”
说到程煜两个字时,谢奶奶的声音低下来,“各人有各人的路,既然是成年人,总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阚楹听了谢奶奶的话,再看在那气谢父的谢惊昼,不由想到前一晚的鸡飞狗跳和谢惊昼从前时不时气她的往事。
虽然当时很生气,但压在心里的其他事也确实顾不上难受了。
谢奶奶精神不济,说了一会儿就上楼休息了,谢父追人也追累了,弯腰扶着沙发喘气,“你,你等会儿和我去公司!”
“我不去。”谢惊昼单手一撑翻过沙发,快步走到阚楹旁边,才回头看向谢父,“爸,我劝你还是早点回公司,以防被别人撬墙角。”
谢父先是皱眉,继而想起什么,表情固住。
谢程煜在谢家公司工作不假,但他个人名下也有独自创办的新兴产业,这也是当初让谢父尤其骄傲的事情,公司里的不少董事都纷纷夸奖过过谢程煜年少有为。
眼下,谢惊昼这话就差没点名说谢程煜会把谢家公司的员工挖到他自己的公司了。
谢父哪怕对谢程煜失望,也不愿相信养了二十几年的儿子会做出这种事。
倏然,手机铃声响起。
谢父看见来电人,眼皮一跳,“喂?”
很快,阚楹便听见谢父提及了谢程煜和什么辞职等词。
说了不到两分钟,谢父边接电话边离开家门,脸色很是难看。
阚楹偏头睨向谢惊昼,难得和他搭话,“你插的手?昨晚的照片也早就布置了?”
询问归询问,语气没一点疑问。
“我从来不大度。”谢惊昼耸肩一笑,“倒是你,俞烈和谢程煜做的那些破事要是放在从前,你怕是要吞下半个俞家再把谢程煜搞破产才解气,现在怎么轻拿轻放了?”
阚楹待会儿要出门,抬脚往楼上走,嗓音不冷不热,“你问问俞勋嵘承认轻拿轻放四个字么?”
再拖几个月,俞家资金链断开的后果会愈加明显,怕是要被几家竞争对手挤兑死。
谢惊昼三两步追上来,“无关紧要的人,我何必在乎他的看法?反正我们俩是夫妻,谁做都一样。”
阚楹听到夫妻两个字,下意识张了张嘴。
然而,反驳的话临到唇前,又被她咽了回去。
谢惊昼说得没错,她还是有些轻拿轻放了,否则也不可能给想在合作上算计她的俞家多出几个月的时间。
原因无外乎就是她对这个世界没什么真实感,也从来没对谁真正上过心。
“我等下有个国美展的颁奖典礼。”阚楹生硬地绕开了话题。
谢惊昼跟着阚楹上楼,“那我送你。”
“不用。”阚楹握住卧室的门,回头看了眼谢惊昼,出乎意料道,“你练习得不错。”
说完,门就被关上了。
参加颁奖典礼肯定要换衣服,阚楹在老宅没服装间,只能借用卧室。
门外。
谢惊昼眉梢轻挑,低着声,兀自重复道:“练习得不错?”
从昨天到现在,能配得上练习两个字的似乎只有昨晚那个吻了。
谢惊昼唇角弯起。
他清了清嗓子,屈指敲门,“亲爱的,你是指昨晚的吻吗?一回生二回熟,你要不要再看看我的练习成果?”
屋内安安静静,阚楹根本不搭理他。
谢惊昼也不失望,继续敲门,刚要再说话,裤兜里的手机突然嗡了一声。
他半边身子斜靠着门,拿出手机解了锁。
视线一撇,看清了内容。
谢惊昼唇角的弧度缓缓落回去,憋闷地拉直。
【兰姨:惊昼啊,我昨天以为工具坊的那一箱子玉石是楹楹的,然后楹楹说是你的东西?刚才楹楹让我来问你,你想怎么处理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