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夫管严吗

“起床了。”

睡袋里的人下意识地蹙了蹙眉，然后跟没听见似的，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快点。”陆琛又喊了一声。

卓逸然把睡袋往上一拉，直接把整个脑袋都蒙住了。

要是换作别人，陆琛断然没有这么好的脾气，但此时此刻，他还是伸出手，把睡袋又拉了下来，露出了那张十足不耐烦的脸。

不同于以往神采飞扬的模样，这人脸上宿醉的余晕未消，此刻闭着眼，眉间微皱，无端给人一种很好欺负的感觉。

卓逸然睡得正香，刚用睡袋把眼前的光挡住，又被人一把扯开了，他皱着眉，正要再次伸手，左侧脸颊传来一阵奇怪的触感，像是被什么东西故意戳了一下。

他闭着眼睛，下意识地伸手捂住左脸，可对方偏偏不肯放过他，这回右边的脸也被戳了戳。

卓逸然无处可躲，终于不情愿地睁开了眼睛，正对上那张熟悉的俊脸。

陆琛垂眸看着他，英挺的眉宇间含了些许无奈，显然是一直在耐心地等他起床。

在睁眼的一瞬间，方才脸颊上的触感便完全消失了，一切都虚无缥缈得像个梦。

陆琛显然不像是会做出这种轻佻行径的人，卓逸然那颗混沌的大脑缓缓转了一下，认定自己刚才的确是还在做梦。

困意再度袭来，他又忍不住眯了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倦怠乏力地瞄了一眼窗外，抱怨道：“天还黑着呢。”

“看日出。”陆琛提醒他。

卓逸然再次闭上眼睛，不动弹了。

“再不起来，”陆琛说，“我就一个人去看了。”

“不行不行。”卓逸然一听，立马伸手拉住了他的胳膊，抱在自己怀里，眼睛却还没睁开。

因为宿醉的缘故，他说话还带着很浓重的鼻音，听起来哼哼唧唧的，跟撒娇一样。

陆琛意识到了什么：“你还没醒酒？”

“什么叫醒酒，”深吸了一口气后，卓逸然终于不情不愿地从睡袋里坐起来，“我又没有……”

结果话音还没落，就感觉到一阵剧烈的头痛。

“我靠……”他伸手扶了一下后脑勺，“我昨天真喝多了？”

陆琛没说话，但他的眼神已经给了卓逸然肯定的答案。

“我没耍酒疯吧？”卓逸然担心地发问。

“你都不记得了？”陆琛倏地抬起了眼睛。

“我就记得咱们玩真心话大冒险，有人问咱俩是不是真的……”卓逸然想起了什么，后怕地看了一眼陆琛，“靠，好险，差点就被戳穿了。”

陆琛皱了皱眉，问：“然后呢？”

“然后就……”卓逸然又回想了一下，发现大脑一片空白，只能如实说，“断片了。”

说着，他又抬眼看了一下陆琛，嘿嘿笑道：“不过我肯定没耍酒疯，不然你早该炸毛了。”

“……你是猪吗？”这回陆琛的脸色真的沉下来了。

“我最近是有点嗜睡……”说着，卓逸然就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又看了一眼陆琛，以为他是在嫌弃自己太懒，赶紧从睡袋里钻了出来，“起来了起来了。”

看日出的观景台在江畔不远处，四下里一片漆黑，两人一路打着手电。

宿醉以及睡眠不足令卓逸然整个人头晕眼花，陆琛估计也怕他摔着，时不时地默默关照着他。但不知道怎么的，卓逸然莫名觉得他这会儿的气压有点低，完全没了清晨叫自己起床时的那副耐心。

到了观景台，同行的不少人都已经在那里等着了，还体贴地给他俩留出了一个不错的观赏位置。

卓逸然坐下来以后，仍是忍不住连连打着哈欠。天色比刚才稍微亮一些了，但距离太阳出山应该还早，他百无聊赖地拿手支棱着脑袋，不一会儿，又迷迷瞪瞪地合上了眼。

仿佛只过去了一眨眼的工夫，身旁的陆琛碰了他一下，他再睁开眼睛时，就见四周已经亮堂起来了。

他无意识地眺望远处，天色原本还是灰蓝一片，但就在他投去目光后没多久，云层间忽然亮起几抹微弱的红光，远处的江波也像是被染上了一层胭脂。

一个耀眼的红点从水面上露出了头，刹那间，蔚蓝的天幕中铺开万缕霞光，细波如鳞的江面与云海相接，水天一色，半江落红。

周围有人发出傻里傻气的惊呼，也有人一直举着单反，记录下这蔚为壮观的一幕。

卓逸然下意识地扭头去看陆琛，只见他整个人的轮廓都被初升的太阳镀上了一层金色，晨曦描摹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比起往日的冷峻，多了几分说不出的温柔。

他飞快地举起手机，在陆琛的目光移向他的那一瞬间，按下了快门键。

“你干什么？”陆琛的眉尾很轻地挑了起来。

“把你拍这么帅，”卓逸然开玩笑道，“一会儿传到网上，会不会有好多人拿去当屏保？”

说着，他便低头去看屏幕里的照片，没注意到陆琛倏然蹙起的眉心。

“嫂子，你脸怎么比太阳还红啊？”刚刚天黑着没注意，这会儿太阳出来了，钟翰看清了卓逸然的脸，惊讶道，“是不是还没醒酒？”

“昨晚上干嘛去了？”一旁的林扬看了一眼陆琛，“不会是酒后趁人之危了吧？”

在一片起哄声中，陆琛无动于衷地将视线重新投回了远处。

“我还醉着呢，”见陆琛不答话，卓逸然只好冲林杨扯了扯嘴角，“你们最好别惹我啊。”

看完日出回去的一路上，陆琛依然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卓逸然几次想刻意跟他搭话，他的态度却始终是不咸不淡的。

卓逸然早把陆琛的性子摸熟了，往复几次，多少也能感觉到对方的情绪。可明明从昨天到今早，陆琛的心情看起来都挺不错的，怎么这会儿突然又闹起脾气来了？

卓逸然认真地反思了一下，没觉得自己有任何对不起他的行径，琢磨了半天也没明白究竟是为什么。

上了返程的大巴，卓逸然终于还是没忍住，低声问：“哎，你又怎么啦？”

不等陆琛回话，他小心翼翼地伸手揪了揪对方的衣角：“公主殿下？”

陆琛脸上原本还没什么不悦的表情，一听到这个称呼，他的眉心一跳，侧目看向卓逸然。

“我错了我错了，开个玩笑，”卓逸然立马认怂，“你看你，动不动就这样跟我闹脾气，可不就跟个公主似的。”

“我没有。”陆琛矢口否认。

“我到底哪里做得不好了，”卓逸然最受不了他这副心口不一的样子，无奈地垂下了眼睑，“你跟我直说行不行？”

他这副模样看起来还挺委屈，陆琛看了他半晌，终于开口问：“昨晚的事，真断片了？”

原来是因为这个，卓逸然愣了一下。

“现在好像记起来了……”他伸出拇指和食指，比划出一段很小的距离，“一点点。”

见陆琛依然定神看着他，卓逸然不确定道：“我后来就睡着了，好像还……”

说着，他看了一眼陆琛的肩膀，露出一个愧疚的笑容：“是不是又把你给枕麻了？”

陆琛却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接着问：“然后呢？”

“然后？”卓逸然怔了怔，努力翻找昨晚支离破碎的记忆碎片，脑海中闪过陆琛将他连拖带抱地弄回帐篷的情形，“然后你……咳，就把我带回去了？”

“再然后呢？”陆琛不依不饶。

“再然后，”卓逸然这次记得很清楚，笃定道，“咱俩就一起睡了啊。”

话音未落，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娇滴滴的轻咳。卓逸然下意识地转头一看，只见坐在他们后排的周露露像是被突然呛到了一样，白皙秀气的小脸都涨红了，目光却依然躲躲闪闪地看向他们。

视线一交错，两人不免都是一阵愣怔。

少顷，卓逸然意识到了什么，飞快地辩白道：“就是字面意思的睡！”

周露露的嗓子还卡着，默默地点点头，冲卓逸然比了个ok的手势。

卓逸然把身子转了回去，耳尖染上了一丝轻薄的红，有些不自在地抬眸看了陆琛一眼，自顾自地解释道：“别的细节可能是忘了点，但这个我还是记得很清楚的，你也不用这么怀疑我的脑子吧。”

沉默了几秒钟后，陆琛反问：“你有脑子？”

“你……”卓逸然忿忿地转头看他，想发作又不敢，最终只得委屈巴巴地低声道，“行行行，你说没有就没有吧，那你犯得着跟个没脑子的人置气么。”

他这副模样果真让陆琛的态度软了几分，但他脸上的表情依然令人捉摸不透，过了好一会儿，才沉声说：“以后不许再喝这么多了。”

“所以你生气就是因为这个？”卓逸然有些摸不着头脑。

眼见着陆琛的脸色又有些不好看了，卓逸然当即确定了自己的推断，赶紧答应道：“好好好，我以后再也不喝了。”

“哎，羡慕死了，”身后倏地传来林扬幽幽的慨叹，“我们都是妻管严，就人家家里是夫管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