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剧烈的发-情症状应该会在明天早上开始,”护士带着卓逸然走进隔离室,把几支抑制剂放在床头,“期间如果感觉情况不对,随时可以注射。”
说着,她又指了指墙上的呼叫器:“隔壁24小时都有人值班,发生什么问题,按下按钮就会有人来帮你。”
卓逸然点了点头:“谢谢姐姐。”
“如果实在太难受,不要硬撑。”护士姐姐担心地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转身出去了,带上了隔离室的门。
卓逸然自立得早,从小意志力就比较坚定,对于疼痛之类的忍耐力也比一般人强。前几天多少也提前感受到了omega发-情时的症状,虽然的确难以自控,但对他而言,也没有痛苦到完全不能忍受的地步。
只要忍一天而已,应该问题不大。
隔离室里的设施和普通病房差不多,只是窗户上装的是单向玻璃,应该是出于保护患者隐私的需要,毕竟omega发-情时的状态不怎么雅观,任谁也不愿意被外人看到。
卓逸然前段时间一直很嗜睡,之前还以为是春困,如今才明白这些都是临近分化时的症状,现在也没能改善,一到点就按时上床睡觉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又做起了那些难以启齿的梦。
依然是在那间狭小的帐篷里,依然是那个熟悉的人,只是这个梦的尺度比以往的每一次都要夸张。
分明是他从来没有经历过的事情,可是梦里的触感却真实到仿佛已经发生过无数次。
卓逸然觉得自己好像一条暴风雨中的独木舟,陆琛就是无情拍打他的滔天巨浪,让他在海面上无休止地起起伏伏,完全不由自主。
他随着浪头,不停地浮起,又沉浸,船舱里灌满了水,木质变得潮湿无比。
每一次都像是要四分五裂,偏偏又每一次都被水面的张力轻轻托住。
他不止一次想喊停,可若是势头真的弱了些,本能又使得他恨不得像海燕一样叫嚣,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
在即将被送到最高点的时候,卓逸然猛地睁开了眼睛。
窗外夜色正浓,他意识到,是他的发-情期提前到来了。
意识回归了现实,然而身体还贪恋梦里,因为此刻的被迫抽离,开始给予他疯狂的报复。
一阵难耐的燥热从心口刹那间传遍全身,脑海里再次清晰地浮现那张熟悉的脸。
英俊的眉眼,挺直的鼻梁,削薄的嘴唇。
那双手骨节分明,指尖泛着凉,手心却温热,会在黑暗中牢牢地将他握紧;劲瘦有力的臂膀,可以轻易地将他拦腰抱起;强势却又温存的吻,分明是在被肆意欺凌,却令他沦陷沉迷。
曾经种种不经意的接触,抑或是后来情难自禁的亲密,所有的感官都被千百倍地扩散放大,化作难以抑制的渴望。
他身上清冽的香气,比世间所有的美酒都要醉人,卓逸然从未像此刻这般对任何气味上瘾,偏偏他并不在身旁。
卓逸然的心头像有一簇烈火越燃越旺,浑身上下的温度高到骇人,烧得他唇焦口燥,灼热难耐。
属于他的一丝清凉,尽数藏匿于对方的唇齿之间,每一寸肌肤都渴望与他紧贴,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接纳。
陆琛,陆琛。
他是唯一的解药。
可偏偏求之不得。
身下的床单早已经被揉得皱作一团,但卓逸然还在本能地做出抓握的动作,从手背到整只小臂,白皙的皮肤上青筋毕现。
他的脸颊上泛着近乎病态的绯红,眼尾漾着迷离的情-潮,尽管死死地咬着下唇,却还是无法控制地泄出一声声急促又热切的喘息。
卓逸然整个人痛苦地蜷缩着,将被子抓进怀里,然而没有用,它并不是什么称职的替代品,没有半点陆琛身上温热的气息。
意识被烧得愈发混沌,卓逸然本能地将手伸向床头的抑制剂,但碰到包装盒的一刹那,理智又让他一把将它丢开。
不可以。
如果这时候用了,就会影响到之后他在赛场上的表现。
他不能前功尽弃,无论是他对自己本能的抗争,还是对整个队伍,以及对陆琛的责任。
然而身体不愿予他丝毫的怜惜,一轮比一轮热切的渴望,如同潮水般将他吞噬殆尽,他一次次费尽力气想要挣脱桎梏,却又一次次被无情地拽入深渊。
汗水打湿了衣衫,又濡湿了身下的枕头和床单,卓逸然的喘息声越来越弱,几乎就要没有力气呼吸,可是心底的欲念却半点不愿停歇,甚至愈演愈烈。
前几天刚刚得知分化的时候,他尚且对成为omega这件事没有太多的实感,直到此时此刻,才有了前所未有的深刻体会。
先前的那些根本就不算什么,这才是成为omega的真实感受。
在发-情期的时候,完完全全地被本能支配,除了求偶或是挣扎,其他什么也做不了。
离不开alpha,渴望他无情的侵入,即使是再顽强的意志力,都没办法抗拒这样的本能。
原来这就是omeg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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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清早到现在,顾尧在隔离室门口坐了两个多小时,终于看见门把手被缓缓转动了两下,从里面走出了那个熟悉的俊俏少年。
几天不见,卓逸然好像消瘦了一大圈,整个人都苍白了几分,神色间是掩不住的虚弱和疲惫。
然而就在看到顾尧的那一瞬间,他立刻展颜一笑,眼里迸发出欢欣的情绪,仿佛又回到了往日神采飞扬的模样。
不等顾尧开口,卓菲先扑了上去:“一天没守着你就开始胡闹,好好的抑制剂不用,非要自讨苦吃,你是不是还嫌做omega不够苦……”
她的声音里带了哭腔,于是不往下说了,给卓逸然递了一杯淡盐水。
“怎么被你说得我快不行了一样,”卓逸然笑了一下,接过杯子,几口便喝光了,“这不还好好的么。”
卓菲抹了一把眼泪,又说:“一个omega还打什么球赛?”
卓逸然给她递了一包纸:“omega怎么就不能打球赛了?”
卓菲气鼓鼓地从他手上抽出了一张:“就急着刚分化这一会儿么?”
“特殊情况嘛。”卓逸然说。
“你再忍忍,”卓菲拿纸巾拭着眼角,“等做完腺体摘除手术,你还是个自由自在的beta,想怎么疯就怎么疯。”
“早着呢。”卓逸然垂下了眼皮。
卓菲还要说些什么,被门外的护士喊了一声,于是匆匆出了门。
卓逸然这才看向顾尧:“你怎么来了?”
“我还以为我不经允许就来看你,你会生气。”顾尧瘪了瘪嘴。
“来都来了,我还能赶你走啊?”卓逸然笑了一下,“迟早都会知道的,你比别人早点知道也是应该的。”
“怎么样,做omega是不是很……”顾尧话都没说完,眼圈就跟着红了。
“哎,你干嘛?”卓逸然愣了一下,赶紧把刚那包抽纸又递给他,“你们这一个二个的,我还没走呢。”
“你们母子情深的场面太煽情了,我被感动的,不行吗?”幸亏顾尧的眼泪没有他妈那么多,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没心没肺。”
卓逸然又忍俊不禁:“不知道的以为变成omega的是你呢。”
顾尧怔了一下,换了个话题:“你都这样了,今晚还能上场?”
“不上怎么办。”卓逸然耸了耸肩。
“你男朋友真狠心,”顾尧开玩笑道,“你都这样了,他居然还能同意。”
注意到卓逸然的眸色闪了一下,顾尧意识到了一丝不对劲:“……对了,这种时候,他怎么没跟你在一起?”
卓逸然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他是不是觉得……”顾尧猜到了什么,“一时间有点接受不了?”
卓逸然扯了一下唇角,不置可否。
顾尧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你也别太生他的气,毕竟他跟明钰这种……”
“咳,”他顿了一下,接着说,“他们这种常年单身的alpha,八成都信奉什么‘信息素有罪论’,你乍一下变成omega,他一时间接受不了也是人之常情,得给他点适应的时间。”
“我没立场生气,”卓逸然说,“他不是我男朋友。”
“啊?”顾尧愣了一下,“你们不会到现在还是在演戏吧?可你们,你们都那样了……”
说着,他露出了一脸愈发难以置信的表情:“这就更不对了啊,要真是跟你演戏,他那么在意你的性别做什么?”
卓逸然被他说得心烦意乱,摆了摆手:“行了行了,你有空还是多操心自己的感情问题吧。”
“那你昨天晚上是不是一直都……”顾尧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他,小声说,“在想他?”
卓逸然倏地移开了视线。
他性格一向坦率直白,少有这副讳莫如深的样子,顾尧了然地长叹一声:“完蛋,你这是彻底沦陷了。”
“你十点有课,”卓逸然主动帮他打开了隔离室的门,做了个“请”的姿势,“再不走该迟到了。”
“也别光想着比赛,多注意自己的身体,”顾尧担忧地看了他一眼,“有什么事随时找我。”
他走了十分钟后,卓逸然的手机响了一下。
顾尧不依不饶地给他发了两条微信消息:
“当一个omega心里有了一个alpha,连最痛苦的夜晚都沾上了不一样的甜味。”
“——鲁迅没说过,顾尧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