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云特意来到应天小学, 鼓励小学生们走出去,替百姓分忧解难。
他拿着陈标给他写的大白话纸条,念道:“你们是花蕾, 是朝阳,是未来!让百姓们知道, 咱们朱家军的未来有多光明!”
小学生们非常给花云面子地使劲鼓掌, 花云红光满面,脸显得更黑了。
小学生们要出门做好事, 家中长辈肯定不放心。
青壮女眷都去前线了?没关系,爷爷奶奶姥姥姥爷还在呢。
于是应天小学调解大队中多了一群精神矍铄的老年人。
这群老人小孩戴着“调解”的袖章, 游走于大街小巷,询问店家有没有什么难处, 有没有被谁欺负。
他们遇到有纨绔子弟,小孩子就冲了上去,老人们则指着他们鼻子骂。
谁都知道应天小学里的小学生们是什么家世, 没有哪个纨绔子弟敢在应天小学调解大队面前嚣张。
偶尔遇到一两个不懂事的人, 老人们立刻会让卫兵们把人按住绑起来, 送到花云特别创办的“劳动改造中心”, 赚不够工分不准出来。
如果有哪家家属敢来闹, 一群老人会围着那个家属指指点点,看谁骂人更厉害。
就算对方想倚老卖老, 一定会有更老的人出来围着他们骂。
打不得骂不过, 再泼辣再无赖的家属都得捏着鼻子认账, 含着眼泪叮嘱家中纨绔子弟赶紧干活, 早日改造完毕。
花云斧头都拎出来, 准备吓唬人了, 结果根本没用上他。
他乐呵呵对郜氏道:“标儿真厉害!以后咱们的儿子一定要好好和标儿学!”
郜氏使劲点头, 道:“你能不能让标儿多在咱们家坐坐?”
花云凑到郜氏耳边,道:“我只和你说,你可千万别说漏嘴。标儿的身份有问题,要和标儿多接触,都得和大帅报备。”
郜氏眼眸闪了闪,点头:“我记住了。标儿应该会一直在小学当先生,我好好教儿子,等儿子上学,好好在标儿面前表现,没有我们替他铺路,他也能学到标儿的好。”
花云笑道:“我儿子一定没问题。我看他将来一定是文人胚子,和我不一样!”
郜氏想起自家儿子一听她念书就立刻睡觉,手中抱着木头刀剑不撒手的模样,无法违心地说出这句话。
远在前线打仗的朱元璋接到花云的书信时,李贞的书信早就来了好几封,已经说到应天小学调解大队做了多少事了。
陈标做这件事的时候,非常守本分,用的都是朱元璋和马秀英的名声。
他说朱元璋让将二代们保护百姓,说马秀英动员将领们的家眷们走上街头为民分忧。反正好事都是朱元璋夫妇的,他陈标隐藏在朱元璋夫妇的影子中,只是一个执行者。
陈标深知为臣之道,朱元璋笑得差点伤口裂开。
马秀英将绷带狠狠一勒,疼得朱元璋嗷嗷直叫:“你既然这么想让伤口裂开,我是不是不该帮你包扎了?”
朱元璋连连告饶。
马秀英冷哼了一声,然后笑着道:“标儿又做了什么好事?”
朱元璋将书信递给马秀英,眉飞色舞道:“还是应天调解大队的事。标儿真的太厉害了,我本来想以花云的脾气,一定镇得住城里。哪知道花云不是镇不住,而是事情太多忙不过来。还好有标儿在,否则咱们回应天时,发现应天百姓被一帮小兔崽子欺压得想反了我,我恐怕是要砍好几颗脑袋。”
将领们在前线征战,回去后儿子侄子女婿脑袋被砍,心里肯定不舒服。
但朱元璋以儆效尤,必须动手。
朱元璋捏了捏鼻梁,笑容先淡去,然后又重新浮现:“标儿真是帮了我大忙。”
马秀英点头:“你第一次当大帅,第一次管着这么多人,有错漏正常。我和标儿帮你弥补就是了,压力不用太大。”
她帮朱元璋绑好伤口后,让朱元璋躺在她腿上,轻轻替朱元璋按压头部穴位。
朱元璋派出八路大军追击陈友谅,不断打下又放弃大大小小的城池,以实现脑海中战略目标。
在这个没有无线电的时代,消息传递非常落后。若等到其他路将领的消息传来,已经贻误战机。
所以在分兵做决策的时候,朱元璋只能靠预判。
他要分析敌人的行军路线,分析敌军将领的心理和作战风格,以预测他们可能采取的手段,然后自己根据敌人将要采取的行动,做出相应的行动。
敌军不是死的,他们也在分析朱元璋和朱元璋将领们的作战风格和行军路线。
打仗就像是博弈,走一步算好几步,还得根据对方的行动不断改变自己的棋路。
为将和为帅不同。
为将只要足够勇猛,军纪严明,就能带好一支军队。
为帅更需要的是脑子。几路、十几路甚至几十路军队同时出击,为帅者都能调动自如,让他们互相配合,在仗打起来之前,整个战役就已经了然于胸。
最初朱家军的元帅只有朱元璋一个。他连军师都没有,大大小小的战略全由他自己动脑子。
现在徐达成长起来,可以帮他分担小部分元帅之则。后来封元帅的人,元帅只是一个头衔,并没有元帅的能力。
刘基等人加入后,又分担了朱元璋一部分工作。
但朱元璋的地盘也更大了,指挥的将士们更多了,敌人们也更多更强大了,他决断起来也更累了。
几万几十万的性命并非数字,全是鲜活的人命。
朱元璋记忆力特别好。他见过一面,问过名字的小兵,面貌和名字都会被他牢牢记住。
当翻开阵亡名单,准备分发抚恤钱粮的时候,这些人的模样总会在朱元璋脑海中如走马灯一样一一浮现,彷如噩梦。
有了这些噩梦,朱元璋每次作战时压力非常大。
死了这么多兄弟,如果不能获胜,他情何以堪?
所以为了获胜,就算他要亲手斩杀不想斩杀的人,也必须做。
朱元璋闭上眼睛,声音低沉道:“前线作战,后方绝对不能乱。幸亏有标儿在,不知道我为了安定后方,要杀掉多少兄弟们的血脉。这杀来杀去,兄弟们心寒了,我的心肠也更硬了。秀英啊,我害怕,我害怕得了这个天下的时候,我还是我吗?”
马秀英轻松的笑道:“你有标儿,有我。你怎么不是你?对了,标儿见到花云,没吓到吧?姐夫和标儿的信上都没说这件事。花云的信上说了吗?”
朱元璋睁开眼睛,道:“对了!他们都没说标儿和花云见面的细节!这绝对有问题!标儿肯定有事瞒着我!”
朱元璋坐起身,坏笑着道:“标儿有事瞒着爹,肯定是他出了丑,嘿嘿。”
马秀英道:“我想也是。你赶紧问问花云。”
朱元璋犹豫道:“标儿不想让咱们知道的事,咱们还是别问吧?”
马秀英满脸无辜:“我们可没有打探标儿的私事。标儿和花云见面,同时在场的人那么多,这算什么私事?再说了,咱们回去,不打探肯定也会有人告诉我们,只是提前知道而已。你难道不担心标儿被花云吓到了,但因为花云是镇守大将,不敢告状,怕你和花云起冲突吗?”
被马秀英这么一说,朱元璋立刻点头:“对对对,标儿可不知道咱是朱元璋。他说不定真的会以为花云比陈国瑞厉害,受了委屈自己扛着呢。”
朱元璋和马秀英一拍即合,赶紧写信分别询问李贞和花云细节。
花云委委屈屈把自己吓到陈标的事告诉朱元璋,顺带认错和夸奖标儿胆子大,之后一直对他抱抱蹭蹭,可乖可想抢走。
李贞和陈标通了气之后,才把陈标爬上柜子下不来的丑事写信告诉朱元璋和马秀英。
陈标摊手:“只要不尴尬,尴尬的就不是我。他们就想看我乐子,只要我自己不在乎,他们就看不了乐子。随便说!”
李贞忍俊不禁。
朱元璋和马秀英接到信,马秀英被李贞描述的陈标吓得爬到柜子顶部下不来的事笑得直不起腰,朱元璋却勃然大怒。
“花云那个蠢货,拎着斧头去吓我儿子!我踹死他!”朱元璋怒吼。
马秀英听了朱元璋的怒吼,更是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朱元璋气愤道:“夫人!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难道你不生气吗!标儿被吓到了啊!”
马秀英:“哈哈哈哈……”
朱元璋气得围绕着马秀英团团转悠:“标儿被吓得都跳柜子上了!这有什么好笑的!不准笑!”
马秀英:“哈哈哈哈……停,停下来,别说了,真是有什么样的大哥就有什么样的兄弟。我笑得肚子好痛。”
朱元璋:“……”
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