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善良举手之劳

当朱标为朱棣讲解时,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从钓鱼上转移过来。

第一次远航，他们对海外充满了好奇。

虽然朱标让远航船队搜集了许多海外的资料，但看纸上的资料, 总归没有亲眼所见来得震撼。

比如他们之前经过的一个小岛, 首领送来作为礼物的“腌肉”，居然是一整个如同干尸般的小孩。

看到这个“礼物”的时候, 他们先以为这个部落遭遇了饥荒，后来他们又想这群人是不是在挑衅自己。

还是朱标足够冷静，和首领比比划划得知了真相。

没有饥荒, 不是挑衅。这个部落, 就是“食人族”，把敌对部落和外来者的肉当做供奉神灵和“贵族”的食物。

现在他们送来的“腌肉”，确实是他们最高规格的礼物。

这一船的人哪怕都上过战场, 听了这个习俗之后, 都心里不适。

这样野蛮的部落, 在他们看来, 应该是需要像去除杂草一样, 一把烧光的。

不过朱标却没有将大明的弹药浪费在食人部落上。他只是展示了武力, 又拿出了玻璃工厂做毁的破碎玻璃磨成的珠子作为商品，与首领约定如何和和气气做生意。

他还教导首领如何修建木头房子, 用简易的图画教导首领如何种植, 而不是只能去丛林里收集食物。

人类交流并非只有口头语言，他们还能通过肢体比划，通过图画交流。

就算是原始部落，首领和巫也不会是蠢货。

他们先感受到了大明如同天神般的武力, 怕得晚上都睡不着。

然后，他们又感受到了朱标如同天神般的仁慈。现在朱标教导他们的东西, 如果是真的，他们就不用怕采集不到果子、猎取不到猎物后的生活了。

朱标教导道：“你们观察林中的野兽。即便是食肉的猛兽，他们也几乎不会吃同类的尸体。除了野兽也有怜悯心之外，野兽有求生的本能，它们知道吃同类的尸体，会让自己变虚弱。”

“神灵创造了不同种类的生物，自然希望每一种生物都尽可能的活下去。所以越聪明的生物，越不能把同类作为食物。”

“只要食物充足了，你们就改一改吃人的习惯吧。这才是贴近神灵，死后能进入神灵乐园的办法。”

朱标谆谆教导后，只与其约定，以后挂大明龙旗的船只他们不能袭击之后，就没有过多干涉他们的生活。

在离开大明之前，为了出访时能更好的扬大明国威，他让朝中丹青圣手们设计了大明的“国旗”。

这国旗，就是有着火焰特效的金龙，环绕着一个隶书的“明”字。简单明了，和以往王朝皇帝出行的龙旗差不多。

敢使用五爪金龙作为旗帜的船只，只有大明朝廷允许的官方船只。如果其他船只用龙旗，这僭越是可以被砍头的。

朱标以这种方式，约束普通走私商船。

虽然大明不能监视到每一艘走私商船，但只要他们敢挂龙旗，无论背后家族是谁，都从上到下难逃一个死字。

这种程度的威慑，在这个时代，就差不多足够了。

朱棣又问道：“兵了就兵了，为何还要礼？大哥你还教导他们种地，太好心了。”

朱标笑道：“我们是出来访问，不是出来打仗。要打败他们很容易，但他们遁入山林，我们要花很多时间和精力把他们找出来。可打他们又没有好处，我们为何要浪费我们的弹药、时间，付出让将士们受伤甚至牺牲的代价，去打这场没有利益的仗？”

朱棣嘀咕：“利益利益，又是利益。”

朱标对朱棣招招手。朱棣把脑袋凑过去，朱标给了朱棣脑袋狠狠一下。

朱标道：“不看利益看什么？打仗的花费，你应该知道。如果没有利益，你打仗难道是为了白白耗费国力，争取早日让国家灭亡吗？”

朱标摇头叹气：“你知道什么？那你说，为何我要教导他们？”

朱棣道：“嗯……因为大哥心善？”

朱樉叹了口气，道：“四弟的经验还是太少了。”

朱棣立刻道：“我都去过安南了！”

朱樉道：“你才去几个月？能学到什么？而且你就喜欢打仗，除了打仗之外什么都不想学，简直和正哥一样。”

朱文正插嘴：“关我屁事！他是四叔的儿子，又不是我的儿子！”

朱文正骂道：“标儿不也是我堂弟！为什么不是标儿和我像！”

陈英忍不住了，赶紧转移话题，把话题转回来，道：“标儿确实是心善，但其实‘礼’也可以震慑别人。”

“武力能镇住别人一时。别人看到了大明的武力，才会心平气和听我们说话。这时候，再给他们看礼仪和道理，让他们知道大明的强大并非只是武力，他们就会从精神和文化上臣服。”

陈英对此很熟悉。他教化云南时，就是经历了同样的方式。这算是殊路同归了。

朱棣不蠢，也不是真的和朱文正一样，除了打仗什么都不想学。他只是缺乏经验。

在听了陈英的话之后，朱棣想了想，道：“我看那些人好像把大哥当成了带领他们走向更好道路的神灵。或许将来，他们真的把大明封为神灵的国都，不会与我们作对。我们的商路就会安全了？”

朱棣能想到这一点，朱标很欣慰。

朱标道：“不止如此。我也希望他们真的发展起来，变成一个文明的社会。大明要养活本土越来越多的百姓，就得与全世界做生意。他们要变得富裕起来，我们才能与他们好好做生意啊。你看，这里的土壤和气候也非常适合种地。他们学会了种地，就能用多余的粮食交换大明的货物了。”

朱棣哭笑不得：“结果大哥还是满脑子做生意。”

朱标开玩笑道：“没办法，你大哥可是大明第一豪商。这豪商的思维，改不了。”

朱文正撇嘴道：“还是你心善。别的人都只知道掠夺，你还想着等别人过好日子，你好来做生意。绕这么大个圈子。”

朱标摇头：“心善？这可不是心善。好好做生意，可比抢劫来钱容易得多。再说了，我只是费一费口舌，点播他们一番。除此之外，我可没付出什么。只是举手之劳，他们之后的未来，看他们自己的造化。”

朱文正仍旧撇嘴：“是是是，你就算做再多好事，也是满嘴‘我不善良’，呵。”

朱标无奈。正哥这话怎么这么奇怪？

“好了，不说了，我鱼上钩了。”朱标一拉鱼竿，拉上来一条怪模怪样的大鱼，“看来今天的晚餐不用我来做了。”

众人立刻紧张起来。

虽然做饭也没什么，但谁没有点胜负心？他们都不想输。

除了朱标输了之外，其他人若输了，在做饭的时候一定会被以朱文正为首的不正经的人嘲笑。

朱标把鱼放进桶里，转头对常葳道：“你会做饭吗？不会的话，你输了我来帮你？”

什么“钢铁直女”发言？你这话放到后世网上一定会被人嘲笑！

朱标摇摇头，把草帽压了压，躺在椅子上，继续等着鱼儿上钩。

……

南京，满朝文武都知道太子出国了。

朱元璋和心腹们商议后，心腹们一致认为，直接让伟大的洪武皇帝背好这口又圆又亮的黑锅，告诉众臣，是他派太子带领皇子出访得了。

这理由就说，朱文正嚷着要出海后，朱皇帝思索了许久，认为世界这么大，他的儿子们需要去看看。

现在远航越来越容易。以前大明只需要注意周边、注意草原。现在，千万里之外的海外诸国都可能来到大明。大明的皇室们必须知道世界有多大，海外有多少强大的国家，这些国家能不能与大明造成威胁。不能夜郎自大，成为井底之蛙。

使臣就算去打探了消息，若非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信息仍旧有偏差。

趁着老皇帝和老将老臣们都还能在大明镇得住场子，大明的太子和皇子此刻出行，真是好时机。

不过出航难免有危险，朝中大臣恐怕不同意。

特别是中书省的相公们，把太子护得比眼珠子还紧，绝对不会同意太子远行。

于是，皇帝便在偷偷和太子商量后，让太子趁着大婚后这段大家都松懈的时机，带着太子妃和弟弟们跑路了。

所以，这都是皇帝的错。

“没错，都是朕的主意。”朱元璋表情深沉，声音也很深沉，“朕的太子，怎能一直待在温暖的屋檐下？他是能与风雨搏击的雄鹰！不是在地里刨食的燕雀！”

朱元璋锅背好了，群臣群情激奋，还有一些老臣，甚至哭晕在朝堂上。

不少人认为应该吧太子追回来；还有人说就算太子跑远了，也应该增派海军去接太子回来，以防万一。

汤和和廖永忠两个海军元帅都回来上朝了，比谁都跳得欢。

老臣愿意出航！！！！！

知道真相的史官执笔的手微微颤抖。

这件事要怎么写呢？是写真相还是写皇帝背锅的版本呢？

罢了，写真相吧。以朱皇帝的性格，等太子一回来，他自己都会“揭秘皇室内密”了。

只可惜，现在在朝堂上担心太子担心得伏地痛哭的大臣，又被欺骗了感情。

作孽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