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魔尊

凛冬时节，鹿灵山脉在冰雪覆盖之下，抬眼望去，白茫茫一片，绵延不绝延伸至天际，似要和整个天幕融为一体。

山脚下零零落落有一些农户，天还没亮，便家家户户都洒扫干净，村民们也都换上干净整洁衣服，聚集在山下空地上，准备迎接从鹿灵山上下来仙人们。

每年大寒，仙人们都会下来作祭祀，帮他们设置御寒法阵，还会分发些过冬食物。

这里冬季向来漫长，得仙人庇佑，才不至于太难熬，因此村民们对于鹿灵山上仙人们，都是发自内心尊敬感激。

他们虔诚等待着……但直至日近黄昏，都不曾有仙人出现。

七八岁小姑娘穿着花袄子，从早上等到现在，双颊冻红扑扑，她又冷又饿，实在没忍住，悄悄拽了拽身旁女人衣袖，糯糯道：“阿娘，说不定今年仙人们不来了，我们回去吧，这里真太冷了。”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女人眼底神色不安，摇头轻声呵斥：“不要胡说，仙人们一定会来。”

虽然这番交谈压低了声音，并未传开，但同样疑惑和不安，早已在村民之间蔓延开了。

他们世世代代居住在这里，仙人们每年都会来，今年为何不来了？难道是不再庇佑他们了吗？

有人小心翼翼抬头，望向山脉正中，那座高耸入云万丈山峰。

又或者说？是仙人们出什么意外了？

………………

群山环绕之间，灵韵峰如一柄直入云霄雪色神剑，将整个鹿灵山脉一分为二。

因地处极高，半山之上常年冰雪不化，在这凡人到不了高度，银树冰花仙雾氤氲之间，似有琉璃屋檐若有若现。

灵仙界历史最为悠久仙门云间阙，便坐落在这灵韵峰上，半山腰处宽阔空地上，巍峨耸立着九根通天玉柱，映衬着如白玉般光洁如境地面，威严而美丽。

只是此刻……本该出尘仙境般地方，却弥漫着浓烈血-腥气。

洁白如玉地面上满是斑驳血迹，以及散落残垣断剑，显是经历了一场极为惨烈战斗，就连数十丈高宗门石碑上，都有鲜血飞溅而上，凝固成斑斑点点暗红……

密密麻麻数不清魔修，将整座灵韵峰围了个水泄不通。

魔修们形貌千奇百怪，装扮各异，有形如骷髅鬼气森森，有黑袍加身双目泛红，有衣着华丽容貌妩媚，有袒胸露背浑身杀气……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无数吵闹嬉笑之声糅杂在一起，宛如一场光怪陆离群魔盛宴。

但万千群魔和染血仙门，都不是最令人瞩目。

一座妖异阴森黑色塔楼，矗立在群魔之间，塔楼足有九十九层高，呈黑色锥形，材质宛如金石，泛着凛冽寒光，每一个伸出檐角，都如狰狞恶鬼，张牙舞爪，似要择人而噬。

即便是最凶恶残忍魔修，也下意识远离黑色塔楼，数十丈之内，没有一个魔修靠近，俱都小心避开，连声音都不敢发出，仿佛那里面，有什么很可怕存在般……

以至于黑塔所在之处，纤尘不染，竟成了此地唯一净土。

“咣当”一声。

方黎手指微微蜷曲，指尖残留着冰凉触感，他好像半梦半醒间，不小心打翻了什么。

随即他怔了怔，挣扎着睁开了眼睛。

缓缓转头，入目所在是铺着厚厚灰色地毯地面，嵌着翡翠纯金雕花酒杯跌落在地，清澈酒液缓缓浸入地毯中……

他手随意搭在软塌边上，软塌边有个精致黑木矮几，如果他猜没错，便是自己刚才将矮几上酒杯打翻了。

但这一幕，实则过于匪夷所思，以至于方黎一时间，有些不确定……

他抬起手，垂眸凝视。

这是一双苍白修长手，消瘦手指骨节凸起，指甲有些长，应该很久没修剪过了，指甲根部泛着青灰色，手很好看，但似乎病不轻，最重要是……这不是他手。

方黎垂下眼睛。

等了大约十息时间，脑中忽响起一道声音。

【你醒了。】

方黎顿了顿，试探开口：“系统？”

【正准备自我介绍系统：……】

方黎声音温和：“可以和我解释一下，现在是什么情况吗？”

【系统：你似乎一点都不意外。】

方黎摇摇头：“我只是试一试，你真存在，我其实很意外。”

【系统：……】没感觉到。

方黎尝试伸展了下僵硬陌生身体，缓缓撑着床榻坐了起来，视线落在这个冰冷黑色房间中。

一个本该死了人，出现在一个陌生地方，拥有了一个陌生身体，如果不是身处某种幻觉……按照现在常见说法，那他就是穿越了。

虽然他并不是个沉迷小说网瘾少年，但他有个很喜欢看各种网络小说妹妹，因此对一些常见设定也略知一二，据说主角常常都有系统之类外挂，于是便随便蒙了一蒙，若是真有个系统话，倒是省了自己很多事情。

他向来是个随遇而安，且接受能力很强人。

系统眼看宿主已经露出一副洗耳恭听模样，沉默片刻，咽下了自己准备好解释现状话，开始老老实实回答问题。

【系统：这个世界是一本小说演化出来世界，因为该世界一个重要角色意外死亡，现在需要你来继续扮演这个角色，你必须按照剧情走完主线，一直到小说剧情结束，该世界可以自行运转为止。】

方黎点点头，原来是穿书，他说：“没兴趣。”

【系统声音没有温度：……你可以拒绝，但你已经死了，拒绝话，将回归死亡。】

方黎轻笑：“你难道不知道，我是自-杀吗？”

【系统：……】这我怎么知道？！

系统被噎半晌没做声。

“这样吧。”方黎顿了顿，善解人意道：“你先告诉我，这是个什么样世界，我再考虑下，要不要接这个任务。”

系统还没想好怎么劝宿主，见宿主语气有松动，忙不迭将剧情灌输给宿主，盼望着宿主能改变主意！

方黎眨了眨眼功夫，一部剧情就浮现在脑海，就好像自己看过一般。

片刻后，他露出沉默中隐含一丝复杂表情。

这种天雷狗血杰克苏厕所文学，方黎还真是第一次看。

这个世界名为灵仙界，主角受名为谢怀。

身为这个世界唯一主角，天命之子，谢怀是个当之无愧万人迷，书中无论正派反派男男女女都爱他，但凡是个有名有姓有魅力角色，不是喜欢谢怀就是在喜欢谢怀路上。

魔尊厌睢身为本书最大反派，自然也是逃不过，他强取豪夺将谢怀掳了回去，一开始虽然并非真心，但在几十万字痴缠情爱之后，先走肾后走心，终于被谢怀完美不屈所折服，深深爱上了他，对他千依百顺予取予求，恨不得将一颗心都掏出来。

奈何谢怀冷心冷情，谁也不爱，一心只有除魔卫道……在经历无数磨难后，亲手手刃魔尊，平复魔祸，终成灵仙界第一人。

任那些仰慕者如何前赴后继，但直到小说结束，谢怀都没接受过任何一个人。

唯一一个吃到肉魔尊，还被他一剑穿心。

方黎怀疑谢怀是个直男，再看剧情，不由得叹了口气。

作者毫不吝啬在谢怀身上堆砌各种美好词汇，清冷、绝世、孤傲、坚毅……他一心向道匡扶正义，心志坚定，宁折不弯，身为当今灵仙界第一天骄，本该一生都璀璨如星，被众人所仰望爱慕……

可偏生一个这样完美无瑕存在，却被魔尊掳走百般折磨，生生要折了他一身傲骨，让他跌入尘埃泥泞。

这部小说虽然洋洋洒洒几十万字，但有用剧情着实不太多，多数是魔尊和谢怀花样百出床戏，将怎样强-迫折磨一个天之骄子写香艳刺-激，栩栩如生，令人面红耳赤。

如果方黎看过足够多小说，就会知道，在一篇没逻辑R文里，这实在没什么好奇怪。

魔尊就是古代修仙版霸道总裁，但谢怀却不是寻常被迫主角。

面对施加痛苦，他不会哭不会哀求，面对他人爱意，他不会笑不会接受。

他心中唯一坚守，便是除魔卫道。

他道心坚不可摧。

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动摇他丝毫。

最后是谢怀亲手杀死了魔尊，魔尊一死，浮丘山无主，在万仙盟攻打下，很快便死伤惨重，剩下魔修逃逃，归顺归顺，灵仙界重归于平静。

这结局倒是看人还算舒心。

没有为了HE而强行让谢怀委身魔尊。

也许作者是有某种，将美好东西打碎给人看特殊癖好，但有一点倒是从始至终坚持住了，那就是谢怀人设从来没崩过，不会爱魔尊谢怀，才是那个谢怀。

他就是个冷心冷情、心志坚定，从不耽于情爱修道之人。

甚至在那样折磨之下，不曾屈服丝毫，还能保持本心，方黎心中是有些敬佩。

无论如何，这剧情看看也就罢了，让自己上，却是万万不可。

他如今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大反派，对谢怀万般折磨百般强-迫魔尊，最后死无全尸不说，连骨灰都被扬了，这种角色，实在看不出有何吸引人之处。

方黎平静道：“我看完了，你们还是另请高明吧。”

系统早就猜到方黎可能不会答应，这回准备好说辞终于派上用场。

【系统：只要你顺利完成任务，走完剧情，我可以帮助你在这个世界重新寻找一具躯体，你可以以一个自-由人身份，在这个世界继续活下去。】

方黎抬眼笑了，一副爱活不活样子，悠然道：“你误会了，我只是演不来而已。”

【系统：……】

【系统沉默许久，艰难妥协道：……也不是一定要完全一模一样重复剧情，只要大概偏离不多，能顺利进行到结局就够了，只要坚持到书中剧情结局，你就可以在这个世界活下去，也不需要多高演技，这真是个很划算买卖……】

方黎好奇道：“我看起来真很想活吗？”

系统语结，他极少碰到这样难缠宿主，一般来说，只要许诺一次重活机会，宿主大多都是会同意，更别说他还给出了这样优待，可即便这样宿主也不为所动……毫无求生欲。

说真，系统想换个宿主了。

但宿主不是他想换就能换，毕竟有个刚好死亡，又灵魂和该角色足够契合人，其实是非常难得一件事。

【系统有些自暴自弃：可是如果你不做这个任务，后面剧情就都不会发生……】

方黎微微一笑：“这样不好吗？”

这样剧情，当小说看看也就罢了，若是活生生人，还不如不发生更好。

【系统木然道：但现在还是剧情刚开始时候，这个世界刚刚演化出来不久，根基不稳，若是后面剧情不发生，一切混乱无序，无法-正常运转，这个世界很快就会崩溃，一切都会重新归于虚无……】

方黎动作一顿，眼帘微垂，忽开口：“不过，倒也不是完全不行。”

【系统：……？】

方黎淡淡开口：“但我不保证一定能完成任务。”

若是一开始方黎就这样说，系统铁定不答应，非得好好说道一番，但现在他绝处逢生，喜出望外，已经不敢再和方黎谈条件，唯恐他一个不高兴就撂挑子不干了。

【系统：好好好！】爱咋咋地，大不了大家一起毁灭！

咦，系统发现只要看开了生死，烦恼忽然都消失了，他这么快就被方黎感染了吗……只是有一点，系统不明白。

【系统：你为什么突然改变了主意呢？】

方黎拿起矮几上纯金酒壶，轻抚过壶身，壶身上雕刻栩栩如生，入手沉甸甸，凉意沁入手心，他踩在厚厚柔软地毯上，凝神听去，隐约还能听到外面喧哗吵闹声音……

挺真实一个世界，就这样消失了，有点可惜。

“我只是忽然觉得，试试也可以，毕竟我不是吃亏那一个……”方黎微微一笑。

【系统有些狐疑：真吗？】

“不然呢？难不成……”方黎挑眉，拉长音调：“你真以为我是自-杀，活不耐烦了？”

【系统：……】

这不是你说吗？！

系统看了看宿主那无谓淡然模样……他还是宁可相信宿主是心血来潮，毕竟宿主也说了，他不保证会完成任务。

无论如何，宿主愿意尝试是个好开端！系统有点感动。

方黎淡淡道：“不过有个条件，我要厌睢记忆。”

系统顿时迟疑了。

【系统：你已经有了原著剧情，知晓过去未来，这可是上帝视角！还需要对方记忆吗？】

“难道你认为我没有记忆，可以胜任这样一个角色吗？”方黎道：“如果是这样，那你实在是过于高估我了。”

【系统连忙道：如果你确定需要，我可以给你记忆。】他没有说是……对于心智不坚人，接受原主记忆，很可能会对自己记忆产生冲击，甚至可能产生认知障碍，但这只是有一定可能性，也可能没有任何影响。

宿主好不容易才答应下来，系统不想有任何变故，心虚隐瞒了这个风险提示。

方黎说：“我确定。”

【系统：好。】

随着系统话音落下，方黎只觉得脑中一阵剧痛，随即眼前白茫茫一片，他视线变得空洞……过了好一会儿，双瞳才重新有了焦距，一切似乎没有什么变化，但脑中却多了很多东西。

这些记忆，并不是一股脑灌输给他，而是如同数据一般，存储在他大脑之中……只要他心念一动，便会读取到他需要记忆，就像是他自己记忆一般。

还挺方便，而且……比他预计情况要好多。

魔尊厌睢是个神秘又强大人，他过去无人知晓，五年前如魔星一般横空出世，搅整个灵仙界腥风血雨……这样一个冷血心性反派，他记忆一定不普通，甚至是极具侵略性……

如若厌睢是个活了几百年老妖怪，那对于他记忆而言，自己记忆则如同沧海一粟，甚至很可能被瞬间淹没，迷失自己，让自己成为一个拥有方黎记忆魔尊。

这些方黎都知道，他认为系统也知道，却担心自己改变主意，故意隐瞒不言。

但这并不能改变方黎决定，他既然做一件事，就不会毫无准备，任何事都是风险与机遇并存……虽然原著只专注于厌睢和谢怀花式床-事，但哪怕通过只言片语，也知这是一个十分危险高武世界，没有魔尊厌睢记忆，他将在这里寸步难行，活着走出这扇门都难。

若凡事瞻前顾后，便什么都做不成……况且，要是连自己心都不能坚守，不如现在就放弃任务算了。

幸运是，厌睢记忆并不算长，只有二十几年，和方黎年纪差不多，而且这些记忆，并不是一股脑灌输进来，而是保存在脑海中，予取予用，只要他使用时稍加注意，不让自己沉沦于厌睢过往之中，并不会对自己产生太多影响。

完全属于可控范围之内。

【系统试探开口：宿主？】

方黎笑了笑：“你想说什么？”

系统仔细观察了一番宿主，发现和刚才并无任何变化，也没入魔迹象，顿时就放下了心来，心中愧疚也少了一些，看来这些记忆对宿主并无影响，是他多虑了。

【系统提醒道：你该准备出去见谢怀了。】

方黎结合记忆和剧情，微一沉吟，很快便了解了状况。

这一战云间阙拼死一战，却节节败退，为了避免更多死伤，被迫开启了护宗大阵，宗门子弟全部退守阵中……

魔尊厌睢率群魔围困云间阙，并放话若是肯将玉仪君谢怀交出来，献给他作为娈宠，他不介意放云间阙一条生路。

而这些天那些魔修也没歇着，他们分批轮流攻打护宗大阵，按照剧情，谢怀将在云间阙被围困整整七七四十九日，即将坚持不住时出现。

今日，便是第四十九日。

其实倒不是云间阙弱，身为灵仙界五大仙门之首，传承万年不绝，云间阙实力是很强，但再强，也终究只是一个门派，到底抵不过数百魔门万千魔修。

独木难支……若仙门也能如此团结，共抗群魔，何至于沦落至此呢？

只可惜，不怕死人还是少。

整整四十九日，连一个前来援助宗门都没有，任由云间阙独自面临灭门之危。

人性凉薄，不过如此。

方黎发出一声极轻嗤笑，他从床-上站了起来，黑色暗纹锦袍拖曳在地。

系统看着方黎，今日便是方黎和主角受谢怀第一次见面了。

就在这时，只见方黎伸手一招，落在地上酒杯飞回手中，然后又重新悠闲坐了下来。

【系统：？？？】宿主不是去见谢怀？

“谢怀若是出来了，自有手下来报，哪有本尊亲自出去等道理。”方黎神态慵懒，轻笑一声，意味深长道：“而且，本尊现在有更重要事要做。”

虽然扬言要收谢怀做娈宠，但谢怀来与不来，根本没有那么重要。

厌睢率群魔围困云间阙，目并不是谢怀，而是为了羞-辱正道仙门，云间阙实力强大，历史悠久，在灵仙界颇有威望，拿来开刀再合适不过……若是云间阙被迫交出谢怀，那更是扇在众仙门脸上一个耳光，此刻，这里一切一定早已被关注着……

想想那些假装不知当缩头乌龟仙门脸上表情，一定很有趣。

厌睢在此一役掳走谢怀，只是顺水推舟罢了，原主都不在意，方黎自然更是不在意。

系统有些迷茫，最重要事情难道不是走剧情吗？还有更重要事情？他怎么不知道？

正在此时，门口黑色符号金光闪烁。

方黎一挥手，门便开了。

一个男子在一个仆从引领下恭敬走了进来。

男子黑色长发束在脑后，阴柔俊美面容上，一双暗红竖瞳神光妖异，他穿着一身深紫色长袍，腰上缠着黑鳞长鞭，恭恭敬敬躬身行礼，开口发出沙哑声音：“尊上，今日已经第七七四十九日，云间阙护宗大阵已经快要撑不住，可要发起总攻？”

这个人便是魔尊厌睢最信任左臂右膀，右使乌衣寐，也是本文各种对谢怀折磨陷害恶毒炮灰，谢怀遭遇那么惨，少不了乌衣寐推波助澜，此人是个阴险狡诈狠辣魔头，也是厌睢身边最得力狗腿子……

一篇狗血虐文，要推进剧情，自然少不了乌衣寐这种角色，方黎表示理解。

只是想想他结局，若是和其他角色一样爱上谢怀，而不是专注于做一个恶毒炮灰，也许不会死。

方黎淡淡收回视线，并未回答，而是垂眸斟了一杯酒，杯中酒液清澈晶莹，酒香弥漫……他并没有回复乌衣寐话语，而是看向垂首站在角落里仆从，微微一笑：“你也伺候本尊不少时间了，一直很得本尊信任，这杯酒便赏你吧。”

那黑衣仆从蓦地抬眸，双眸闪过诡异阴冷光，然后七窍流血，直直倒在了地上，瞬间便没了气息！

乌衣寐一怔，随即很快便明白了过来，视线扫过那仆从尸体，沉声道：“他竟敢给尊上下毒？！尊上为何不留活口，属下定能拷问出幕后主使！”

炼魂塔乃是魔尊法器，塔内皆是魔尊领域，若是尊上不想，这人是不可能有畏罪自-杀机会，便是抽魂夺魄，也总能拷问出幕后之人来，只是尊上却眼睁睁，看着这个人死在他眼前……

难道……

方黎轻轻放下酒杯，对乌衣寐笑：“无妨，本尊心中有数。”

他没有抽魂夺魄折磨人爱好，也不太想杀-人脏了自己手，这个人愿意自我了断再好不过，一个作恶多端背主求荣魔修，死有余辜，方黎还不至于连这种人都要同情，让他死痛快，已是高抬贵手。

否则若是交给乌衣寐处置，此人才会知道，什么叫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死亡，也是一种奢侈啊……

况且，严格来说，厌睢便是死在此人手中，一命尝一命再是公平不过。

【系统却是惊了：这到底怎么回事？！】

【方黎：乌衣寐刚才说话你没有听到？】

【系统：……】他刚才实在太惊讶了，没有想到就这样死了个人，一时惊慌，竟忘了此处还有人就问话，幸好宿主机敏，也知道在脑海中回复，否则岂不是要坏了大事……

【系统：我听到了，只是意外……】

【方黎：我更意外，难道你就没有想过，厌睢是怎么死吗？】

【系统：……】

【方黎缓缓道：活着，才能走剧情。】

方黎手指轻轻敲击在桌面上，幕后主使是谁，看过全文他，基本上已心中有数，没有留活口必要，或者说，他也不能留下这个活口。

这一切都是个意外。

这离魂之毒虽是天下奇毒，但本不至于要了厌睢命，只是恰逢厌睢修炼之际被心魔钻了空子，才走火入魔死在离魂毒下，可以说厌睢死亡，是概率极低机缘巧合，而这一幕，原著中也根本没写，到底是这件事本不该发生……还是发生了，但厌睢并没有死，轻描淡写处理了呢？

一篇只专注于啪啪啪无脑R文，演化为一个完整世界后，原本剧情，反而成了水面上冰山一角。

信息量十分有限，方黎一时无法深究到底是何原因，但换位处之，也知此事不能深究，一是幕后之人是个重要角色，还得好好留着他走剧情用；二是这魔门想杀他人数不胜数，各个都心怀算计，若是过于较真，岂不是没有手下可用。

但他又不可以无动于衷，当做什么都不曾发生，一笔揭过。

自己刚刚走火入魔过，死活一次，正是极为虚弱时候，可不能半点露怯，否则对方定会趁机啖肉食骨，将他撕碎……

所以略施小计逼此人自裁，进可攻退可守，暂时不必和幕后之人反目，又可以暗暗敲打对方一番，令对方有所忌惮，想想自己到底有没有暴露，会不会被秋后算账……至少短时间内不敢对自己发难。

乌衣寐默默侍立在一旁，魔门准则便是弱肉强食，群魔虽摄于魔尊威严不敢反抗，但若是给他们丝毫机会，都会想杀死魔尊上位……

尊上当着自己面这般，难道是为了杀鸡儆猴吗？

乌衣寐眼神一沉，单膝跪地，一字一顿道：“属下是绝对不会背叛尊上。”

方黎回过神，见乌衣寐凝重又肃穆样子，看过全文他对此深信不疑，想到乌衣寐想多了，不由得扬起嘴角，感慨轻轻一笑，“本尊相信。”

因为到最后那一刻，肯留在浮丘山陪他死，也只有这个恶毒炮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