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纳酒馆。
污浊的空气让人感到些许沉闷,酒精和烟草在这座并不算大的空间弥漫,喧嚣的人声浪叫和低俗音乐交相辉映。
吧台两边的气氛在罗曼微笑着打过招呼后彻底凝固,他嘴角不易察觉的笑容令人不适,仿佛捕食猎物一样的玩味神情。
“先生,您要的奶啤到了。”
敬业的酒保打破了沉寂的氛围,在吧台前擦拭酒杯后又递上一杯乳白色的啤酒,里面沉淀的渣质清晰可见。
“感谢。”
酒保怀着笑意准备收走那多出来几枚硬币时,罗曼毫不客气伸手按住了吧台上梅森先生临走前扔下的几普尔。
当!
然后,当着酒保的面从手指夹缝里弹出一枚等价的钱币。
“不客气。”
剩下的,则都装进了自己兜里。
这个长相痞帅的中年骑士脸上挤出一抹笑容。
“拜亚的货币换算绝对是一大令人头疼的问题,真该吊死发明这种货币制度的混蛋。”
罗曼·理查德以过来人的经验教导起凃夫,“你瞧,像梅森这种算术不好的家伙总是在吃亏。”
如果梅森仍然在这,一定会相当鄙夷骑士先生的无耻行径,作为吝啬鬼的他竟然又被白嫖了一次。
“喏,给你的,未成年不该饮酒,但幸好奶啤不算在其中。”
说着,罗曼毫无防备的递过那杯甜甜的奶啤。
事实上,听到对方刚才的话后,凃夫瞳孔下意识紧缩,瞬间好几种思绪在脑海里翻滚,甚至在某一瞬间想借用幽灵船的力量干掉他。
只是沉寂一会儿后再次冷静下来,他只能故作镇定的耸肩,“谢谢。”
接过奶啤时也很自然的开口,“虽然我完全不知道你刚才在说什么。”
“事实上,从教堂袭击开始我们就对你进行过调查,查到了你过往的一些行踪,那时便开始对你有了怀疑。
但真正让我在意的是大剧院里的你竟然再一次来到现场,我从不相信任何凑巧的事,当意外发生第二次就绝不是意外。”
罗曼的语气真诚,毫无芥蒂的主动向他敞开心扉,甚至有些直白得过分,“不管怎么说,作为秩序的维护者,很感激你在瘟疫舞事件的付出。”
“一个普通市民的义务罢了。”
凃夫接过奶啤随意的回了句,轻抿一口后才酸甜口感在口腔扩散,这种低酒精饮料,跟米酒的口感相差不大,比起烈性的朗姆酒要更适合他。
“话说那起事件怎么样了?”
“该死的公主序列超凡者,碰巧捡到了一件禁忌物,碰巧在利茨引发了恐慌。”罗曼好笑的一连用了两个“碰巧”,却没有指出那件禁忌物的源头,
“你知道吗?这可是条公认的被诅咒的序列,总是会闹出让人头疼的麻烦事,凡是跟她们牵扯上关系的人几乎没什么好下场。”
他的话锋一转,又谈起了正事:“其实你可以看出来我来找你并没有恶意,就像对待递给你名片的梅森一样。
那是个不太见得光的地下组织头目,我刚刚跟他谈得同样很融洽。”
是的,
没打起来已经相当融洽了。
罗曼脸上透露着真诚,每条途径的超凡者都会为自己沉淀不同的气势。
比如骑士途径超凡者说话时,举手投足间都显得无比正式,高尚的品质显现在每个举止的瞬间。
“但我不太明白,你说这些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尽管凃夫仍在否认,但鹰眼不自觉的开始启动,快速的觅过酒馆四周。
这个点实际上并没有正式开始营业,周围大多都是酒保和待业的舞女郎。
单纯想来喝一杯的客人三三两两,除此之外他并无发现有行踪鬼祟的人员,想来黑天鹅来得只有罗曼一位。
随即,凃夫快速计算出逃跑路线,乘搭马车去到利茨的港口或蒸汽火车站,足以让他去到任何一座城市。
从罗曼点破他身份的那一刻,凃夫知道如果没有干掉对方的绝对把握,他就只能放弃在利茨的身份。
幽灵船和前世记忆都是他不能被触及的隐秘。
“不必为此而紧张,说到底一个序列9的超凡者在利茨掀不起什么风浪,如果七神的教会势力能充裕到制裁所有成就超凡的人物,那北大陆不知会乱成什么样。”
罗曼大叔很坦然的告诉他这并不是什么大事。
跟民间流传的谣言不同的是,想成为超凡者的确需要牺牲部分自由,但那是走的官方渠道。
尽管明面上一直在打击,但靠私人交易和独立制作魔药成为的所有野生超凡者,他们也的确管不过来。
“虽然很难管,但我们仍然需要知道管辖区域内的超凡者信息资料,以免发生像瘟疫舞袭击案的情况。”
罗曼·理查德终于表明了会面的原因。
这是来自官方的警告,我知道你的所有信息,所以千万不要仗着自己的能力去做违规的事。
超凡者的世界同样是人,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而教会组织就是制定江湖规矩的人。
在罗曼递出和平的信号后,凃夫也不由的浑身一松,能够保住现在的身份是再好不过的事。
他也不想逃离利茨后过上东躲XZ的日子。
“难怪梅森先生能安然无恙。”凃夫对此终于理解。
“兄弟会在利茨名气不小,几乎是一个半公开的地下交易组织,在大多数城市都有他们的分支点,他们不仅贩卖超凡物品,兜售情报和一些零碎业务,当然,这并见不得光。
动用教会力量镇压这样的组织并不算难,但没人能保证下一个兄弟会是否还在掌控中。”罗曼如是说道。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道理,需求决定市场。
现在的兄弟会发展至少在掌控中,他们从不犯上作乱,交易手段温和,甚至于还便于官方获取信息。
没人能保证覆灭这个组织后,诞生的新交易组织会是怎样。
所以七教势力向来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当然,这并不妨碍我讨厌那个吝啬鬼。”
罗曼端起酒杯,因为对方竟然跟他一样不要脸,这是十分很罕见的事。
“重新认识一下,我是智慧女神超凡小队黑天鹅的首席骑士罗曼·理查德。”
他伸手摸进口袋,取出一枚凃夫见过的黑天鹅图案徽章,一块圆环包裹的湖面上,黑天鹅扑腾着翅膀。
“这代表什么?”
“教会超组织建立的由来。”
罗曼手指摩擦着徽章,顺便讲起了一个故事,“每个初入超凡的普通人想要成长为有担当的黑天鹅之前,都是存在缺憾的丑小鸭。
只有遭受磨难和无数的痛苦,在历经风雨后终于一天才能蜕变黑天鹅。
这很棒,对吧!”
这则来自拜亚南部的睡前读物,似乎被智慧女神教赋予了别样的寓意。
“不错的故事。”凃夫适当的送上赞美。
“或许你也可以加入黑天鹅,以后专职从事解决神秘事件,这是一件很伟大的事。
你可以拯救很多像教堂袭击那样的案件,救下那些本该失去性命的人,每年都会发生很多这样的事。
只是因为,缺少像你这样既有正义感又有能力的人。”
罗曼·理查德的嗓音十分低沉,浑身散发着烟酒气息的他。
竟然流露出一股孤寂落寞的忧郁气质。
他甚至偷偷的轻吸了一把鼻子,昂起脑袋眼圈不知什么时候变得通红,几颗泪花在眼眶里打转,仿佛情绪随时都会爆发。
连他自己都忍不住在内心为自己喝彩,“该死,罗曼,你什么时候能演得这么好。”
只是罗曼的余光偷偷瞄向凃夫时,对方却丝毫不为所动。
“说真的,罗曼先生,你的表演差一点就打动我。如果我真的是超凡者,一定会毫不犹豫成为正义的伙伴。”凃夫调笑的补充了一句。
苏菲,
快瞧瞧,
金面具奖应该颁给这位才对。
从这位罗曼身上他学到了很多,尤其是厚脸皮是一种多么可贵的高尚品质。
如果真的有超凡者会被那些虚构的故事轻易打动,那他有没有机蜕变成天鹅不好说,更多的可能是在某座黑煤矿中里听着黑心资本家谈论未来。
见到凃夫无动于衷,罗曼的眼皮子开始跳动,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这下终于肯拿出点实在的东西出来:
“而作为回报,我们能提供专业帮助,立功劳后换算得功勋积分,能兑换超凡途径的后续魔药信息或者成品。”
“很抱歉,罗曼先生,我有自己的未来规划。
考上一个不错的大学,然后拿着至少10克朗的周薪在普顿区之类的地方,贷款买一栋属于自己的房子。
嗯,还有一个穿女仆装的佣人小姐。”
凃夫又浅尝了一口奶啤,简介的拒绝了他的提议。
“不如听听薪酬待遇,十分丰厚。”罗曼不死心的又尝试了一次。
“不用。”
之所以这么快回绝,凃夫是怕万一开出太高待遇自己忍不住会答应。
他实在没兴趣去尖刀上去做赌上性命的工作,何况对方给出的这些条件,只要他愿意随时都能够回幽灵船上自己弄到,何必向他们卖身。
“那可真是太遗憾了。”
罗曼这样说,却流露出一股十分欣赏的目光。
本以为随便煽动几句守护利茨,成为黑暗中的英雄。
一般像这个充满热血年纪的孩子不都向往这样丰富的生活吗?何况在高薪酬的吸引下,很难有理由去拒绝这样的提议。
但面前这个孩子的表现实在冷静得过分,这种不符合年纪的沉着在一个孩子身上出现。
“好吧,看来也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了,祝你生活愉快。”话说到这种份上,罗曼其实已经没有再谈下去的必要了。
“罗曼先生,刚才你说的故事或许还有另一种解释。”
“什么解释?”
在饮尽杯子里的最后一滴奶啤,凃夫临走前不忘笑谈:“丑小鸭之所以变成天鹅不是因为它历经了无数磨难。
而是,
它的父母本身就是天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