锲而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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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您真让奴才去教那洋鬼子泡功夫茶啊？”李玉苦着一张脸,老大不情愿,“奴才在京里也不大爱和洋人打交道,这您是知道的。”

弘历瞟了李玉一眼,却什么都没说。

李玉自然明白弘历的意思,犹豫着说：“若是非去不可,奴才去也就是了。”

“洋人和乔澜交情匪浅，你可是肩负重任。”弘历决定还是给李玉一颗甜枣吃，“不过乔姑娘是个精明人,在她面前，你说话要当心一些。”

“这个主子放心。”李玉笑道，“奴才在主子身边儿当了这么久的差,惯会装糊涂。”

弘历狠狠瞪了李玉一眼：“原来平日里李总管都是在装糊涂。”

“平日里是真糊涂。”李玉打了个马虎眼,“主子就别揪着奴才的短儿不放了。”

弘历哼了一声，自然没打算真跟李玉计较。看着一匹棕色骏马由远处飞跑过来,弘历笑道：“傅玉的动作还真是快。”

在人家的地盘儿上当然不能说人家的事情,弘历和富察傅玉找了间偏僻的茶馆,坐到了雅间里面。店伴上了茶后,李玉便守在外面,不准旁人靠近。

“四爷,乔澜的确是山西乔家的大小姐，她家世代从商，颇有些家业。”富察傅玉将调查出来交到弘历手上,“商人重利,却也重诚信，乔澜的话可信。”

弘历皱眉思考着：“广州现任知府是赵翼？”

“四爷记得不错，正是赵翼。”

“他这个知府倒是做得清闲。”弘历右手拇指蹭着茶盅，“唯一的码头，竟不由府衙管理，只在年底收银子？”

富察傅玉不知道该怎么回乾隆的问话合适，索性不回。

“还是说，码头本就该由乔澜这样的人去管。”弘历心里也很犹豫，现而今的知府、知县们都是经过科举考试选拔出来的，文采有一些，却全然没有经商的头脑，在他们眼里，商人终究是下九流，他们不屑与之为伍。码头港口若真是由这些人去管，岂不要闹笑话。“傅玉，你怎么看？”

富察傅玉犹豫了一下，笑着回道：“臣以为，乔澜是个好手。听说兆惠他们也在码头上打听出了不少的消息。”

“他们说乔澜是拜关二爷的，讲义气得很。虽说货都是她的，银子都由她赚，可是给她干活儿的人也从未吃过亏。”弘历叉起双臂，背脊靠着太师椅，细细琢磨着，“福建、山东那边儿的码头若是都有一个乔澜，是不是会好很多？”

“看来四爷看的中乔姑娘。”富察傅玉给弘历的茶盅里添了茶，“兴许可以试探试探，说不定她有那个心。”

弘历挑了下眉毛，展开傅玉送上来的乔澜的过去，细细看了好一会儿，笑道：“还真是个有本事的，一个姑娘，竟从山西跑到广州来闯荡，她挣的银子都是她应得的。”

富察傅玉也这样以为，轻点下头。

弘历将那个写着乔澜过往的本子合了起来，道：“她既然想做生意，朕就和她做这个生意。传信给安徽总督和福建总督，命他们将当地产出的各式茶叶，捡好的收一些，送到广州来。茶农要多少银子，你就给多少银子。”

“四爷是当真了？”富察傅玉感到惊讶，“可是咱们这一次来广州，主要为了看看广州的码头是如何运作的。”

弘历正色道：“乔澜是码头的大当家，不论兆惠他们如何打探，得到的也不过是皮毛消息，肉和骨头还是要从乔澜那儿拿到。”

“臣即刻去办。”富察傅玉起身拱手。

“发八百里加急，越快越好。”时间久了容易露馅，尤其是在乔澜这种常年跑江湖做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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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的人面前。

富察傅玉点了下头，跑着出了茶馆。

弘历调查乔澜，乔澜自然也在调查弘历。看Richard的反应，乔澜很想和这位京里来的四爷做成这笔茶叶买卖。可是没有把握的事，她乔澜从来不做，不真正摸清这位四爷的底细，她又怎么能准他上自己这条船。

李玉依着弘历的吩咐，来到乔澜住的院子里教洋人怎样泡功夫茶。乔澜几乎用尽了浑身解数想在李玉口中打探弘历的消息，可惜李玉太鸡贼了，问来问去，也只是得到一个四爷是京城人士，家中世代从商，大江南北的生意都有做。

夜里，乔澜坐在茶桌边上，摆弄着泡茶用的茶船、茶夹、茶针，心思却始终飘着，不能定下来。

小桃又点燃了一盏灯，笑说：“小姐你是思春了？往常这个时候，小姐早睡着了。”

“你才思春了。”乔澜随手拿起品茶杯，将里面的茶汤朝小桃所在方向泼了出去。

小桃自然轻松躲过：“不然你在想什么？难道不是京里来的四爷？”

“你家小姐的确是在想四爷，可是是在想怎么和他做这个生意，却不是你想的那些乌七八糟的事。”乔澜将散在背后的长发捋到胸前，又皱了下眉，“今日那个李玉只让我觉着艾晓嗣太过神秘，送他的货，风险大了些。”

小桃笑说：“小姐不是说过，富贵险中求么。何况小姐买的只是他的茶叶，茶叶到手，验了货，银货两讫啊。”

“说的不错！”小桃这句话彻底让乔澜提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明日我再去找那位京城的四爷，他卖茶，我买茶，事情的确只是这么简单。”

“现在小姐可以睡了？”小桃倒是先打了个哈欠，“明日不是还要去码头上看货么。”

乔澜笑道：“你困了就去睡，小姐我再学一学泡茶。”

“啊？”小桃挥了挥手，“小姐你可真有精神，那我不陪你了。”

乔澜重又看向摆在桌上的茶具，只觉着自己这一双手真是笨，那个黄毛都学会了，她竟然还没学会。不服输的姑娘一遍又一遍想着当日弘历、今日李玉的泡茶动作，一遍又一遍重复做着，可惜也许她在泡功夫茶这方面就是没什么天赋，整整又练了一个多时辰，她自己依旧觉着差强人意。

码头上的苦力四人一组，抬着看上去不算太轻的箱子。乔澜由于昨晚实在睡的太迟，今儿个一早来这儿核对货物的时候，不停地打着哈欠。

小桃自然是心疼自己家小姐的：“小姐若是太困，回家再歇一歇，有我和大头他们在，也不会出什么岔子。”

“你家小姐天生就是劳碌命。”乔澜又去嘱咐那几个抬瓷器的，务必要小心再加小心，而后说，“其实我现在完全可以躺在家里的摇椅上，看看书，喝喝茶，月末再看看账本，过着逍遥自在的日子。”

小桃叹道：“小姐你事必躬亲，又有什么办法。”

乔澜轻轻戳了一下小桃的脑袋，笑说：“你不想来，可以不来。我早说过的，若是想嫁人，多少嫁妆你家小姐都出得起。”

“我要等着小姐先嫁出去。”小桃眯着眼睛笑着，“小姐嫁了，我就嫁。”

“你家小姐若是一辈子不嫁呢？”乔澜掐了掐小桃嫩得出水儿的脸蛋，“兴许我会经营一辈子码头，日日同这帮糙汉子打交道。”

小桃认认真真想了好一会儿，挽住乔澜的手臂，说道：“那小桃也陪着小姐，这么多糙汉子，不缺男人啊。”

刚搬着一箱子丝绸走过去的小哥吹了个口哨，用蹩脚的话说：“到时小桃姑娘考虑一下我啦！”

小桃瞪了那人一眼：“我啊，我考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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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大头！”

大头是个憨厚的人，听见小桃这么说，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憨憨一笑。

乔澜知道大头心里喜欢小桃，只是小桃机灵，大头太过老实，他总觉着自己配不上这个小姑娘。

“大头你过来。”乔澜朝大头招了招手，“我们小桃说要考虑你，你怎么说？”

小桃的脸一下子涨红了，她跺了一下脚，嗫喏道：“小姐……”

乔澜脸上的笑容更大了：“要我看，大头不错。”

大头傻乎乎地笑了笑：“小姐，小桃看不中我的。”

“你都没问过她，就知道她看不中你？”乔澜重重拍了一下大头的肩膀，“鼓起勇气！你们两个替我看一会，我有事要办。”

“小姐！”小桃看着她家小姐走远了，又不能不听小姐的吩咐，在这儿好好看着，面对着大头又尴尬，心里直骂：她家小姐真是越来越过分了！

李玉用了五日的时间教会了那个洋人泡功夫茶，弘历就在客栈里看了五日的闲书。在宫里时，这些民间的话本子只能偷偷藏起来，等到没人的时候拿出来看一看，自然不能尽兴。现在在外面儿，终于不必顾忌什么皇帝身份，可以舒舒服服地看他个几天几夜。至于乔澜的事，他倒是不着急。姜子牙老先生说过：老夫钓鱼，用的直钩，取愿者上钩的意思，是宁在直中取，不向曲中求啊！

“原来你们京城中人也喜欢看这种话本子。”乔澜大喇喇推开弘历的客房门，一径走了进去，坐到弘历对面，“谈谈生意吧，艾四爷。”

“别这么叫。”弘历尴尬地笑了笑，“我家中有妻室。”

“这个你尽管放心，四爷与我不是一路人。”乔澜瞟了一眼弘历放在桌上的话本子，笑说，“我们只谈生意，我只赚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