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马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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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龙椅上坐久了,弘历也坐出了心得来。四方蛮夷不听话,就派兵过去敲打敲打,直到他们上降表祈和为止。官员们不听话了,就换一换,左右大清朝不缺会读书、会办事的人。哪儿又闹了洪灾、旱灾,就命当地开仓放粮,国库里不缺银子，赈灾已经不是大事，国库撑得住。

“永琏今年十一岁。”弘历背靠在水池边上,轻声念着，“还太小了些。朕近来觉着时间过得挺快，可是想想永琏的年纪,又觉得时间慢了些。”

富察玉竹坐在水池旁边放着的西洋镜前面,拆了头上的发饰，将一头长发散了下来,而后才一步一步慢慢走下水池,坐到弘历身边：“皇上是累了？”

“有点儿。”弘历左手轻轻握住富察玉竹的右手,“整日伏案批奏折,事情统共就那么几类,多少有些无聊。”

“这天底下最难做的事,皇上现在竟觉着无聊？”富察玉竹只觉着自己听到个笑话，“皇上是在说笑吧？”

“你看朕像是在开玩笑么？”弘历脸上露出了一抹苦笑，“无聊又累,朕可能是不像皇阿玛那样喜欢做皇帝。或者说,朕不大在乎是不是大权在握。”

“那可真是难为皇上了。”富察玉竹嫣然而笑，“想不到皇阿玛的两个皇子都这么不恋栈权利，皇阿玛在天有灵，只怕会觉着对不住祖宗吧。”

弘历瞧着富察玉竹水一般的眼睛，伸臂搂住她纤纤腰肢：“老五是没本事恋栈，朕当年不知道朕喜不喜欢做皇帝，现在朕做了皇帝，有资格说朕没那么喜欢。可当皇帝有一点，朕是喜欢的。”

富察玉竹已感觉到脸颊发烫，轻轻咬着下唇，等着弘历继续说下去。

“不论谁做皇帝，李荣保的女儿都会是皇后。倘若这一点不变，朕为了娶到你，只能勉为其难做了这个皇帝。”

虽然这话听起来实在有些本末倒置，荒唐至极，可是富察玉竹喜欢听，也觉着这话里兴许至少有六成都是真的。

弘历抿紧了口唇，左臂勾住富察玉竹白玉一般的颈项，右手轻轻扶在她腰上，吻上她嫣红的口唇。

富察玉竹原本垂在身旁的玉臂也搂住了弘历的背脊，回应着他。

天气燥热，池中水温却正好，帝后两人冲动起来，体温都有些升高，富察玉竹竟而打了个寒颤。

弘历附在她耳畔低声问道：“冷么？冷了朕抱你上去。这儿有两处隐秘的通风处，外面儿若是起了风，里面儿会突然凉起来。”

“又是雷家玺想到的？”近来紫禁城东北角的园子开始动工，弘历便常常把雷家玺这个名字挂在嘴边儿上，直夸他小小年纪便才思敏捷，不愧是雷家人。

弘历轻轻点头：“所谓天才，也不外如是。”

富察玉竹又打了个寒颤，不得不说：“我们还是上岸去吧，里面儿实在有些凉。”

“好。”弘历左手紧紧搂住富察玉竹的腰肢，右手放在她膝盖窝下面，将她横抱起来，慢慢走了上去。

勤政亲贤殿后殿的浴房修得极其精致，软烟罗的纱帐轻垂而下，仿佛仙境一般。

富察玉竹被弘历轻轻放到卧榻上，一双雪白的玉臂还搭着他肩膀。弘历淡淡笑着：“不准备放手了？那朕陪着你一起躺着？”

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不过富察玉竹也不准备耽搁时间，索性搂紧了他，笑道：“皇上说得对，臣妾不准备放手了。”

“朕也从未想过放手。”弘历欺身上前，和富察玉竹纠缠在一起。

这世上最深的海是情海，小船在海上越是起伏，船上的人越觉开心。不过须臾，富察玉竹的额头上已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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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娇声喘息，道：“四哥，好了吧？”

弘历双手托着富察玉竹的腰肢，将一张俊俏了脸窝进她脖颈，终于抽身而出：“京里太热，人也容易疲惫，一会儿你回长春仙馆吩咐他们收东西，朕去皇额娘那儿，亲自请她老人家北上。”

富察玉竹平缓了气息，这才开口说：“带着永璜他们一道去？”

“那是自然。”弘历平躺在榻上，已经开始想象他们一家人的北上之旅，“这回好好试一试永琏的马上功夫，说不定他青出于蓝。”

富察玉竹侧过身躺着，浑身上下都有些酸软，实在觉着不睡上一觉，怕是很难恢复，不用说回长春仙馆收东西了。

弘历也觉自己方才太过孟浪，脸上有些歉疚之色：“朕陪着你歇歇，晚些时候和你一道回长春仙馆。”

富察玉竹窝进弘历怀里，低声说：“皇上不是还要去请皇额娘么？”

“明儿个再去也是一样，朕也累了。”弘历捋着富察玉竹的长发，只觉着他的皇后虽不像初入宫时那样年轻，可却更增风韵，实在惹人喜欢，一时一刻都放不下。

富察玉竹轻轻颔首，很快便睡了过去。

弘历伸手拽过搭在一旁的斗篷，给富察玉竹盖在身上，也合上眼睛。

第二日一大早，皇太后刚用过早膳，弘历便大踏步走进万方安和殿，拱手道：“儿子给皇额娘请安。”

“皇帝？”皇太后有些诧异，“你今儿个这么早来给哀家请安？”

“儿子是要请额娘随儿子同去避暑山庄。”弘历撩起宝蓝色的龙袍下摆，坐到皇太后下手边，“今年京里太热了，热河凉快。”

皇太后双手握着佛珠，笑道：“皇帝年轻，免不得火气旺。额娘心境，自然不觉着有多热。”

“是么？”弘历已抽出腰间折扇，打开扇着，而后陪笑道，“即便额娘不觉着热，也随儿子一同北上吧。热河有一道泉水，常年温热，听说能煮蛋呢，额娘就不想看看？”

皇太后心里清楚，弘历不过是希望他皇额娘能舒舒坦坦地度过炎炎夏日，便点了头吩咐春晓：“咱们就听皇帝的，去看看那条热河，顺便将鸡蛋扔到里面验一验传言可是真的。”

春晓回道：“奴婢这就去收拾收拾，将太后离不了的都带上。”

“儿子就知道，皇额娘必会和儿子同去。”弘历缓缓扇着折扇，“这回老五也去，一群孩子陪在皇额娘身边，您不要嫌烦才好。”

“额娘巴不得耳边都是孙儿、孙女儿的声音。”话说到这儿，皇太后免不得说，“你膝下有四位阿哥，觉着对得住祖宗了？”

又来了……弘历脸上的笑容变得尴尬了些：“儿子觉着，膝下究竟有多少阿哥，并没那么重要。即便只有一个，将来能担得起大清的江山，儿子也对得住祖宗了。”

“这话倒也不错。”皇太后缓缓拨动起佛珠，“你那几个孩子都很聪明伶俐，大清自然是后继有人的。可兄弟多一些，便也热闹一些。”

“儿子明白皇额娘的意思。”弘历犹豫了一下，又说，“不过这事儿实在急不得，还是要看天意。”

皇太后轻轻颔首：“皇帝若是没其他事，就跪安吧，哀家该去礼佛了。”

弘历知道，这个话题再聊下去，母子两个怕是会不欢而散。既然皇额娘及时止损，他也不能继续往下撕，便起身拱手：“那儿子就先告退，额娘这两日好好歇歇，北上路途不近，会累一些。”

皇太后应了声。

出行的日子定在六月十五，大队人马齐齐北上，不过都换上了普通百姓的衣裳，免得沿途百姓跪拜，也少了不少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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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太后自然是坐在马车里，弘昼和吴扎库晴婉带着几个孩子陪在她身边。

弘历和富察玉竹将六个孩子安顿好后，骑上各自的高头大马，走在队伍前头。

皇太后放下帘子，叹道：“皇帝闹腾，皇后非但不劝阻，竟还陪着他一起闹。”言语间，慈爱远大于责备。

弘昼笑说：“四哥和四嫂的马术好，坐在马车里，岂不浪费了。”

“你和晴婉的马术就不好么？”皇太后笑看着弘昼，拍了拍他手，道，“你啊，事事不肯抢了你四哥的先，可额娘心里却很清楚。”

弘昼将右手食指竖在嘴前，笑道：“这是儿子和额娘之间的秘密，额娘可不许说出去。”跟着便瞪起眼睛，看着马车里的小团子们，“你们只当刚才什么都没听到，知道么！”

富察玉竹硬被弘历拉着骑马，心里叫苦，却又不能不从：“四哥，这回额娘也跟着来了，我还随着你一道骑马，实在有些不像话。”

“朕怎么觉着很像话呢。”弘历有意挑了挑眉毛，“你放心，额娘了解她儿子，不会见怪的。”

“老五和晴婉也在。”富察玉竹还是觉着不妥，“他们夫妇两人陪着额娘，你我却在这儿……”

弘历有些不乐意了，沉下脸道：“玉竹你是想惹你相公生气？刚出门就吵架，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富察玉竹打马靠近弘历一些，嫣然道：“四哥当真生气了？”

“生气了！”弘历目视远方，左手却冷不防伸出去，握住富察玉竹的手腕，微微用力，让她坐到了自己身前，即刻便笑道，“这回便不气了。”

富察玉竹很是无奈，只得和弘历一起握住缰绳，往北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