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以安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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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尔都与和卓氏毕竟是回疆的王子和公主,来京时的排场已经不小,回家的排场自然更大。弘历为了表示自己对回疆的信任与亲好,亲自将他们两兄妹送到城外。

隆冬腊月,硕大的雪花簌簌飘下,弘历和富察玉竹坐在马车上,车帘被李玉打开着。

图尔都带着妹妹在马车下面行了回疆的大礼。

弘历笑着对和卓氏说：“你成婚之前派人知会朕一声,朕给你送一份大礼。”

“臣女先谢过皇上。”和卓氏的笑容十分灿烂，她想起了阿依，回去她将这个好消息告诉阿依,阿依必定会跳起来，能跳多高跳多高，再拿上他的大刀,练到再也练不动为止。

“朕就送你们到这儿了,回去代朕问阿里和卓好。”弘历见富察玉竹拢了拢狐裘，自然知道她有些冷得受不住了。

图尔都道：“臣一定将皇上的话带到。”

李玉将车帘放下的时候,富察玉竹忍不住问：“皇上万金之躯,竟然亲自将图尔都兄妹送到城外,当真只为表现你对他们一家的看中？”

“朕想多看两眼和卓氏。”弘历开着玩笑,伸臂将富察玉竹搂进怀里,“回疆与旁的地方不同,朕若派朝廷上的满臣或是汉臣前往管理，说不好会出什么乱子。所以，治理回疆只能靠他们自己人。可回疆又是咱们大清的地方,头目必得听朕的话才成。除却以枪炮镇着,自然要用一些温柔的手段，让他们心甘情愿臣服。”

“皇上若这么说，倒不如下一道圣旨，收了和卓氏做妹妹。”富察玉竹双手抱着暖炉，手脚还有些凉。

弘历认真思索了好一会儿：“你这法子不错。等和卓氏成婚之日，朕再下这道圣旨也不迟。到时候命雷家玺给她盖一座公主府，就依照他们回疆人的喜好建。”

“建在京城？”富察玉竹见弘历认真点了点头，不由笑道，“臣妾斗胆问皇上一句，这座公主府皇上是建给自己平日里赏玩的，还是真的建给和卓氏啊？”

“她几时来京几时便能住么。”弘历也知道自己这个理由实在有些牵强，不过皇上说出口的理由，再牵强旁人也不敢说半个‘不’字，“你姑且就这么想吧，朕也不差那几个银子。”他仰头靠在马车上，长长送了一口气，“送走了和卓氏，朕真的觉得舒坦了。”

富察玉竹奇道：“怎么说？”

“朕找人给你我算了一卦。”弘历一本正经地开始瞎掰，“五台山的大和尚算的，说你我若想终生相伴，你身边便不能有姓魏的宫女伺候，朕也不能收回疆的公主做妃子。起初朕不信这事儿，直到你真的看中了一个姓魏的宫女，还让她贴身伺候，朕才觉得那大和尚说得颇有几分道理。所以，朕无论如何都得让你将那小宫女嫁到宫外去。和卓氏进京又应了大和尚说的，朕自然也不能收她。”

富察玉竹抿唇浅笑，未置可否：“那大和尚还说了什么？”

“还说，躲过这两劫，你我便能携手白头了。”弘历握住富察玉竹的纤纤素手，一双眼睛笑眯眯的，“即便五台山上那位大和尚掐算的不准，为了你和朕的将来，这两件事是不是也该这么做。”

富察玉竹微微颔首：“若皇上早一些说出来，臣妾犹豫都不会犹豫，早就想法子将魏迦瑶嫁出宫去了。至于回疆这位公主么…”

“怎样？”

“国家大事终归还是应该皇上做主。”富察玉竹搓了搓手臂，不由感慨，“今年似乎格外的冷，皇上可也这么觉着？”

弘历搂紧了富察玉竹，道：“昨儿个朕收到了直隶、山东、热河送来的折子，周遭都在下暴雪，京里不冷才奇怪。”

富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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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竹的眉心皱了皱：“暴雪下的太久，也会遭灾吧？”

“皇后不必忧心。”弘历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朕早就命各地州府做好准备，以备不时之需了。财大气粗啊，朕现在气粗的很。”

富察玉竹硬生生被弘历逗笑了：“若论挣银子，只怕这世上没人能比得过皇上了。”

“朕从皇阿玛手里接掌下大清的江山，自然有责任经营好它。再过几年永琏接手的时候，朕希望国库里的银子能再多一些，方便他施展拳脚。”

富察玉竹被弘历握住的那只手微微动了动，她柔声问道：“皇上说再过几年？臣妾想不通，你真的愿意这么早便放掉手中的权力么？”

“是权力，也未尝不是重担啊。”弘历抬起右手，轻轻摸着富察玉竹的脸颊，“朕若效法皇玛法和皇阿玛，坐在龙椅上一直坐到阳寿终了，永琏如何等得？”

“永琏是个孝顺的孩子，他绝不会…”

没等富察玉竹说完，弘历便接口说道：“朕知道永琏孝顺，绝不会做出大逆不道的事，可是朕舍不得。你就当朕自私，想早点儿和你一起过自由自在的日子。男耕女织、朝夕相伴，你不想么？”

“臣妾可不会织布。”富察玉竹随口应着弘历，“皇上也未必能耕地吧？”

“那就朕研磨，你作画。”弘历又开始放飞自我，“不论你画什么，都能卖好价钱。”

富察玉竹看着不太正经的皇帝，想起这么多年来，极少能见到他这副轻松的样子，想来他今日是真的高兴。“皇上可以开一间书院，自己做个夫子。”

“那朕就开一间既收男学生也收女学生的书院，你和朕一起做夫子，可愿意啊？”

“还收女学生？”富察玉竹有意问道，“教她们‘女子无才便是德’么？”

“女子有才才于江山有利。”弘历说得义正言辞，“乔澜已给我大清赚了多少银子。若是真的听信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那乔姑娘还在深闺中绣花儿呢。”

真是个特立独行，百年难得一见的皇上，富察玉竹在心里感慨着。“皇上不是说，乔澜的爹娘一向不喜欢自己的女儿抛头露面，她已经多年未同家人联络了么。”

“那是几年前的事了。”弘历笑道，“现而今朕给了乔澜体面，她家人自然恨不能将乔澜供起来，今夕不比往日了。”

“所以皇上就想着开书院收女学生？”富察玉竹抬手掀开车帘，发现马车已经快到紫禁城了，“期望大清能多出几个乔澜这样的人物？”

“不一定都做乔澜么。做大夫，做诗人，做商人，当然也能做官。这世上的路千万条，终归要从书院中走出来，才能往下走更多的路。”

“皇上英明。”这还是富察玉竹第一次对弘历说出‘英明’这两个字，“他日皇上若是真的开了书院，书院中又真的收了女学生，臣妾愿意去做女师父。”

“好啊。”弘历紧紧握住富察玉竹的手，“到时你和朕一起挑选贤才，还可比较一下谁的眼光更好。”

雪越下越大，火盆虽然生得很旺，屋子里的温度依旧不高。长春宫暖阁里，富察玉竹又将狐裘披到身上，靠着引枕看书。

弘历一边批奏折一边搓手，凝眉问李玉：“皇后宫里的炭火供应不及时么？怎么这么冷。”

“回皇上，今儿个外面很冷，屋子里也不敢生太多火盆儿。皇上若是冷，奴才给皇上把狐裘取过来？”

弘历摆了摆手：“罢了！这几本折子朕很快批完，你先带着几个奴才去洗澡房里准备准备，朕一会儿和皇后一道过去。”

“是。”李玉躬着身子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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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察玉竹正认真看故事，手中的书冷不防被人抽走，她眉心一皱，紧了紧狐裘，道：“皇上办完了正事就来作弄臣妾了？”

“朕是怕你冻着。”弘历俯身将富察玉竹横抱起来，“跟朕一道去洗澡，洗完了保管你浑身上下暖暖的，再也不喊冷。”

富察玉竹下意识搂住弘历的脖子，低声嗔道：“奴才们都在，皇上收敛一些。”

“李玉早就过去准备了，樱儿比李玉还识趣，你怕什么。”弘历抱着富察玉竹走到龙门架前，看着上面搭着的狐裘，示意富察玉竹伸手将狐裘取下来，给自己披上，“你就乖乖搂着朕，朕近来腰不太好，你若搂不紧，当心掉下去。”

这世上最会享受的，绝对非皇帝莫属。乾隆朝的西洋传教士不止将天文、算数带进了大清，还顺便带来一些洋人享受时用的东西，花洒就是其中之一。

洗澡房里水汽氤氲，弘历和富察玉竹两人都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睡袍，弘历笑道：“待在这儿是不是比待在你寝宫舒坦？”

富察玉竹拢了拢长发，准备下水池，弘历却拉住她手腕，又说：“别急，先试试新玩意儿。”

温热的水劈头浇下，弘历和富察玉竹同时闭上眼睛。

富察玉竹睁开眼睛时，见弘历正笑眯眯看着自己。

他这副神情她再熟悉不过，富察玉竹的脸颊已微微泛红：“皇上在想什么？”

“朕想着，岁月真好。”弘历将手巾搭在肩上，伸臂搂住了富察玉竹的腰肢，“解决了大麻烦，朕很高兴。”

“臣妾知道。”富察玉竹轻咬口唇。

弘历右手向上，抚着富察玉竹的背脊，剑眉轻挑，而后道：“今儿个陪朕好好睡上一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