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下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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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到万里之外,便是受了委屈,也无人可说。这也叫幸福么？”富察玉竹有些急了,坐直了身子,正视着弘历的眼睛,“皇上是不是忘了你曾经说过,不让女儿们远嫁。”

弘历也坐了起来,握住富察玉竹的双手，道：“朕少时，的确觉得若是宠爱儿女,便将他们留在身边，如果他们有难，我们可以及时伸手相帮。可是现在,朕反倒认为让他们自己学会飞,才更加重要。你别看潇碧平日里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她若做了延丕勒的王妃,咱们大清公主的韧劲便会显露出来,只怕延丕勒到时还会听她的话。”

不论弘历现在说什么,富察玉竹都很难听进去,作为额娘,她只希望儿女们能在身边,能得到她的照料。“皇上难道忘了，古书中有云‘父母在，不远游’么？”

“是‘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弘历伸臂将富察玉竹揽进怀里，“你该相信你亲自养大的女儿，她能挺过一切风雨，等到晴空万里的时候，她会回京城看我们，让我们知道她真的长大了。”

富察玉竹仰起头看着弘历，目光中透着些许狐疑：“听皇上的说话，仿佛你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将潇碧嫁到漠北去做王妃。”

“还是看她自己。”弘历含混着回答，“若是她不愿意，朕做什么要勉强自己的女儿。”

蒙古人与满人比试琴棋书画，自然大多数情况下还是满人胜过一筹。不过在这个上面，喀尔喀部有它自己的杀手锏，那就是延丕勒王子。

虽然他穿着蒙古人的衣裳，梳着蒙古人的长发，弹琴作画时却露出一种江南文人的味道。若是在京城，哪怕是在圆明园中，潇碧都不会从闺阁中出来看这场比试。可是热河行宫却有不同，弘历也希望女儿能看清楚延丕勒王子，自然带着潇碧看延丕勒‘大战’大清才子。

说起来弘历还是觉着自己这一方有些吃亏，他北上热河，取道木兰，主要还是为了练兵，身边跟着的都是些平日里喜欢舞刀弄棒的侍卫，文武双全者实在寥寥。延丕勒却是有备而来，虽然弘历打从心里觉着，即便他‘有备’，也必定比不过自己手里这些文武兼修的侍卫。

延丕勒嘴角始终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他当然不会指望带来的一群糙汉子们能给他赢几场，他在乎的只是大清公主能不能在短短的半个月到一个月的时间内，对他记忆深刻，难以忘怀。右手食指、中指间夹着的那颗黑棋子被他放在了棋盘上，对面的兆惠额头渐渐渗了冷汗出来，天知道兆惠有多不想应这场‘下棋’之战……

李玉数了棋盘上剩下的棋子后，转身拱手对弘历说：“皇上，延丕勒王子胜了两子。”

果然是有备而来，弘历右手食指蹭了蹭鼻子，慢慢挽起衣袖。

潇碧起身福了福，道：“儿臣的棋艺虽然不佳，兴许能与延丕勒王子比上一比。”

弘历起初还有些犹豫，延丕勒已经捧起一盒白棋走到潇碧身前，躬身道：“公主请！”

潇碧不敢擅自做主，还是看向弘历。弘历轻轻点了下头。

蒙古王子与大清公主比试棋艺，有清以来，还从没发生过这样的事。富察玉竹不关心棋局，她现在心里眼里只有潇碧的表情…她希望看到潇碧不在意这位延丕勒王子，希望潇碧只不过是为了不让阿玛丢面子才亲自去下这局棋。

白子先落，黑子紧随其后。延丕勒笑道：“我早就听说公主精通琴棋书画，为了能配得上公主，我可是花了不少心思。”

潇碧不是个轻易便会被别人牵动情绪的姑娘，她又落下一颗子，回说：“琴棋书画并非一日之功，依王子的本事，许是自幼便开始学习了。”

延丕勒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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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颔首：“公主说的不错，我虽是蒙古人，却喜欢中原文化。幼年时便央求我阿爸给我找了师父，满语我都会说。”

潇碧淡淡笑着，棋盘上，白子渐渐显露出优势。又过了半柱香的时间，潇碧起身道：“王子承让了。”

延丕勒输给潇碧也不气馁，乐呵呵随着潇碧站起身，拱手对弘历说：“公主棋艺高超，臣认输。”

弘历轻轻点头，示意潇碧回来坐到自己身边。

半个月转瞬即逝，延丕勒却丝毫没有要回家的意思。弘历当然知道这位蒙古王子下定了决心，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可是他却还没看清女儿心里的意思，再加上富察玉竹实在难以接受女儿远嫁，是以这事儿到底该怎么做，他还在犹豫。

烟雨楼中，富察玉竹与潇碧对坐在茶桌两旁。母女两人沉默了好半天，富察玉竹才开口说：“我女儿向来聪慧，这些日子那个延丕勒王子对你大献殷勤，你多少也能感受到吧？”

潇碧轻咬口唇，点了下头。

“虽然你说过，听凭皇阿玛指婚。可是额娘还是想问你一句，远嫁漠北，做延丕勒的王妃，你愿意么？不想什么大清公主的责任，只说你愿意还是不愿意。”

潇碧微扬起头，难得开起了玩笑：“女儿愿意要嫁，倘若女儿不愿意，便能不嫁么？”

“你若不愿意，当然能不嫁。”弘历的声音传了上来，他一步一步走上台阶，走到潇碧身前，“如今我大清兵强马壮，漠北绝不敢有丝毫动作，所以朕不需要朕的女儿去和亲。不过，若是你觉着嫁给延丕勒还不错，朕也乐得成全你们。”

潇碧福了福身，而后问道：“若女儿去了漠北，几时才能再见到阿玛和额娘？”

这句话问了出来，潇碧的心意表露得再明显不过。弘历摸了摸潇碧的后脑勺，笑道：“朕送你几匹千里良驹，你几时想回来便几时回来，延丕勒若是敢拦着你，你就拿鸟铳对着他。”

富察玉竹张了张口，想对女儿说：漠北黄沙万里，你这个自幼娇生惯养的公主如何受得住？嫁给这位蒙古王子，也许还没赶到漠北，王位之争便会开始。终于还是一个字都没能说出口，女儿已经做了选择，她这个做额娘的只能祝福，祝福女儿事事顺心，平安顺遂。

潇碧看了看额娘又看了看阿玛，福了福身道：“阿玛、额娘安歇，儿臣先告退。”

“女儿长大了，管不得了。”富察玉竹轻声叹息，“臣妾还以为，她不会想要嫁到漠北去。”

“延丕勒是上天送来给潇碧的。”弘历坐到富察玉竹身边，揽她入怀，“你不必担心，延丕勒做了大清的额驸，土谢图汗的位子便已收入囊中，潇碧绝不会见到自己的男人和他兄弟争汗位的场面。朕在下旨，命雷家玺在京城里给潇碧建一座公主府，请咱们的固伦和静公主不时来京里住一住。”

“皇上竟连封号都想好了？”富察玉竹苦笑着，“看来臣妾只能回宫去给潇碧准备嫁妆，再亲自将她送到马车上。”

弘历低头吻了一下富察玉竹的额头：“朕知道你难过，送走潇碧，你我膝下便只剩湘儿一个女儿了…”弘历也不是草木，他知道万里之遥，即便公主府建好了，潇碧能不能回来，几时回来，都是未知之数。

富察玉竹无声垂泪，一句话都说不出。

封潇碧为固伦和静公主，下嫁蒙古王子延丕勒的旨意第二日便传到了木兰围场。永琏多少有些吃惊，他本以为凭借和珅的本事和相貌，终有一日是能娶到皇姐的。可世事多变，半路总有程咬金杀出来。看着和珅不太自然的脸色，永琏用力拍了拍他肩膀，却也只是摇了摇头。

和珅躬身笑道：“奴才知道，以奴才现在的本事，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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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求娶公主，实在是痴心妄想。”

“你是有本事的，我信得过你。”永琏张弓射中了不远处的一只兔子，“大丈夫，建立功业才是正事。”

和珅即刻回道：“二阿哥说的是，奴才记住了。”

乾隆十一年十月，弘历带着妻子儿女回到了紫禁城，延丕勒自然也跟在大队里面。紫禁城不比热河行宫，延丕勒深知皇家规矩颇多，是以进京之后便不再像在行宫时一样，对潇碧大献殷勤。反倒进退有度，举止有礼，若不是顶着一头蒙古人的头发，倒更像个江南水乡的书生。

暖阁中，潇碧又一次环视自己生活了十八年的地方，心里当然是舍不得的。

湘儿坐在原本潇碧用来放古琴的琴架上，满脸疑惑：“皇姐，你真的看中了那位延丕勒王子？不是因为皇阿玛？”

“是皇姐自己决定的。”潇碧给湘儿捋了捋长发，笑道，“往后没有皇姐在身边，多少收敛一下你爱玩儿的性子。你也是皇姐，总要给弟弟们做表率。”

湘儿微低着头，嗫喏道：“我不想你走。”

“我知道。”潇碧将湘儿搂进怀里，其实她性格孤高，十几岁后再没和谁做过这么亲昵的动作，“阿玛不是说了，给我建一座公主府，说不定我明年就回来了。”

“那你明年一定回来！”湘儿耍起了赖皮，“你是大清的公主，说过的话一定要算话。”

潇碧笑道：“这样吧，皇姐答应你，你出嫁的时候，皇姐一定回来送你上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