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峰满腔怒火下去。
薛晴朝外看去:“什么出车祸了?”
“我去看看, 你们让让。”公安跑过来。
秦峰等人下意识后退让出路来。
薛晴不禁说:“咱们也去看看。”
吴正接道:“出车祸有什么好看的。”
秦峰点点头,“办正事要紧。”说着给小孩擦擦眼泪。
不巧碰到被打的地方,小孩疼的哆嗦。
秦峰顿时不敢擦, 轻轻扶着小孩的脑袋, 让他靠自己怀里。
小孩枕着他的肩膀低声抽噎。
薛晴见小孩这样,忍不住骂:“什么人啊?没见过这么恶心的玩意。”
秦峰:“不恶心也干不出这么多事。”
院长好奇。
秦峰大致把昨天的事跟她解释一下。
院长顿时不禁说:“幸好你姐夫收养了。要是送去孤儿院, ”叹了一口气,“我们真没办法安置。”
帮忙办手续的公安不由得看她。
院长:“经费不足。”
公安想想他们的日子也过得紧巴巴的,顿时不敢多说:“大家都一样。我们下去办案的时候不是喝水凑合, 就是啃杂面馒头。”
院长也知道政府的情况——没有余粮。
“我就这么一说。”院长怕他多想, 挤出一丝笑。
公安顺嘴道:“改革开放了, 以后应该会越来越好。”
“那就好。我替孩子谢谢你们。”院长见公安办好了,就推一下身边的俩孩子, 对吴正和薛晴道,“快喊爸爸妈妈。”
两个将将五周岁大的小女孩眨了眨眼睛,嘴巴动了动, 没有喊出来。
院长急了, “叫人啊。”
薛晴笑着说:“没关系。”
吴正点头:“我们对她们来说跟陌生人没两样。等以后熟了就好了。”
院长不禁说:“有你们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秦峰道:“您放心吧。他们决定收养小孩并非心血来潮,一定会善待她们。”
院长最不放心的就是这点。
这些年她遇到过把收养的孩子当使唤丫头的,也有孩子被退回给孤儿院的,更有养两年有了自己的亲生骨肉转手把孩子送人的。
反正各种情况都有, 就是很少有人善待她们。
可她也不能因此不让人收养,因为孤儿院只能保他们温饱,并不能让他们吃得好穿得好, 安心学习。也无力支持他们上初中甚至高中。
虽说有补贴, 可对孤儿院来说杯水车薪。
吴正:“那咱们走吧?”
秦峰点头:“走吧。”
吴正伸手去牵一个小姑娘, 小孩躲开他抱住院长的手臂。
抓了个空, 吴正尴尬又意外,脸色也变得不甚自然。
院长赶忙解释:“孩子小,害怕。”
吴正不会跟孩子相处,不由得看薛晴。
薛晴试着伸出手,另一个孩子也没把手给她,而是眼巴巴看着院长。
夫妻俩顿时忍不住去找秦峰。
秦峰:“你们就不怕她们又要跟我啊?”
吴正摇头:“这俩跟那俩不一样。你姐夫收养的那俩一看就是主意大的。”
秦峰:“那是因为那俩孩子过得还不如她俩,只有他们自己对自个好。”
薛晴侧目。
秦峰:“孩子那么小,可以说跟一张白纸没什么区别,却能说出有妈等于没妈,你们觉得呢?”
吴正觉得再不好也比孤儿院的孩子幸运。
秦峰看到他的表情摇了摇头,“王美娟她就不是人啊。”
吴正想到王美娟是秦颖的同学,秦峰以前见过她,肯定比旁人了解,便不再多言,“那现在怎么办?”
秦峰问院长,“能麻烦你送送她们吗?”
院长点头:“可以啊。”
“那走吧。”秦峰抱着还在流泪的小孩出去。
“秦叔叔!”
秦峰脚步一顿,往四周看去。
“秦叔叔,我们在这儿。”
秦峰低头,两个小不点欣喜若狂的朝他跑来。
“你们……?”秦峰下意识找他姐和姐夫。
老大傅青云道:“你姐和姐夫在那儿。”指着人多的地方,“我妈出车祸了。”
“什么?”走着最后的薛晴惊呼一声就大步过来。
傅青云:“她出车祸了,流了好多血,看样子活不成了。”说出来也倍感奇怪,上辈子没这一出啊。
吴正和薛晴不由得朝人多的地方看去,可那边看热闹的里三层外三层,根本看不见里面的情况。
随即吴正转向小孩,见俩孩子面带笑意,“你们,你们都不难过?”试探着问。
傅青云摇头,有什么好难过的。
“那不管怎么说都是你妈啊。”
傅青云嗤笑,要不是那个妈,上辈子他和弟弟也不至于分开多年,等他找到弟弟的时候都没人样了。
要不是那个妈,他们何至于沦为乞丐。
要不是那个妈看他有钱了就找他要钱,他不给就诋毁他弃养,害得他名誉扫地,他又怎会精神不振着了别人道,然后被送去精神病院。
要不是那个妈利用母亲的身份进入弟弟家,弟弟的计划也不会被人知道,最后丢了性命。
那样的妈被车撞死真便宜她了。
吴正的脸色挂不住,这孩子几个意思啊。
秦峰摸摸小孩的脑袋。
温暖的大手让傅青云愣了一瞬间,随即不由得抬起头。
秦峰对吴正道:“天下无不是的父母这话本身就很扯。不信你问院长。”
院长点头:“吴同志,爹妈要是都那么负责,我们孤儿院的孩子也不会一年比一年多。刚出生被扔到孤儿院门口还是好的。那些被打的没孩子样,然后被弃养的才可怜。”
傅青云掀开衣服,转过身去。
吴正看到他身上青青紫紫的旧痕迹,顿时心口发堵,憋得难受。
秦峰:“不知他人苦,末劝他人善。”
傅青云顿时忍不住转过身说:“秦叔叔,我喜欢你。”
——不愧是老大选中的父亲。
秦峰:“这话以后切莫再说,我姐夫听见了你恐怕又得添新伤。我姐指望儿子养老,你们乖乖听话,他们会对你们好的。”
傅青云不禁嘀咕,“好也好不了几年。”
“你说什么?”秦峰没听清。
小孩大声说:“我听秦叔叔的话。秦叔叔,我们以后可以去找,找两个大哥哥玩儿吗?”
“不行!”秦峰断然拒绝,“我姐主动让你们去,你们再去。以后权当不认识我。”
小孩十分勉强的点头:“知道啦。”
秦峰朝人堆里喊:“秦颖!”
秦颖挤开人循着声音过来。
秦峰就见她脸色煞白,“怎么了?
秦颖张了张嘴,哆嗦了好一会儿,指着人堆道,“美娟,美娟她出车祸了……”
秦峰想说什么,看到王根宝也跑过来,停顿一下,道:“活该。恶人自有天收。”
王根宝怀疑秦峰又诅咒他,“说谁呢?”
秦峰:“我没做过恶事,肯定不是说我自己。”
“你——”王根宝指着他,一看他身后就是派出所,顿时不敢撒野,抱着傅青云就走,“跟上!”
秦颖抱起老二跟上。
吴正忍不住问:“你们这是去哪儿?”
王根宝头也不回。
吴正看向秦峰。
秦峰:“当然是回家。”
“可是,可是——”吴正指着人群,可是不出来。
秦峰解释:“手续办好了,那俩孩子现在是他儿子,他跟王美娟非亲非故。”
吴正张了张口,想说道理他懂,可这事也太绝了吧。
秦峰:“你对我姐夫有什么误解?”
薛晴忍不住替那俩孩子担心:“真会对他们好吗?”
秦峰点头:“我姐夫虽然自私的不像人,但他特别重男轻女。再说,就算只能好两年也够了。”
吴正没听懂。
院长解释:“孩子满八岁就可以自己决定跟谁。秦同志的姐夫要是对他们不好,他们可以自己找公安解除收养关系。不过前提得有人愿意收养他们。”
吴正懂了,“难怪我昨天一说不收养他们,你也不可能收养他们,他们就决定跟你姐夫。不然由着王美娟,养父母可能还不如你姐夫。”
秦峰心说,原著中他俩的养父母确实还不如王根宝个人渣。
“咱们也走吧。”秦峰道。
吴正试探道:“那个王美娟……?”
秦峰:“公安刚给她办好手续,派出所里应该有她的档案,届时自会联系她娘家人,或者前婆家人。”
“那咱们走吧。”薛晴恶心她,也怕沾上晦气,“别吓着孩子。”
吴正一听到“孩子”,率先往站牌走去。
等他们上了公交车,救护车也来了。
吴正朝后方看去,围观群众给救护车让出路来,地上一滩血迹,“看样子活不成了。”
秦峰不禁说:“倒是便宜她前夫了。”
吴正疑惑不解。
秦峰没有再说下去。
吴正的母亲难产去世,他父亲又当爹又当妈把他们兄妹几人抚养长大,秦峰可以理解他对父母的感情。
可他同情王美娟那种卖孩子的人让秦峰感官微妙。
秦峰自己有三个孩子,已经够操心的了,也没心思再给别人讲大道理。再说,吴正比他大将近十岁,说多了人家还有可能嗤之以鼻,认为他读书读傻了。
可又不希望吴正看出他懒得理他,就让小不点坐他腿上,面对着他,“还痛不痛?”
小孩的眼泪又出来了。
秦峰后悔多嘴,“爸爸给你吹吹?”
小孩满眼泪水的点点头。
秦峰抱起他,轻轻吹吹他红肿的脸。
凉风让小孩暂时止住了哭,却没能让他忘记痛。
到家见到老两口,老两口一问,小孩又忍不住默默流泪。
秦老汉气的说:“我找她去!”
秦峰:“上哪儿找去?”
“上她家!难不成已经走了?”
秦峰点头。
周氏惊呼:“这么快?”
秦峰:“不是去省城,而是在医院。还有可能去了阎王殿。”
老两口没听懂。
秦峰怕隔墙有耳,恒生事端,小声说:“可能怕我打她,跑的时候没看路,被正常行驶的公交车撞飞了。”
老两口目瞪口呆。
秦峰:“也是她活该。”
话音落下,挂钟响了一下。
秦峰看去,十一点半了。
俩大儿子十一点四十五放学。
“妈,你看着渺渺,我去接大小子和二小子。”
周氏接过小孩,“这么近又不是不知道路。”
秦峰:“自打他们转去村小,我好像都没去过,我去看看吧。他们应该也希望见到我。”
小哥俩不敢想,以至于在学校大门口见到秦峰惊呆了。
秦峰过去一手牵着一个,“怎么了?”
“真是你?”顾小二朝自个脸上掐一把。
秦峰失笑:“不疼啊?”
可疼可疼了。
顾小二兴奋的蹦跶:“爸,爸,你怎么来了?”
“离吃饭还早,我想着也没什么事,就来看看你们。”
顾无益:“手续办好了?”
秦峰点头,“不过那俩小孩怯生,院长还在吴正他们家。”
顾无益:“肯定的。她们又不知道吴叔叔是好是坏。”
秦峰笑着点点头,边走边问:“有作业吗?”
“有,不过我们写完了。”顾小二很是得意的看向他,“爸,我听话吧?”
秦峰摇头笑笑。
“你不信?”
秦峰:“不是为了玩?”
“才不是。我是为了帮奶奶烧火。”
秦峰顺嘴道:“那回头你烧火。”
顾小二毫不犹豫地点头。
然而到家看到渺渺半边脸肿了,顾小二不干了,抄起铁锨就往外走。
秦老汉赶忙把他拉回来,“还没铁锨高,你干嘛去?”
“找她算账去。敢打我弟弟!欺负老秦家没人了咋的。”顾小二拨开他的手,气咻咻,要跟人拼命似的。
秦老汉很是轻松的夺走铁锨,“连我这个老头子都打不过,你能打谁?”
顾小二停下来,看到自己的小胳膊小腿,顿时蔫了。
“别给你爸惹事。”秦老汉关上大门,把他往屋里拽,“再说,她这会儿说不定都到殡仪馆了。”
拿着糖果哄渺渺的顾无益猛然转向他。
秦老汉把从秦峰那儿听来的告诉他。
顾无益的手一抖,糖果掉在地上。
秦老汉赶忙说:“不怕,不怕。”
顾无益张了张口,很想解释自己不是害怕,只是没想到,她怎么就死了呢。
可这话偏偏没法说出口。
顾无益沉吟片刻,“她不是要去找她前夫吗?”
秦峰:“还没去。”接过渺渺,“妈,煮点挂面吧。”
周氏看向俩大孙子,发现一个比一个呆,像是吓到一样,估计也没心思吃别的,就让秦老汉帮她烧火,他去薅点小青菜。
随着老两口起身,顾无益回魂,“那岂不太便宜那个姓傅的坏种了?”
秦峰点头:“世上没有两全法。”
顾无益心中一动,可以有。
“爸,那俩小孩的手续办好了,是不是也可以去上学了?”
秦峰点头:“还担心他们?”
顾无益摇了摇头,不担心了。
他知道秦颖的大女儿在哪个小学。
傍晚写作业的时候顾无益就写一封信。趁着秦峰上厕所的时候,去他卧室偷信封和邮票把信装进去,领着渺渺出去玩的时候,把信放到大门里侧的邮筒里。
一周后,八岁的傅青云收到一封信,忍不住怀疑学校有同名同姓的人。
不然谁会给他一个小孩写信啊。
可看到寄信人以及跟鬼画符一样的字,傅青云惊喜万分,慌得拆开信,里面除了有一张写满字的纸,居然还有一张空白的信纸和信封以及邮票。
半个月后,位于西城区的王家收到一封信。
遍地金黄,周氏和秦老汉开始磨镰刀为收小麦做准备了,省城的傅家鸡飞狗跳。
顾无益算着时间,王家人应该找到姓傅的偿命——王美娟急着去找姓傅的才出的车祸,顿时乐得哼着儿歌,帮周氏压水洗磨好的镰刀。
秦老汉奇怪:“你今天怎么这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