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无益呼吸一窒, 随后不禁说:“也不怕我爸把您当破烂卖了。”
秦老汉作势要脱鞋,“说啥玩意?”
顾无益赶忙跳开:“您儿子是工程师!”
“工程师咋了?不是人啊?”秦老汉想也没想脱口而出那三个字,是恰好这几天有人推着板车到处边收边捡。
村小的旧书旧报纸就是卖给他的, 卖的人还是秦峰他爹。
秦老汉问人家一天赚多少钱,那收破烂的直言不多。
可秦老汉一看他的笑容都掩饰不住, 便知道不多也比普通工人强。当时他心底就忍不住感慨, 时代真是变了, 收破烂都比打工人赚钱。
秦老汉又想到职业无贵贱, 只要不违法乱纪, 越发觉得“捡破烂”说不定真行。
顾小二看到他脸色变来变去, 越变越笃定,赶忙提醒:“爷爷,您可是人民教师。”
“人民教师高人一等?”秦老汉反问。
顾小二被问住。
傅青云体会过捡破烂的苦, 还被人瞧不起,“您别开玩笑了。”
秦老汉摇头。
顾无益:“那您是不是先问问奶奶?”
秦老汉想想,是得征求老伴的意见。他要是去收破烂捡破烂了, 家里就不能再像现在又养牛又养猪又养羊。
“我这就去找你奶奶。”
“啥事找我?”周氏在胡同口的树下跟人聊天,听说几个孙子都来了,就以为正长身体的这群孩子饿了。可见他们手里空空如也, 连凉馒头都没有,便知道猜错了,“不卖冰棒了?”
顾无益点头:“爷爷要带我们去捡破烂。”
“啥玩意?”周氏惊叫。
秦老汉气得想踹人,“你这孩子咋净乱讲?没有的事。”
周氏:“无风不起浪!”
“无风还三尺浪呢。”秦老汉脱口而出。
周氏一瞪眼, 她老头瞬间怂了,老老实实坦白, “这事说来话长啊。”
“我有的是时间。”周氏进堂屋就搬个板凳坐下。
秦老汉只能从放假前打扫教室和办公室, 搞出一堆旧书就报纸说起。
周氏听他说到收破烂赚钱忍不住点头。
秦老汉一喜, “你也觉得可以?”
顾无益急了。
周氏冲他摆摆手,别急,我收拾这老东西。
“我觉得可以不等于你可以干。”
秦老汉:“咋不能干?收破烂还能比帮人拉二胡高贵?”
周氏就想说给她儿子丢人,一听这话放弃跟他讲道理,“说起二胡,我就想说说你,咱家五个孩子,不会唢呐不会二胡,你们爷俩学那么多年就这么废了?”
秦老汉被问住了,以至于脑袋停止思考,“啥意思?”
“当然是交给他们!”周氏看向五个孩子。
顾小二楞了一下,反应过来忙说:“我不学!”
顾无益意识到她什么意思,赶紧表态,“我得做冰棒。”
傅凌云忙不迭道:“我没有音乐细胞。”
周氏一看要完犊子,慌忙指着渺渺和傅青云,“不许说不!”
“为什么?”渺渺大叫。
周氏反问:“还是你爸的亲儿子吗?”
渺渺被堵得张口结舌,“可可,是亲儿子就得学啊?”
“这叫接你爸的班。”
渺渺想想,点点头,可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搞定一个了,周氏露出笑意,接着就盯上傅青云,“你是秦峰的儿子吗?”
傅青云好气又想笑,这老太太,大字不识一个,倒是会道德绑架。
“我学行了吧。”
周氏满意地颔首,瞥一眼那哥仨,“真白疼你们了。”
顾小二不上当:“随你怎么说。”
周氏一见他这么光棍,扬起手中的鞋底要揍他。
秦老汉拦住:“咱家只有一个唢呐一个二胡,他俩刚刚好。”
周氏道:“他俩都是小学生——”
“再开学我就上初一了。”傅青云忍不住说。
周氏噎了一下,就问:“现在是吗?不是就给我好好学。从——从明天开始。”
渺渺忍不住找他大哥。
顾无益一想到二胡和唢呐的声音就头疼,“谁做冰棒啊?”
“我听说这两年到处是骑车卖冰棒的。今年应该没以前好卖,一天顶多卖半冰柜,有你们仨够了。”周氏看向顾小二和傅凌云,“你俩一个到秋上初二,一个到秋上五年级,离中考还早,你们多干点,让你大哥复习。”
顾无益上辈子都没见过初三课本,她这么一说导致他也不敢像以前一样,一心卖冰棒,等暑假还剩半个月的时候再捡起课本。
“好吧。”顾无益点头应下来。
渺渺忍不住抓住他的手。
顾无益:“我再敢替你说话,自己也没得卖。”
周氏微微点头。
——知道就好!
渺渺无力地倒在他大哥身上。
秦老汉起身,叹气道:“走吧。”
几位少年下意识问:“去哪儿?”
“二胡和唢呐都在你们家。”
顾无益眼中一亮,忽然知道该怎么帮两个弟弟:“爷爷,你敢去,大院里的人就敢去厂长那儿告你饶民。”
秦老汉轻笑一声:“我又不傻。拿回来收拾收拾校正一下音,明早跟我去东边河头上学。”
顾无益傻眼了。
周氏想笑:“以为就你聪明?”
顾无益不敢再卖弄聪明。
渺渺一见最后一条路也被堵死,只能认命。
翌日清晨,天蒙蒙亮,早睡的少年自然醒来就想跟往常一样,去卫生间方便一下再睡个回笼觉。
躺下去的那一刻猛然坐起来。
睡在他两边的傅青云和傅凌云被震醒,齐声问:“怎么了?”
“苍天啊!大地啊!美少年要吹唢呐啊!”长相精致的少年高高举起双臂往前拍,跟村里哭丧的一般无二。
哥俩哭笑不得。
少年见状,气得跳起来,居高临下大喊:“你们还笑?是不是我哥?”
“我是你爸!”
“嘎?”
少年愣住,随即看到两个哥哥朝外看去,不由得扭头,门边多出一个人,“爸?”
“知道我是你爸就好。再让我听见一个字,我把你从窗口扔下去。”秦峰瞪他一眼,转身走人。
渺渺张了张口,转向两位兄长,“他,他一大早吃枪药了?”
傅青云下床换衣服,“显然被你嚎嚎醒的。想想爸平时几点起吧。”
秦峰平时五点多一点就起了。
可现在不是平时,而是暑假。他上班时间自由,就把闹铃关了,一觉睡到自然醒,通常六点半厚厚的窗帘也遮不住太阳光的时候。
秦渺渺抓过闹钟,一看不足五点,吓得
不敢大喘气。
蹑手蹑脚到楼下洗脸刷牙,都没敢凑着压井直接开干,而是去厨房舀水。
洗漱后,看着天还没大亮,渺渺又忍不住长吁短叹,“真去啊?”
清晨有点凉,傅青云给他套上外套,“练一个小时回来正好吃早饭。”
渺渺把手递给他。
傅青云拉住他,“跑步过去?”
渺渺思考一秒就点头,“早死早投胎。”
傅青云忍着笑拉着他朝东跑。
由于太早,需要早早起来买菜的主妇们还没起,以至于大门都没开。
不过不用麻烦门卫,窗台就有钥匙。这样一来像秦峰这样的工程师遇到突发状况需要去厂里,就不用等着门卫起来开门。
哥俩把门打开,钥匙放回原位,出来就把门虚掩上。
五里墩还没苏醒。
哥俩走到家门口才有人打开门出来上厕所。
乍一看到他俩,不甚清醒的人还以为睡糊涂了,“是青云和渺渺吗?”
渺渺点头:“是不是很意外?想知道为啥吗?问我爷爷!”
话音落下,秦老汉出来,一手唢呐一手二胡,“走吧。”
跟秦峰家门对门的邻居又震惊了,“你们这是……?”
“一招鲜吃遍天。”秦老汉这般说。
那邻居张了张口,“可他们不是,不是学习挺好的吗?”
“天有不测风云。”秦老汉说完就朝东走去。
哥俩唉声叹气地跟上去。
那邻居不由得揉揉眼睛,确定爷孙三人不是鬼,顿时没了尿意,转身回屋就喊:“快醒醒。”
他媳妇烦的睁开眼就瞪他。
“对面,秦叔家,他那几个孙子不是一个比一个学习好吗?”
他媳妇点头:“没爹没妈的孩子懂事。咋了?”
“学习那么好,秦叔还教,那个大的应该是老三,教老三和渺渺吹唢呐拉二胡。”
他媳妇皱眉:“有必要吗?”
“所以我才问你。”
他媳妇想想,“回头问问秦峰,是不是上大学的政策又变了。”
那邻居想到去年全国大学都开始收费,师范类的不收费毕业后只能当老师,也怕又有新政策,因为他家儿子今年高三。
去年村里出了一个大专生,就是那个找秦峰询问要不要上高中拼一把的。学校也挺好,省内的师范学校,毕业了就能来滨海当初中,甚至高中老师。
那个去年走掉的大专生以前学习不怎么样,人挺淘气,这家人就觉得他能考上,自家孩子努力努力,指不定能上滨海师范大学。
然而秦峰还不知道这事。
中午回来用饭,听他们一说,下意识问:“什么时候的事?”
秦老汉从院里出来,“今天的事。”
秦峰打量他爹。
“你娘的主意。”
秦峰了解他娘,那么多年都没想起来,不可能突然想到,“你又干嘛了?”
“村小放暑假了,我闲着也是闲着,就打算推着板车去城里收破烂,你娘非不同意,让我教他们。可也不能一天教到晚吧。我不累他们也累。”说白了秦老汉还是没死心。
这话一出,又把秦家对门邻居惊呆了。
堂堂一老师收破烂,亏他想得出。
秦峰头疼:“您就不能踏踏实实享几天福?”
“在村头从早坐到晚?那跟咱家晒的咸鱼有啥区别?”
秦峰噎的没话了。
从早上坐到中午准备回家吃饭的人停下来,转向秦老汉。
秦老汉:“没说你。”
那人不是旁人,秦峰远房堂叔,也是跟秦峰家关系最好的那个堂叔,“三哥刚才说,收破烂?”
“你也看不起收破烂的?”秦老汉瞪眼,大有他敢点头,以后别叫他哥的意味。
秦峰的堂叔脸上堆满了笑,“哪能啊。我也觉得收破烂挺好。无本的买卖。挣一分钱都是净赚的。比我儿子去南方进货靠谱。”
秦老汉转向他儿子,很是得意。
秦峰叹气:“要是有人跟你一起,随便你。不过中午必须拐去大舅的饭店吃饭。敢懒省事,你哪都别去。”
秦老汉愣住。
他堂弟忙说:“小峰同意了!”
秦老汉不敢信,试探问:“不不——不怕我给你丢人?”
“别见财起意顺手牵羊,丢什么人?”
秦老汉瞪眼:“你爹我是那样的人吗?”
“那还有什么问题?”秦峰反问。
秦老汉想想,没有了。
他家有板车,有一个小秤,他再买一个大秤就行了。
儿子同意,老伴反对也没用。
雄心万丈,也怕他儿子反悔,吃过早饭秦老汉就戴着草帽挎着水壶推着板车喊他堂弟进城。
秦峰的大娘忍不住嗤笑。
秦老汉嫌弃的瞥她一眼,仿佛在说,你懂个屁!
钱氏忍不住问:“你啥意思?”
“啥意思都不懂?”秦老汉摇了摇头,就差没明说,没见过你这么蠢且无知的人。
钱氏上前。
秦峰从屋里出来,“怎么了?”
钱氏怕真敢动手的秦峰,瞪一眼秦老汉就去告诉跟她关系好的人——秦老三堂堂一老师进城收破烂,不是脑子进水,就是想钱想疯了。
秦峰工资高,他自个也有工资,肯定不是后者。所以知道此事的人都怀疑他脑子进水了。包括他老伴周氏。
秦峰他妈都没心思做活。
中午饭还是看着顾无益和顾小二做的。
吃饭的时候也只吃半个馒头。
顾无益见状,就说:“要是不放心,回头跟他一块去。”
“家不要了?”周氏没好气地问。
顾无益知道她心里有气,不敢接茬,就给他爸使眼色。
秦峰:“他想去你不让他去,他得天天惦记。你让他去,一天赚两分钱,到大舅店里吃两块,再让他去他都不去。”
周氏猛然转向儿子:“所以你早上特意提醒他,中午去你大舅那儿吃?”
秦峰点头:“我爹你了解,不会白吃还只会多给钱。”
周氏心里踏实了,“早说啊。”
“谁知道你这么不淡定。”秦峰真没想到,“收破烂又不是抢/银行,大不了白慌慌一天。”
周氏摇了摇头,“我是怕人家看不起收破烂的。”
秦峰:“看不起肯定有,但不会欺负他。谁家都有破烂,不可能对他说,滚一边收去。只会叫住,哎,收破烂的,书本多少钱一斤,纸箱多少钱。”
周氏忍不住打量她儿子,“你咋都懂?”
秦峰心说,我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又不是活在真空中。
“春晚看过没?前年的春晚本山大叔卖报纸,汉林同志卖十三香,跟我爹收破烂有什么区别?”
渺渺眼前一亮,“爸,
爸,我有个好主意,让爷爷带着二胡去,二胡一出,谁不从家里出来啊。”
傅青云忙说:“我觉得唢呐也不错。”
周氏转向他俩,“都带走了,省得你俩学了是不是?信不信回头我让你们跟你爷爷一块去。”
小哥俩消停了。
秦峰忍俊不禁:“我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渺渺:“我觉得不怎么样。”
秦峰摇头:“你觉得没用,因为我是你老子。”
“……不讲理!”
秦峰:“有问题吗?”
渺渺说不过他,转向他奶奶,可怜兮兮地看着她。
周氏当然不舍得小孙子去收破烂。尤其这么热的天,路上热的能煎鸡蛋。
“吃饭吧。”
渺渺放心了。
周氏又有新的担忧,“也不知道你爹到你大舅家了没。”
秦峰:“放心。他了解我,敢把自己折腾中暑,我能把他的秤砸了。”
秦峰他堂叔原本打算随便找个路边摊吃点得了。
秦老汉也有此意,可是一想到他儿子,只能老老实实去他大舅哥店里。
吃过饭,不会收破烂的俩人就想继续上街。
周大舅整天在城里,见的多了,就让他们在店里歇到四点多再出去,因为大中午的没人出来卖破烂。
一般情况下那点破烂放家里一天还是十天没什么区别。
再说了,今天不是星期天,都在厂里上班,谁有空卖给他。
俩老头可算找到上午没开张的原因。
踏踏实实休息到四点半,俩人才戴着草帽出去。
将将到胡同口就被人叫住。
那人仔细一看,惊呼:“你你不是秦颖他爹,根宝的老丈人吗?你不是老师吗?”问出口就忍不住打量他,还真是一身破烂王打扮。
秦老汉笑着说:“学校放假了,整天闲在家里没事,就出来转转,挣一分是一分。”
然而那人不信。
忽然想到王根宝先前养的俩孩子给他了。他们这些邻居问起王根宝,王根宝还觍着脸说,老丈人可以帮小舅子养俩,怎么就不能帮秦颖养俩。他们都忍不住同情老两口,上辈子做了什么孽,今生摊上王根宝那个王八蛋女婿。
活该他仨闺女。
秦老汉见她一脸的同情,无语又想笑,“真是觉得在家没意思。”
“别说我,我都懂。”那人摆摆手,“等着,我去拿。”不待他开口,就往屋里去。
他堂弟秦大山糊涂,“什么她就懂啊?”
秦老汉指着西边,“走到头往南拐一点就是秦颖家。几年没来,这边有了新房我刚才都没发现。可能知道王根宝干的事,想到我那五个孙子都大了,所以出来收破烂养他们。”
秦大山微微张口,随即吞口口水,“小峰工资那么高,不算奖金也养得起啊。”
“他们又不知道具体多高。”秦老汉听到脚步声,连忙给他堂弟使眼色。
秦大山循声看去,那中年女人抱着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出来,“看着称吧。”
秦老汉实话说:“我们第一次收,也不知道今天的价格。但我们早几天卖过一次,按照早几天的行吗?”
那人经常卖破烂,也知道除了铜铁那些东西,其他的再贵也没几个钱。
秦老汉见她好说话,也没分类挑出来,看哪样东西多就按哪种算价格。
那人没想到秦老汉缺钱还实在,称也很实在,越发同情他,“你
们从胡同口过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到西北角有个大宅子?”
秦老汉看到了,还跟秦大山讲古,早年谁谁谁的老宅。
“那儿卖了。还是卖给你女婿,就是王根宝的朋友的。听说那人这两年往毛子那边倒货,老有钱了。你们过去的话,说不定不要钱直接给你们。”
秦大山看向秦老汉。
秦老汉:“会不会碰到王根宝那个畜生?自打他把俩孩子扔给我,我就跟他断往了。”
那人听到此话一点不意外。
王根宝那么缺德,是个人都会跟他断往。
“不会。听说他搁市中心买了几间门面。买的时候还说,你们有钱帮秦颖的舅舅买,他不要你的钱也买得起。”
秦老汉嗤笑。
那邻居也不信秦老汉出钱了。
有那个钱谁来出来收破烂。
“早几天一家人都搬那儿去了。你这时候去他家门口都见不着他。”
秦老汉放心了,谢过对方就拉车走人。
到大宅子门口兄弟二人扯开嗓门喊。
不一会儿,大宅子开门,让两人进去,帮他们把屋里打扫干净,里面的东西都归他们。不过家具不能碰,因为他们还用得着。
秦老汉很想见识见识早年都不敢从门口过的大宅子,以至于压根没看到那人一脸的鄙视。
看在秦大山眼中,就觉得他大哥大气,不由得搁心里鄙视瞧不起他们的暴发户。
这样一想秦大山心里舒坦了,干起活来很起劲。
大概一个多小时,俩人的板车就堆满了。
太阳快落山了,废品收购站关门了,老哥俩就拉着车回去。
秦大山看着车尾的挡板,忍不住说:“幸亏你把这个拿来了,不然这些小东西都得掉。”
秦老汉:“我也没仔细看,都有啥啊?”
“铁盒子,铁碗——”秦大山随手拿一个,举给他看,“像不像《西游记》里老和尚烧香的香炉?”
秦老汉点头。
秦大山心中忽然一动,“这不会是古董吧?”
秦老汉轻笑:“你当咱收破烂淘宝呢?有这么新的古董吗?”
秦大山打量一下,“看样子也就几十年。再放个五十年,说不定能成古董。不过挺好,可以留着过年烧香。”
“看看有没有烧过香。要是用过就别用了。回头烧也是替人家烧。”
秦大山仔细闻一下,“还真是那户人家用来烧香的。”
“那这东西得有半个世纪了。那个房子有那么久了。”
秦大山算一下,那是建国前啊。
指不定这东西做好的时候慈禧还活着。
“三哥,咱还卖吗?”
秦老汉:“不卖了。”
“那咋分?”
秦老汉看向他:“想要?那你留着吧。等你老了说不定真能成古董。现在卖掉不合算,铜的价格。”
秦大山试探道:“那要真是清朝,或者明朝的古董呢?”
“说明跟我没缘。就是给我也留不住。”
秦大山觉得挺扯,可又觉得有道理。他们从破箱子里,角落里收拾了不少东西,可他一眼就看中这个小香炉。
“那别的小东西都归你。”
秦老汉点点头。
他收破烂又不是为了赚大钱,也不在乎少一块破铜钱。
由于帮人收拾宅子,等到家快七点了。
周氏以为他俩没收到东西
不好意思回来。
一看俩人蓬头垢面,满车东西,惊得扭头就朝屋里喊,“秦峰,秦峰,快出来!”
秦峰和五个儿子慌忙出来。
顾无益看到他爷爷拉来一车乱七八糟的东西,张了张口,“您,您老还真把自己当捡破烂的了?”
秦老汉瞪眼:“我这些东西都是收的。”
秦峰注意到有破布,点了点头:“确实是收的。”
顾无益指着破布,提醒他想好了再说。
秦峰:“如果是捡的,你爷爷不可能捡破衣服破布。只有一股脑儿全卖给他的,才会夹着这东西。”停顿一下,叹了口气,“看样子您明天还打算继续?”
还没退休的秦老汉只有两个月时间,还包括刮风下雨。可以说过一天就少一天,必须继续。
秦峰让开路,“搁屋里还是搁外面?”
秦老汉不想被人围观,“进院。我大概归置一下就吃饭。你们都帮忙。”
五兄弟同时翻白眼。
秦老汉瞪眼,“看不起我?”
五兄弟不敢再有别的表情,但等他把车拉进去,就把上衣塞到裤子里面,帮他分拣东西。
秦老汉跟他堂弟秦大山压点水洗洗手和脸,就各摘一根黄瓜边吃边指挥。
周氏忍不住说:“我们收破烂还是你收破烂?”
“那你别动,我自己收拾。”
周氏都怕他中暑,哪敢让他干啊。
可她心疼他,她就只能替他。
秦峰知道这堆东西纸箱最值钱,就让几个孩子先收拾纸箱,他找根绳子把纸箱捆起来。随后收拾书本。至于破布,跟书本一起,能卖就卖,没人收的话,他爹拉去卖的时候顺手就扔垃圾桶里了。
几个孩子听他的话,手脚又麻利,不过一会儿,车里只剩一些破铜烂铁小东西。
周氏发现还有木头块,忍不住皱眉,“你咋啥都往家里拉?”
秦老汉勾头看一眼,“应该是夹在里面的。”
周氏拿起来就想扔厨房里烧火,从里面掉出俩东西。
秦大山听到动静看过去,惊呼一声:“琥珀?”
秦峰下意识问:“什么东西?”
秦大山搁衣服上擦擦手上的黄瓜汁,拿起那俩小东西,“琥珀都不知道?听说咱们北边有个地方这东西多得很,挖煤都能掏出来。估计这俩也是那边的。可惜里面有虫子,还有乱七八糟的黑点点不值钱。”
秦峰看过去,除了黑点点和里面的虫子,颜色金黄无杂色,“应该值点钱吧?”
顾无益听人说过琥珀值钱,但他前世不爱这些烧钱又不能吃不能穿不能用的东西,只在别人家里见过,一个纯血色,一个大海的颜色,里面的东西像星空。好像还是外国的。
这俩要是国产的,卖上天也顶多卖个银的价。
“银子贵还是这东西贵?”顾无益好奇地问。
秦大山:“应该差不多。不过也得有人买。”
周氏嫌弃:“不能戴也不能融了打戒指手镯,谁买它干啥。”
秦大山点头:“是呀。所以这东西就图个新奇。”说着又拿起那个小香炉,“小峰,我跟你爹说好了,这个东西不卖归我。这俩给你们吧。”随手递给顾无益和渺渺,“拿着玩儿去。”
渺渺一看上面都是灰尘,“这么脏?”
顾无益:“我帮你洗洗,放你存钱罐里。哪天没钱了拿了换糖吃。”
渺渺嫌弃:“我早就不吃糖了。”
“换别的东西。
”顾无益怕他乱扔,“就当这是两块银子。”
小孩上学早,五岁上一年级,今年八岁,再开学就上四年级了,知道金银,“好吧。”
顾无益洗干净又用毛巾擦擦就递给渺渺。
小孩随手往兜里一塞,注意到几个哥哥,转向他们,“你们要不要啊?”
傅青云连忙摆手:“不要。”
可不敢说一看到那里面跟活着一样的虫子,就忍不住想到前世听圈内人说的古曼童,他就瘆得慌。
随后想到渺渺最近跟他们睡,他的存钱罐就在他们床头,“回头放你房间里。
渺渺的房间窗户朝西,一边是他爸的书房,一边就是楼梯。两边都没人,他不爱住,以至于里面除了床和柜子,没有一样他的东西。所以也不想把这东西放进去。
秦峰总觉得这俩琥珀值钱。
可他前世不爱摆弄这些,怕打了眼,也就没关注过。
“给我吧。我给你收起来。”秦峰决定放他柜子里,哪天遇到个懂行的,连同老和尚给的那些金银玉器一起让人给看看。
小孩立马塞他手里。
秦老汉气笑了:“看把你嫌弃的。”
秦峰塞兜里,找个破盆,把里面的破铜烂铁收拾出来,就推着车出去。
随后把车翻过来,把里面的东西全拍地上。
因为太脏,他用脚跺两下车背面,顿时尘土飞扬。
东边门打开,人还没出来就吼,“还让不让人吃饭?”
秦峰睨了他一眼,正是他大堂哥,“我塞你嘴里了?”
他堂哥噎的说不出话,又不甘心,“你这要是搁城里,都,就叫没公德心!”
“城里人有公德心,你不搬城里住?”秦峰淡淡地瞥他一眼,翻过板车放好。
他堂哥惊呆了:“你爹都收破烂了,还好意思瞧不起我?”
秦峰:“我家穷的吃不上,跟我瞧不起你有关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