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道, 家丑不可外扬。
顾无益不认为王根宝是他家人,就把王根宝是谁,以及早年干的事告诉他。
林小波了然的点点头。
顾无益诧异, “你知道?”
林小波顿时有点不好意思, 不自在的攥住手,“你姑奶奶说过。跟我爹学种西瓜闲聊天的时候说的。那天正好星期天,我也在大棚里帮忙。”
顾无益不禁说:“早说啊。”
林小波心说你也没等我说认识王根宝啊。
“你姑奶奶还说从那以后你姑就没回来过?”
顾无益点头:“以后更不会回来。听说王根宝越来越有钱了。”
这点林小波没听秦大姑提过, “他不卖衣服了?”
“我大山爷说, 他那个小闺女可以上幼儿园了。秦颖就把她送去幼儿园, 她看店王根宝给南方的服装厂联系工人。他之前年年去进货,跟那边人混熟了,就免费给人家送工人,工人这边给他钱。只要跟工厂签了长约,人家就给他一个月基本工资。”
林小波吸气, “他可真会做生意。”
顾无益点点头,“我爸说他就会干这些投机倒把占便宜的事。”
“那人家工厂知道吗?”林小波好奇。
顾无益点头:“南方工厂多,当地人远远不够, 只能从外地找。咱们这边的人怕到了南方被骗, 南方的工厂老板多是当地人,也怕到了陌生地方被骗,净招些不成器的。甭管知不知道, 只要工厂需要人, 他们都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林小波点头:“是呀。”
有段时间他姐闹着要去南方打工,他爹不许,就是怕她到了陌生地方被骗。
“不过我爸说这种事他也干不长。”
林小波:“他可以这么干, 被他介绍进去的工人也可以这么干。人家要是带亲戚过去, 肯定不会管亲戚要那笔钱。”
“对!”顾无益点头。
林小波摇摇头, “可惜就算只能干两年,他有了启动资金,以后干别的也不愁。”
顾无益闻言心里很不舒服。
要不是他爸提到去南方进货,要不是青云和凌云利用前世知道的告诉他哪儿发展得好,哪儿货多,哪个工厂更规范,对所有批发商一视同仁,王根宝的南方之路不可能这么顺。指不定早死在半道上了。
林小波见他面色不渝,赶忙解释:“我就是这么一说。再说了,他那样的人干别的也不可能遵纪守法。我爹说常在河边走没有不湿鞋。爬得越高摔得越狠。”
顾无益想起他上辈子吃过大亏,小心谨慎后来依然被人算计,就是吃了没文化的亏。王根宝跟他上辈子一样,却还不如他吃一堑长一智,“你说得对。你困吗?”
林小波不困但他累。
顶着风淋着雨载着顾无益骑了近十里路,现在腿还是软的,“你们几点睡?”
顾无益:“我们家平时九点半之前。像明天周末有可能十点,也有可能十一点。早上六七点起。”
“六七点?”林小波惊呼。
这么晚的吗?
顾无益点头:“平时五点多。周末我和我爸会把闹钟关上。他们四个我不清楚。”紧接着补一句,“你要是睡觉我就去楼下看会儿电视。”
“那你去吧。”林小波立即说。
顾无益瞬间知道他困了,于是帮他带上门。
林小波并没有睡,而是试着看那本《百年孤独》。
注意到书桌上有字典,林小波就拿过来,遇到不认识
的单词就查一下。
由于太入迷,秦峰父子几人上楼他都没发现。
后来还是眼睛酸涩,不得不停下,听到楼下的闹钟响了十一下,他才拉灯睡觉。
翌日睁开眼,扭头到书桌上的闹,猛然坐起来。
——居然七点了。
匆匆套上顾无益的运动服,趿拉着鞋就往楼下去。
秦峰循声看去,笑着招呼:“醒了?”
林小波的脸刷一下红了。
秦峰敛起笑容,外面喊,“大小子。”
顾无益进来。
秦峰:“带小波去公厕。回来洗洗脸吃饭。”
林小波愈发不好意思,“你们怎么,怎么不先吃啊?”
秦峰闻言便知他误会了:“我也想。可还有四个懒虫没起。”
林小波不由得眨了眨眼睛,他听错了吧。
顾无益递给他一把伞,“你睡着以后他们四个在楼下搓麻将,搓到十点多才上楼。”
林小波忍不住揉揉脑袋,他如果没听错的话是“他们四个”,“渺渺?”
顾无益点头。
林小波一脸的错愕,忍不住转向秦峰。
秦峰:“要是想学回头我教你。省得以后有了钱再接触,玩起钱来一发不可收拾。”
林小波瞬间明白他为什么由着渺渺玩麻将,“谢谢秦叔叔,我对那类东西不感兴趣。”顿了顿。很是不自在地干咳一声,“你的那本《百年孤独》能借我看看吗?”
秦峰讶异,“可以啊。只是我记得好像是英文版吧?”
“我还想管无益借一下他的英语词典。”林小波说着话忍不住看顾无益。
顾无益点头,“走吧。”
惦记一晚上的事搞定,林小波整个人都变得轻松多了。
秦峰看着他步履轻快的跟顾无益出去,不禁感慨,小伙子真不错。
忽然想到他昨天向他请教的问题。
秦峰收回往厨房去的脚步,转身上楼拿支笔和一张白纸,顺便叫醒四个懒虫。
小哥四个能忍住不上大号,就在自家卫生间里解决。
顾无益和林小波从公厕回来人家已经开始刷牙了。
秦峰给林小波一个全新的牙刷,“用好可以放在这儿,留你下次来再用。拿回家也行。我家还有很多,都是我出差时接待我的人准备的。”
林小波刷好牙就找张纸把牙刷包起来。
秦峰去盛饭。
早饭跟林小波家差不多,馒头、粥和咸鸭蛋以及腌的小菜。不过也差一点,秦家的餐桌上有两盘蛋糕。
以免林小波不好意思,秦峰就给他拿个盘子,夹几块放他盘子里。
林小波赶忙说:“一块就够了。”
“自己做的没有食品添加剂,隔两天就变味了。”秦峰看到渺渺一手拿一块,轻咳一声。
少年对上他的视线,立即放下一块,拿起勺子喝粥。
秦峰满意了。
每个人都有一块了,少年才敢伸手拿第二块。不过也没忘记看一下他爸的表情。
秦峰微微颔首:“慢点。”
“我知道,蛋糕噎人。”少年小口吃,“爸,外面还在下,小波哥怎么回去啊?”
秦峰:“坐他哥的车走。他哥刚才打电话说等会儿去滨海大饭店送货。”
林小波点头,“我家的农用三轮车前面有个斗篷,像现在雨小了都不需要穿雨衣。”
“那挺好的。”渺
渺说着话把最后一口蛋糕塞嘴里,又忍不住往餐桌上看。
秦峰给他夹一块,“这么多够了吧?”
林小波是客人也只有三块,少年满意了。
秦峰:“吃好就去爷爷家。”
少年险些被蛋糕噎住。
秦峰挑眉。
——有问题?
少年不敢有问题,饭后乖乖地回村吹他的唢呐。
秦峰让二儿子和四儿子刷锅洗碗,他给两位高中生科普大学专业,分析就业前景。不拘科研单位和公检法系统。还给他们讲来未来发展趋势,比如计算机。
顾无益听到“计算机”三个字不由得心中一紧,难道他爸跟他们一样。
随即一想不可能。
他爸堂堂一留洋博士要是不知道计算机才奇怪。
再说了,他爸可是站在山顶上的人。
“爸,您懂得真多。”顾无益由衷说道。
林小波点头。
秦峰笑道:“等你们像我一样,再工作几年,回想起今天的事反而会认为我只知道一些皮毛罢了。”
顾无益摇头:“等到那时候你肯定比我们懂得多。”
“对!”林小波点头附和。
秦峰把写满专业的纸给林小波:“那你们回头慢慢考虑。想赚钱就报计算机或者经管专业。耐得住寂寞,不想到处跑,也不希望条件太艰苦,三天两头沙漠海岛搞试验,又想进好的单位,就看看航天类的专业,或者军工类的大学。”
两位还未成年的高中生认真点点头。
秦峰心底暗暗松了一口气。
他早想暗示顾无益报东北的工程大学。一来离首都远,书中他是在首都出事的。二来军工学校管得严,每一位好学生都是学校的宝。毕业后进了单位,就是他也不一定能找到顾无益。更别说早已入了外籍的那对夫妻。
只可惜一直没机会——贸然提起很突兀,顾无益还有可能误会那对夫妻又给他写信了。
幸好天公作美替他留客。
秦峰又怕顾无益嫌搞研究事多钱少,“无益,想干什么爸都支持你,咱家不需要你赚钱。”
“我呢?”顾小二拿着刷碗的麻布出来。
秦峰沉吟片刻。
“爸!”顾小二忍不住拔高声音。
秦峰:“就你这暴脾气,我得挑个能收收你性子的学校。”
顾小二的脸色微变。
顾无益想笑:“我知道什么学校。”
秦峰挑起眉头“哦”一声。
顾无益:“军校。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巧了,我也是这么想的。”书中的顾清狂因为在部队不听指挥被迫转业。至于为什么,他不是主角,书中并没有着墨太多。估计跟顾无益的公司出事有关。
大概为了让剧情更合理,作者提到顾清狂一进部队就后悔了。
秦峰估计这点应该是真的。顾清狂想帮他大哥分担一些,毕竟他们兄弟相依为命多年,顾无益当时已少了一个肾。
现在顾清狂无需担心顾无益,秦峰很想知道顾清狂的选择,也希望把他跟他那对生父生母隔开,“小二,你觉得呢?”
顾小二瞪他一眼,“你们都替我决定了,我觉得还有用吗?”
秦峰明白了,也不由得露出些许笑意,“毕竟是你的人生。你爸我又不能替你活。”
顾小二瞪他一眼扭头回厨房继续刷碗。
秦峰听着锅碗瓢盆交响曲,对顾无益说:“小二赶明儿
进哪支部队都不能进后勤,尤其是炊事班。不然人家得天天买碗。”
“爸!”顾小二气得出来,“你够了!”
秦峰抬抬手,“行,我不说了。”转向林小波,“收拾收拾东西吧。我估计你大哥该来了。”
林小波看一下墙上的钟——快九点了,饭店也该准备中午的菜了,“秦叔叔,这衣服……?”
“穿着吧。赶明儿洗好了直接给无益。”
林小波看向顾无益,“回学校再给你?”
“都行。我衣服多,暂时穿不着。”
林小波闻言心底轻松许多,没有因为这套衣服看起来像新的压力很大。
其实他身上的运动服就是新的。
开学前秦峰带几个孩子买的,一人一套。
一中管得严,顾无益到校只能穿校服,以至于这套衣服只穿过一次。
林小波多是穿他哥的旧衣服,在家下地干活连他爹的衣服都穿,以至于分不清新衣服和半新不旧的区别。
家里的衣服多由他嫂子置办,他嫂子一看新衣服的折痕还在,忍不住跟公公婆婆夸秦峰人好。林小波因此紧张又不安。
瓜农林大爷见儿子穿着挺合身也挺好看,跟城里人一样,就给他儿媳妇一些钱,让他们送林小波去学校的时候,顺道去大商场给顾无益再买一套新的。
林小波学习好,他哥哥嫂嫂指望他出人头地光宗耀祖,所以并没有觉得公婆偏疼小儿子。
到了商场看到跟衣服挺配的鞋子,还擅自做主给他买一双鞋。
林小波看清楚鞋的款式,顿时忍不住说:“顾无益也有一双一模一样的。”
他哥哥嫂嫂很意外,不禁相视一眼。
——秦工这人能处!
回到家中,小夫妻二人就把此事告诉林大爷。
林大爷反问:“终于相信秦工那人真好?”
林小波的大哥忍不住说:“但也没想到能把养子当亲儿子疼。还能做到一视同仁啊。”
“所以你只能跟我在家种地,人家是博士。”
此言一出,林小波他哥无言了。
翌日上午给饭店送最新鲜的蔬菜时,林小波他大哥特意在北车厂家属院门口停一会儿,给门卫一包蔬菜,请他转交给秦峰。
等到中午下班,秦峰从这边回村吃饭,门卫就笑着打趣:“秦工,有人给你送礼了。”
此言一出,上至厂长下到普通工人,齐刷刷看向秦峰。
秦峰好笑:“我一个搞铁疙瘩的,不跟生意人来往,不跟官场上的人接触,就是有人给我送礼又能送什么?”
众人一想很有道理。
厂长正是因此好奇,踱步过来,“那你打开让我看看。”
秦峰坦荡荡,直接打开。
厂长看到水灵灵的蔬菜无言又好笑,“你这都是交的什么朋友?”
“昨天无益的校友在我家住一晚,这应该是他们家人给我的谢礼。”秦峰说着看门卫。
门卫伸出大拇指。
厂长不由得拍拍秦峰的肩膀。
——不错,一直初心未改!
秦峰:“那我可以回家了吗?”
厂长摆摆手。
秦峰到家把蔬菜交给他爹妈。
周氏忍不住感慨,“这林家人能处。”不待她儿子开口就问,“那个林小波是不是比无益高两届?”
秦峰点头。
秦老汉接道:“能跟无益念一个专业就好了。有个人照应
也省得我和你妈不放心。”
此时顾小二他们已经回来了,正洗手准备吃饭。
顾小二听闻此话,忍不住说:“哥又不是小孩子,有啥不放心的。”
秦老汉摇头:“咱们省没几所重点大学,大小子考得好就得去外地。离家几千里,孤零零一个人,你哥还懂事,怕咱们担心肯定报喜不报忧,回头受了委屈咱都不知道。”
顾小二闻言不禁担心起来——他哥确实有报喜不报优的毛病。
以前很容易相信别人,别人对他一分好,他能掏心掏肺。也不知道今生这点改了没。
林小波这个人他了解不多,不过上辈子既然能得省长看中,还能安安稳稳熬到去地方历练,人品作风方面肯定过硬。
顾小二:“林小波挺喜欢我爸,回头让我爸多跟他说说呗。”
老两口齐刷刷转向秦峰。
秦峰好笑:“我想跟人家说也得有机会啊。”
周氏忍不住说:“这还不简单。回头你大姑再来,就让她跟林家人说说,以后下雨下雪就来你这儿。离冬天不早了,离放寒假还早,有的是机会。”
秦峰饿了,无奈地点头:“行吧。只要老天爷给面子。”
老天爷不给面子,也架不住他妈上心。
从市里没有直达林小波他们家的公交车,林小波便每次骑车上学。
周氏旁敲侧击林小波的情况,从渺渺那儿得知这一情况,就让林小波把车放秦峰家,跟顾无益乘公交车去学校。
赶上路上有雪,就让林小波住一晚再走。
寒假来临,林小波在秦峰家住了不下五次。他用过的牙刷也不包起来带回家了。
寒假第一天,中午,秦峰带着几个孩子回村吃饭,周氏见着他就把他拉到一旁小声问:“我给你创造那么多次机会够了吧?”
秦峰真服了他妈了:“林小波要是个女的都成你儿媳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