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华没有说很多,去描述时一前世的人生。
因为人的一生有太多的牵绊和无奈,他并没有殉情、也没能杀了嫡母给她报仇,他娶妻生子,却又夫妇不和,一生算不得失败,却也与幸福没有关系。
她给的答案,只是“活埋”与“失去”对前世那个男子人生最终的影响。
“青春早逝,与你生前的遗物合葬。”
春奴的睫毛颤了颤,落下了最后一滴血泪。
是喜悦的。
数百年的孤苦,在这一刻变得那么不足一言。
而她魂魄,也在那一刹那里更快的虚弱下去。
安乐跑到曦华身侧,拉了拉她的衣袖:“能让时一醒过来吗?再让他们见一面,不记得也没关系,能记得她就好。”
春奴张了张嘴,却说不出那句“不必了”。
曦华看了她一眼,抬手划破了指腹,临空画下符咒,拍在时一空洞的魂魄上,将它送回了身体。
淡淡的金光将他的身体包围,等到金光散去时,时一已经恢复如常。
待他睁眼,就看着春奴抿着笑、抿着没有血色的泪看着自己,带着清澈的眷恋和不舍。
不知何处吹来的夜风,轻轻扬起她鸦青的长发,也扬起了他心底一阵紧缩的痛。
仿佛,他应该与她说些什么,可是他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就那样站在原地,看着她慢慢变得透明,一点一点的消散。
直到最后,空气里只徒留了她一声轻轻的余音。
“再见……”
一群人坐在一片狼藉里唯一还“健在”的沙发上。
沉默。
很长久的一段沉默,可以清晰的听到窗外轻轻的风声。
尽管除了曦华和黎萦之外都没与春奴相处过,但是看着她带着自己并不完美的故事和结局消失,还是说不出的难过。
如果没有遇到欧阳瑞那种疯子,她和前世的郎君一定可以在一起,未必一生没有坎坷,可至少她不必承受那数百年的孤苦和痛苦。
白婴就是个没有智力的婴灵,他不懂什么是死、什么是消失,但是感受不到春奴的气息,他很狂躁,龇着牙到处乱窜、寻找。
曦华把他引了一只黑色的瓶子里,贴上了符咒,装进了背包。
又给保镖们都扎了针,确保他们醒来之后不会记得那些惊悚的场面。
欧阳瑞和他带来的人被一盆带着碎冰的水泼醒,赶出了酒吧。
亏心事做多了,当场就疯了两个。
欧阳瑞是恐惧的,但是野心太深之下更多的还是不甘心。
江兰汀靠着沙发,看着时不时动一下的背包,觉得连白婴对她都是不舍得的:“她为什么不看着欧阳瑞受到应有的惩罚再走呢?她明明是舍不得走的。”
安乐捂了捂心口,沉沉的,很压抑,总觉得自己能与春奴感同身受:“因为,没有机会了……”
厉鬼,没有来生。
留下,也不能靠近对方。
会担心阴翳之气伤到对方。
会在意对方如何看待自己。
会害怕对方用恐惧的眼神看着自己……
既然已经知道了真相,见到了转世后不再记得自己的那个人,两相对望也不过陌生人而已,是不舍,可这个时间也没什么值得她留恋的了。
不如,就这样了的吧!
江兰汀激动地踹了身前的玻璃桌一脚:“那个欧阳瑞真是的害人精!前世害人,今世还不要作恶,不能放过他!一定不能放过他!”
曦华“恩”了一声:“不会。不会放过他的。”
时一记不起任何关于前世的事,只是春奴最后的眼神还是让他觉得心上覆了霜。
似乎那是属于他的故事,可他有游离在故事之外。
遗落了本该重要的东西。
他问曦华:“她、还会有下辈子吗?”
曦华开口,功德却突然到账。
【功德+2,生命余额:105天】那两点是时一的。
【功德+9,生命余额:114天】那九点是春奴的,因为这数百年她杀过无辜,所以功德数很大。
没有多快乐,也没有多惆怅。
她只是望向窗外被灯光映的几乎如同晨曦的夜空,愣了片刻后,才淡淡道:“烟消云散了。”
时一没什么表情的默然了许久,点了点头,有些哑然:“……好。”
众人看着他。
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或许,只是为一个陌生女傀悲哀。
也或许,只是想尊重那个痛苦数百年的人的心愿,不去知道,不必了解。
言倾慕站在她身侧,伸手揽着她的肩,轻轻捏了捏:“活着未必好,死了未必不好,今生来世,若是不带记忆,谁又知道谁是谁,谁和谁也都没有干系。”
曦华抬首看他。
而他也一目沉溺地看着她。
四目相对。
那种莫名的熟悉感再去迎面扑来。
还不急细想,就被兰汀的一声叫给打断了。
“那个妖道的尸体不见了!”
曦华回头看了一眼。
并没有诧异,平淡着语调道:“那具躯体是他从别人那里抢来的了,年代长远,又受邪术侵蚀,没了魂魄寄居自然会消失。”
抢人的身体?
江兰汀张了张嘴:“太可怕了,那哪是什么道士,简直就是举着屠刀的恶魔!”
青裴眉心轻皱:“不论哪一类的人,总有那么几个激进可怕的。”对方才的场面也是心有余悸,默了默,“那妖道,是已经被杀掉了吗?”
黎萦显露半人半蛇的形态,甩了甩她的大尾巴:“没有。”
曦华淡声徐徐:“那种阴险小人对危险的感知都很敏锐,不会坐以待毙,也随时都会给自己找好退路,这时候魂魄已经到了新的身体里了。”
黎萦不以为意的摆着尾巴,发现少了一片鳞片,有瑕疵了。
不高兴的眯了眯眼,等下次逮到人的时候,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他的魂魄练了邪术才能不灭,但在这个行动都监控盯紧的时代里,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给他提供练就邪术所需的东西,但欧阳瑞算一个。我们今日毁了他一条路,还拿走了他的舍利,怎么可能不恨我们入骨?那种人睚眦必报,等到他重新,就会有动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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