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两人之间长久的沉默一直持续到了晚上洗完澡熄灯。中间谭俊超找他两搭话，他们也只是敷衍答几句。

“同学你好，麻烦请熄一下大灯。”

外面系督咚咚敲了两声门，提醒他们熄灯，坐在床下对着课本发呆了许久的宋星瀚这才反应过来，站起身熄了灯，脱了衣服上床。

因为突然运动的缘故，他的双腿肌肉此刻硬硬的，还隐隐有些酸。屋内漆黑，宋星瀚脑子里思绪繁杂，他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索性坐起来给自己捶腿。

对面楚皓的床位上已经没了手机的灯光，宋星瀚想着他应该是睡着了，他手上掐着自己的皮肉，无声的叹气。今天楚皓的那番话让他有些惊讶，但不知道怎么的，他竟然没有排斥或是厌恶感，甚至于还带了点在意料之中的惊..喜？但这种积极的情绪很快就被他藏了下去，倒真是一点也没有在楚皓面前显露出来。

窗帘半掩不掩的遮在阳台的窗户后，因为最近的阴雨天气已经很久没有出过月亮了，透着窗帘能看见的外面的光，都是寝室楼下一排排颜色泛黄的路灯。

揉了会腿，宋星瀚摸过一旁的手机看了眼时间“十点二十。”系督这时候基本已经巡视完离开了各个楼层，他打开手机灯，轻手轻脚的下了床想去阳台吹吹风，学习偶像剧里的套路让自己清醒一下。

“嘶——”阳台门刚开了道缝，一阵凉风瞬间张牙舞爪的从门缝里争先恐后的挤进来，给宋星瀚吹了个激灵。

他抖了抖身子，迅速将门关上锁好，摸了把额前被吹的往后翻的头发，转身正欲往自己温暖的背窝里爬，就看见了脸对着床外，脸上印着手机光正在玩手机的楚皓。

即便楚皓那张脸长得再帅，在漆黑的屋内，被手机屏上惨白的灯光自下而上的印着，看着也还是有点惊悚。

更何况宋星瀚以为他早就睡着了。

“哎吓我一跳！”他没什么心理准备的受到了惊吓，小声的嘀咕了一句。

动作和说话声在寝室的一片寂静里显得格外突兀，然而楚皓却像是没听见一般，眼皮抬也不抬的继续在手机屏幕上点来点去。

要是平常的楚皓，不直接下床看他怎么了，也得起身看看他在干嘛。更何况自己现在发出的明显不对劲的惊呼，但他居然连眼皮也抬都不抬。

宋星瀚觉得自己受到了冷落，之前那种被楚皓带出来的失落感又一点点的从心里蔓延了出来。像是一条条细小的丝线，缠缠绕绕的攀上了他的心房。

嗯，有点酸。

垂头丧气的回到床上，宋星瀚忍住发信息给楚皓的冲动，将手机关机准备睡觉。

二十分钟之后，他又精神抖擞的睁开眼，重新将手机开机。在微信收藏里找到了之前王秋艺发给自己的那个文件，是话剧社排练时间表。离当下最近的就是周末的那场排练，宋星瀚思索了半天，觉得自己不能因为私人感情而耽误公事，他默默地长按文件，转发给了楚皓，随之迅速熄屏，睡觉。

*

谭俊超和程炜都看出来了他们两人之间的不对劲。

先是两人在寝室里的互动，除了必要的交流，几乎没有多余的对话。

再是宋星瀚最近每天下午必去的五公里练习，从两人第一晚回来后，从此都是宋星瀚一个人，吃了晚饭换好衣服拿了手机便出门去了，晚上回来也就是洗个澡便上床睡觉。楚皓下了课从教室回来之后，也不问他的去向，就是自顾自看看书，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有一次回来的时候身上带了一身奇怪的硝烟味。

程炜好奇的问了一嘴，楚皓只淡淡答了一句“打枪留下的。”

不要说枪了，他们虽然说是在警校，可是这群法学系的连手铐都没摸过，所以两人格外羡慕楚皓。

“对了，你最近跟星瀚咋了，怎么感觉你们两人之间的气氛怪怪的？”谭俊超趁着程炜去浴室洗澡的空档，跑去楚皓身边的爬梯上坐下，语气好奇。

“没怎么。”楚皓抬起头淡淡的扫了他一眼“怎么突然问这个？”

“真的假的。”谭俊超眯着眼睛看着一脸淡定的楚皓“我怎么感觉你两的关系要么好的跟连体婴儿一样，要么就冷的跟冰块一样，你不理我，我也不理你。”

他摩挲了一下下巴新长出来还没来得及刮去的青色胡茬“你知道像什么吗？”

“像什么？”

“像早恋的幼稚情侣。”

楚皓被他当下的比喻逗笑“不了吧。”

“你还别不信。”谭俊超低头发了个链接给他“想得到的东西，不去努力争取，就算有点苗头，也是会彻底消失的。”

楚皓盯着他身后的栏杆，似乎是在认真思索他的话。谭俊超见状也不再多说，抬腿去了浴室门口，伸手敲门“快快快！我要洗澡。”

“急什么！我洗内裤呢！”

“那我推门进去了喂——”

“马上马上，烦人精！”

楚皓耳边传来浴室门口两人的斗嘴声，饶有所思的收回定在栏杆上的目光，低头打开手机看了眼微信里谭俊超刚刚发给自己的那篇文章链接

——《如果你不努力争取，岁月什么也不会给你》

......这是什么古早味心灵鸡汤。

虽然颇为嫌弃，但他还是从中得了点启发，他伸手关了台灯，扔下手中的笔，起身就往门外走。

“哎？你去哪？”谭俊超在他身后好奇的喊了一声。

“操场。”楚皓头也不回。

“挺上道的嘛。”谭俊超扶着墙笑了两声，随后又转身，朝向浴室大声嚷嚷“你再不出来我真的闯进去了！”

宋星瀚这时候正拖着刚跑完五公里的疲惫身躯在操场上一圈一圈慢慢走着。这些天楚皓不在，他自己倒也跑得挺好，就是慢了点，但是五公里好歹能坚持下来了。他掏出手机看了眼“您已经跑了五公里，平均配速6分35，共计32分13秒。”

手机上记录运动数据的软件大声的爆出了宋星瀚刚刚跑出的成绩，吓得他立刻伸手关上了手机音量“这什么鬼软件，还带自动报数的。”他小声吐槽了一句，随之将屏幕截图，一边绕着操场慢悠悠的走着，一边对比之前的数据。

“我可真是个运动天才。”宋星瀚看着一天比一天更进步的数据正乐颠颠的想着，一直保持着低头姿势的眼前突然就出现了一双腿。

他立刻刹住了脚步，在撞上那人的前一步生生停住了，他刚想抬头向差点被自己撞到的那人说声抱歉，但在看到那人脸的下一秒，即将要出口的那句抱歉就被吞回了腹中。

“你...？”宋星瀚看着面前穿着作训外套的楚皓，瞪着眼睛“你怎么过来了？”

“我不能过来吗？”楚皓反问了他一句，眼神也大大方方的和他对视。

“能能能。”宋星瀚忙点头“你来干嘛来了？”

“看你。”

“看我？”

“不是你让我陪你练跑步的吗？”楚皓的语气理直气壮，宋星瀚对于他说出的这个理由一时竟无法反驳。

好像自己确实这么说过。

“不过你来晚了，我都跑完了。”宋星瀚的语气里带了点他自己都没发觉的欣喜，还有点小得意，他将手机的运动截图翻出来伸到楚皓面前“你看，这是我刚跑出来的。”

“嗯，不错。”楚皓仔细看了看各项数据“但还有进步空间，再跑五公里。”

“嗯！”宋星瀚正美滋滋，但反应过来的瞬间就皱眉瞪眼的否认“不不不！你说啥？”

“开玩笑的。”楚皓笑着看他“我带你拉伸。”

“好嘞。”

两人并肩走到操场中间的塑料草地内。楚皓便着手开始帮他活动起来。

宋星瀚向来不爱拉伸，体育课的热身活动时也总是叨叨自己的筋是钢筋，硬拉只会折断不会柔软。楚皓这时又拿自己班里拉伸的那套来对待他，在操场传来了几声宋星瀚要命一般的惨叫后，楚皓蹲在他身边叹了叹气“你怎么这么硬。”

“哈哈哈！”宋星瀚表情扭曲，嘴上却笑得大声“你要说我不硬那才是对男人的侮辱！”

“......”

宋星瀚今天似乎格外开心，加上被腿上和胯部前所未有的疼痛感刺激，整个人都亢奋了，他维持着被楚皓压在身后压腿的姿势“小皓，难道你很软吗！”

“......好了闭嘴。”

“哈哈哈！哎卧槽你是不是要谋杀我！”

拉伸结束后，两人一起走回寝室，宋星瀚这时却意外的不觉得痛了，但是觉得整个人轻飘飘的，莫名还有点爽。

“对了，我上次发你的那个时间表看了没有。”宋星瀚玩着手机，突然抬头问了楚皓一句。

“看了，周六排练么，后天。”

“嗯，我怕你没看。”宋星瀚又想起那晚被忽视的事情，突然有点生气。他看了眼楚皓的脑袋，突然伸手打了一巴掌在他头侧。

楚皓被他打的一愣，虽然下手不重，但还是吓了他一跳“干什么？”他不解。

“没什么，你头上有个蚊子，不过没关系，我帮你打走了。”

“...冬天的蚊子？”

“对！”宋星瀚重重点头“可讨厌了。”

“哦。那谢谢你。”楚皓无语的转回头，倒也没有什么不满的情绪。

宋星瀚突然笑了。

今天真开心。

到了寝室，屋内的两人看着他俩又和好如初热火朝天的模样。程炜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摇头感慨“这两人的关系真是成迷。”

“等以后长大了你就懂了。”谭俊超坐在床尾玩游戏，闻言低头看向他，笑眯眯的回应了一句。

“我呸。”程炜一个纸团飞过去“少占我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