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被枕边聒噪的手机来电响声吵醒时，魏紫苏猛地睁开眼。

一瞬间，恍若把灵魂从另一个世界抽离出来了，除了脑袋边上的躁动，发现四周安静得不似现实。

或许是她搞混了梦和现实，发着愣，连电话都忘了接。

过会儿回过了神，伸手去拿手机，才发现牵一发而动全身，浑身上下绵绵软软，仿佛被人拆掉了骨头。

魏紫苏眯眼揉着肩膀，“什么事？”

电话是安安打来的，问她怎么一觉睡到了上午还没醒？敲门也没人应。

魏紫苏懒懒地说：“这就起来了。”

她坐起上半身，用手心搓了搓脸，想起那个仿佛就发生在上一秒的梦。

但如果是梦，为什么她能感受得那样强烈。

对方的体温、喘息……

自己的痛感、快感……

就连现在，她身上的某处都像是已经历了种种，腰酸得快要断掉。

那个梦，也太真实了。

真实得，都不像是梦了。

这个念头一出，就像一道强烈的警铃响动在脑中，她寻找线索似的低头检查起自己的身体。

衣服都还穿得好好的，身上也没有传说中事后的痕迹。

她马上又掀开被子，寻找白床单上的血迹。

什么都没有。

再打量房间，也还是昨晚睡前的样子，并没有留下其他人踏足过的迹象。

所以她，真的……

活了十八年，有朝一日，竟做了个活色生香的春.梦？

甚至梦里的男主角，还是被她一直当作亲哥哥的楚京！

魏紫苏羞耻得快要爆炸，完全搞不懂自己为什么会梦见这种事情。

捂着滚烫的脸干嚎一声，躺倒在床上打了几个滚。

羞耻完了，才磨磨蹭蹭地进浴室洗漱。

她刷着牙，努力回想着昨晚到底怎么了？

她记得她吃完客房的送餐后，很快进入半梦半醒的状态。

身上又像是被火烧着，像被人下了药，接着，就梦见楚京过来，然后他们就……

脑回路又猛地转弯回来。

下药？

魏紫苏握着牙刷的右手停下，紧紧拧起双眉看向镜中。

收拾好东西，魏紫苏握着箱子的把手素颜出门，两边长发掖在耳朵后，头上戴着一顶深蓝色棒球帽，遮挡憔悴的脸色。

昨晚，真是比那天的酒精过敏还要难受。

安安喊她出来，说贺鸣请她们到酒店内的日式餐厅用餐，魏紫苏一字未应地挂断手机，径直出了酒店，到外面叫了车，一个人先回去了。

对贺鸣，她有怀疑，却没有证据。

也懒得当面对质。

毕竟他一定怎么都不会承认的。

想起他，大好的天气里，魏紫苏看着车外的树影阳光，眉心再次拧动，感受到一阵反胃的恶心。

来日方长，如果有机会，她一定不会轻易让昨晚的事含糊过去。

魏紫苏回到楚宅，见楚腾腾坐在客厅的地毯上玩乐高，保姆说庄宁去了美容院，魏紫苏下意识地就问：“那我哥呢？”

保姆愣了一下，回道：“他今天没有来老宅。”

魏紫苏连忙“哦”了一声，移开闪躲的目光。

她差点忘了，楚京很少出现在这里，保姆们自然不知道他的行踪。

但她的确，非常想知道，他昨晚在哪儿。

楚腾腾专注地玩积木，见到她后，抬头乖乖地叫了声姐姐，就又低头忙碌起来。

魏紫苏过去看他玩了会儿，软着嗓子表扬道：“我们家腾腾好棒哦，积木搭得这么好呢，真的是好聪明呀！”

楚腾腾脸色不变，七岁的小屁孩竟高冷得一个眼神都不分给她，还小大人般得说：“姐姐，你可不可以好好说话呢？”

魏紫苏自讨没趣，摸摸鼻子上楼了。

她趴到床上，小腿交叉着翘起来，凭空晃了几下，又老老实实地放回床上。

闭上眼想休息会儿，黑乎乎的眼前就是那副模糊的镜像。

知道楚京身材一向精瘦，脱下衣服时，皮肤仍是比平常人都白了一度，但身上流畅的肌肉线条充满侵略感。

而那张熟悉的脸，笼罩着她想都不曾想象过的欲望，他眼睛黑沉沉的，与薄唇一齐朝她眼前压过来，那句话的热气都好像还在她耳边：“紫苏，不许叫我哥……”

话说她的脑补，还真是挺栩栩如生的。

“啊啊啊啊！”

不能再想了！

魏紫苏迅速翻身下床，从包里翻出手机。

直接在衣柜前席地而坐，长发洒了一背，头顶的头发，被她自己揉得像只鸟巢。

她拨通了楚京的号码。

那边很快就接通了，一时叫她的话卡在喉咙里，忘记了该怎么说。

“紫苏？”

语气和声音没有和昨晚的重叠，还是一贯的他。

魏紫苏这才清醒了下，轻咳一声，说：“你在上班吗？”

竟忘记喊他哥哥，忙着开口弥补，但他是毫不在意的，语气平常地告诉她：“在外地出差，现在在车上。”

魏紫苏情绪缓下来，疑惑地问：“怎么又出差，什么时候去的？”

“今早。”

“哦。”

她把头发在指头上绕了一圈，两端都是静静的，没有人在说话。

空隙衍生出她自己才知道的暧昧，心口的热往身上蔓延，尴尬地咬咬嘴唇。

“想我了？”

偏偏他含着笑说出这么三个字，即使看不到他的样子，她也能想像到他颊边浅浅的弧度，眼中难得笑意也如同春风一度。

魏紫苏心慌得厉害，她今天太不自然，怕再这么下去都要被他发现。

她要找个由头把通话结束，楚京却好像知道她的想法似的，下一句就收起了话中的浅笑，在这时问：“现在在哪里？”

“在家，我昨天和安安去度假酒店泡温泉了，上午刚回来。”

他“嗯”了一声，顿了下，然后说：“以后去哪儿，提前告诉我一声。”

魏紫苏软软糯糯地答应。

他又说：“乖乖在家等着我，回去给你带礼物。”

“……好。”

自己在酒店被下药的事，魏紫苏没有告诉安安，只是跟她讲，以后有贺鸣在的任何场合，都不必再通知她。

周二，魏紫苏接到班主任的通知，回学校拿一下她的档案。

正是晚自习前的自由活动时间，校内一片热闹。

魏紫苏穿着件宽宽的黑色T恤，衣摆下露着红格百褶裙的裙边，把及腰的头发扎了起来，五官大大方方露出来，漂亮精致的不得了。

班主任刘老师一直都很看重她，交还了档案，又留住她说了好一会儿话，办公室也有其他的老师，也都纷纷对她赞不绝口。

晚自习快开始的时候，另外几名老师纷纷抱着教材回教室去了，但刘老师好像还没放她走的意思。

反倒是只留下他们两人，更叫魏紫苏多了些不方便和不自在。

刘老师端起保温杯喝了一口茶水，眼睛上下看了看她，问：“紫苏现在都在家里做什么啊？”

魏紫苏回了个笑，说：“想给自己放个小假，过阵子出去找份工作历练，不然闲着也是闲着。”

刘老师很赞同地说：“你对自己很有规划啊，这样才好，社会经验是和学习一样重要的。”

魏紫苏微笑着点头，眼睛偷偷瞄向墙上的闹钟。

接着刘老师又很期待地说起：“对了，我女儿明年就升初中了，能不能麻烦你抽空来我家给她补补课？课时费老师按外面的价格给你。”

魏紫苏忙说：“不用不用，您需要我帮忙就随时开口，给小孩子上几节课而已，不碍事的。”

刘老师眉开眼笑，眼看快要上课了，终于站起身来。

才呆了这么一会儿，出来天都黑了。

魏紫苏舒了口气，快步朝校门外走去。

刘老师是资深的金牌教师了，上课风趣幽默，脾气又好，很得学生爱戴。

身为一名中年男人，难得得没有啤酒肚和地中海头，长得也算周正，女孩子们都爱讨论他年轻时一定迷倒万千少女，也都喜欢围着他探讨问题和聊天。

只有魏紫苏是个异类。

她伦理意识极强，认为长辈就是长辈，是不能被当作一个普通异性谈论和接近的。

同时，刘老师略显亲近的言行，也让她感到很不舒服。

学校环境规划得很好，路灯一盏盏地亮着，周围几栋教学楼像方方正正的珠宝盒子，里头也亮着一块块方糖般得窗口。

自习课时间，大多数的教室都是安安静静的。

魏紫苏放慢步子，边走边侧着头看向窗子里面。

她这就告别高中时代了啊。

多像又度过了一道关卡，同时一只脚重新踏上了新的旅程。

察觉到前面有人，魏紫苏收回眼看向前方。

几道高瘦的身影姿态闲适地站在路灯下方，嘴边和指间都亮着红红烟头。

其中一人脑袋冲着她，低声向同伴说了句：“来了。”

魏紫苏就明白这些人是在等着自己的。

她眯起眼仔细辨认，果然就看清中间一人正是贺鸣。

魏紫苏笔直地望过去，毫不怯懦。

她停在路中央，犹豫了会儿，拿出手机按住微信的通话功能，说：“哥，你来校内接我吧，我这边，遇到了点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