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他比那名男人整整高出一头, 紧攥对方衣领的右手, 手背绷出流畅有力的筋骨线条，将人往旁边一丢, 干脆利落, 而后侧着身子走出人群。

明明是在帮她，可全程都没有分给她一个眼神。

魏紫苏直勾勾盯着他的背影，已然忘记自己是过来找安安的。

陡然肩膀被人从后面抱了一下，可把她吓了一跳，以为又来个色欲横流的咸猪手，差点反手就呼过去。

扭头一看，原来是安安。

强劲的噪音中, 安安兴奋地大声说着：“那就是莫寒，怎么样？你这是看呆了吗哈哈！”

魏紫苏无奈地翻了翻眼睛，扯过她的胳膊，“走吧, 该回去了。”

她再朝那个方向望过去, 那里已经没有了他的身影。

莫寒。

当晚魏紫苏做了个梦。

梦见的是在Pandora box时，她在人群中焦急追逐那个背影的情境。

他的脖子缓缓侧过来，隔着人望向她, 一如既往面如冠玉, 目光触及她时，脸上冷淡的薄冰如遇春风花暖。

楚京在看着她笑。

她真的太喜欢他笑的样子了, 也不由自主地冲着他笑。

笑着笑着, 耳边狂乱的重金属舞曲, 莫名其妙变成了某种极其熟悉的音乐节奏，她皱眉寻找声源，后知后觉地明白，这是她的闹钟铃声！

猛然惊醒，手机正在枕下狂震，离她定的起床时间已经过了好几个五分钟，上班马上就要迟到了！

魏紫苏诈尸般直愣愣地从床上坐起，火速奔往卫生间。

一边刷牙一边往脸上搓洗面奶，火急火燎地拾掇好自己，拎起包跑到楼下，姑父和小姑大清早就去高尔夫球场见老友，保姆们竟都忘了叫她。

赶到奶茶店的时候，已经迟到了十五分钟，店长人不错，念在她是初犯，没说什么，只叫她快到工作间换衣服去。

出来时小艾就瞧着她坏笑，“怎么起晚了？是不是昨晚做了什么好梦？”

兵荒马乱了这么久，终于就位，魏紫苏总算放松下来，也的确是为那个“好梦”心情愉悦。

她绽开笑容，“是啊，可真的是好梦呢。”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其实倒过来也是一样。

奶茶店弥漫满满香甜，清新的英文音乐放得很低，魏紫苏微微歪着头，眼睛盯着同一个地方已经十分钟。

直到挂满装饰的玻璃门被人推开，眼前闪过一个黑色身影，魏紫苏抬起头，又是一愣。

差点又以为是他。

不过，怎么是他？

莫寒？

他穿着件黑色T恤，戴着顶白色棒球帽，单肩挎着一只精巧的包，手里还拎着一只塑料袋。

他似乎很缺觉的样子，神情恹恹，和那晚DJ台上的激情的样子判若两人，现在就像一只打瞌睡的黑猫，踏着慵懒的步子流浪进来。

进来也没注意到她，他直奔台子另一边的小艾过去。

小艾对他笑得格外热情甜美，“还是老样子？”

“嗯。”他这么回应着，卸下肩上挎包拿手机付款。

同时放下了那只手里提着所料袋，魏紫苏下意识看了一眼。

辣、辣条？

兴许她眼里的惊讶太多了，莫寒终于侧首看见了她。

魏紫苏虚虚抬手，笑了一笑，“嗨。”

他还是那种阖了三分之一的眼皮的淡漠眼神，连睫毛都是不近人情地半合下来。

见到她一点也没显得意外，也可能，没认出她来。

“来新人了？”扭头跟小艾说道。

小艾背对他们调奶茶，声音还是热情非常，“是啊，紫苏小美女现在是我们店里的活招牌，比你喜欢的招牌芝士奶盖还要招牌！”

魏紫苏：“……”

莫寒：打哈欠。

接过小艾双手递过来的奶茶，没忘记带走他的辣条，莫寒转身时冲小艾抬了下手示意，移眼时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地瞄了眼魏紫苏。

待人出了门，魏紫苏就好奇地问起了小艾：“他经常来？”

“是啊，超帅的小哥哥，最爱芝士奶茶配辣条，就是不太爱理人，我也是好久才和他进行到互相问好的阶段的，不知道是不是住在附近的，在上学还是上班……”

魏紫苏刚要和她透露，这是Pandora box的夜场DJ，却被小艾提前问道：“是不是好帅？”

“嗯，帅。”

“那他下次来你就要微信，他好像还没有女朋友，你这么漂亮一定成功。”

魏紫苏干干笑了笑，放在抽屉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她马上就要挂断，瞧见是楚京打来的，趁店长不注意，偷偷蹲下去接听。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现在纽约时间夜半三更，难道他这么晚都没睡。

“紫苏……”

楚京一贯睡醒时嗓音里的沙哑打消了她这个想法。

“你这是睡到一半醒了吗？”魏紫苏笑着问。

他低低笑了一声，异常惹人亲近，说的话也是：“在做什么？”

魏紫苏操心着那边店长的动静，捂着嘴巴小小声地说：“上班，我今天还迟到了，太惊险了，还好店长没骂我。”

再问：“你怎么突然打电话来？”

这下，他便沉默了会儿。

魏紫苏认真等待，那边的房间安静得，连落针的声音都听见。

听到女孩的疑问，楚京才意识到自己的草率。

的确是很晚了。

纽约的深夜被厚厚窗帘阻隔，偌大套房只亮着床头的一盏灯。

楚京躺在床上，神情静谧，手机贴在耳边良久。

那头魏紫苏久久等不到答案，又问着：“哥哥，你怎么不说话了？”

他无声笑了下，手抬到额上抓了把头发，只好告诉她：“做了个梦。”

“什么梦？”

“……噩梦。”

的确是噩梦。

一个他再也不愿梦见第二次，更不愿它演变成事实的“噩梦”。

梦见，他的小姑娘，幸福地挽着爱人的手臂，笑容满面地跟他介绍，“这是我的男朋友，我好喜欢他，他也很喜欢我，哥哥，你替我高兴吗？”

即便这会儿已从梦中醒来，他还是没换过那阵后劲儿，必须要听一听她的声音，才能安心。

楚京闭上眼，却又锁了眉。

突然有点后悔来美国出差了。

他疲累道：“等着我，后天回国就去见你。”

这厢魏紫苏一脸茫然地挂了手机。

问他什么梦也不说，没想到居然也会做噩梦，并且梦醒还要打电话给她，她这么想着就笑了出来，放好手机，站起来继续工作。

到楚京回国这天，下班后魏紫苏早早就往家里赶。

以往去哪里都有楚家的司机接送，开始出来上班，算是提早体验生活，她不愿再有司机跟着，这阵子来去都是一个人。

步行去最近的地铁站，耳朵里塞着耳机，还从店里带出来了一杯奶茶。

芝士奶盖的口味微咸，入口又变得甜腻，两种不同的味道很叫味蕾上瘾。

魏紫苏这就想起了那个嗜好芝士奶盖的莫寒。

刚巧，途径那天的Pandora box，除非晚上，这里在白天时门可罗雀，魏紫苏扭着脖子往里打探了一眼，谁也没瞧见。

不知道那个莫寒今天在不在。

店里二楼，莫寒长腿架在椅子上，神色泛泛地打游戏。

外部有漆亮的单面玻璃阻隔，从外看不见里面，从里倒是能把外面的所有都尽收眼底。

旁边扫把头的呆毛又一次被爆了血，丧气地丢掉手机，抱住脑袋求饶：“大佬，能不能给口饭吃啊。”

莫寒懒懒掀唇，“不能。”

一局结束，他状作起身，呆毛忙问：“干嘛去啊？”

“买奶茶。”

“点外卖不好吗？”

莫寒还是那样：“不好。”

起身后，视线蓦地定在楼下的某一处，神色渐紧，随后迅速下楼。

呆毛瞅着他下去，好奇地也往楼下瞄去。

于是瞬间张大了嘴巴：“我去，扒手啊？”

魏紫苏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异样，直到耳机里的音乐突然暂停，她疑惑地低头往包里拿手机。

毫无预料地撞见一直鬼鬼祟祟的手，正捏着她手机的一角慢慢掏出来。

“小偷！”她立即就大声喊了出来，可人家偷东西的也不是吃素的，手机已经到手，冲她扒了下眼睛，撒开腿就跑远了。

魏紫苏气不过，跟着追出去，跑了几步就放弃了。

对方是个四肢发达的男性，她怎么追得上。

那就报警吧。

可是，没有手机怎么报警？

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时耳边传来一阵机车的巨大轰鸣，她转身，莫寒骑着一辆巨大的机车，单腿撑在地上。

扬眉，脸庞往后微侧，淡淡命令道：“上车。”

这样惊险刺激的一幕以前只在荧幕上见到过，从未想过此生也会有这种体验。

风声阵阵，把头发和衣角都吹乱，把心都揪紧。

摩托车载着她，越过车辆和人群，很快就追上了那名小偷。

轮胎滑动，发出刺耳滑声，潇洒地堵在对方前面，拦隔去路。

魏紫苏还没从惊险中回身，愣愣看着前面的莫寒摘下安全头盔，抓了把下漆黑碎发，平静地朝小偷说着：“你自己还回来，还是，我帮你还回来？”

小偷原地犹豫了一会儿，两条腿的终究敌不过两条轮子的，终于，慢腾腾地把东西放在地上，然后又一溜烟儿跑没了。

魏紫苏连忙下去把自己的手机钱包拾起来，打开看到里面没少什么，放松地舒了口气，笑着说：“谢谢你。”

莫寒没有反应。

午后霞光将机车上的金属照得铮亮，后视镜折射出明亮的光打在他的侧脸和鬓角，眼珠是疏离的琥珀色。

他一手拎着头盔，看了会儿他，又戴了上去。

同时说着：“还走不走了？”

“什么？”

“送你回家。”

其实并非想麻烦他送自己回来，奈何对方是个固执的主，说完便再一言不发，无动于衷地等着她配合。

摩托车在路上飞驰，周身都包裹上风，耳畔也风声阵阵，魏紫苏坐在他后面，车速加速时她就把脸埋下，一不注意和他贴得近了。

T恤下的身体年轻强健，即便是在容易闷出汗的初夏，他身上也是一丝异味都没有，薄荷或剃须水的清凉味道沁人心脾。

她冒犯似的慌忙后退，不小心，与后视镜上他的双眼对视。

护目镜那双眼睛，有别人没有的内容。

多像楚京。

魏紫苏猛然一怔。

到了家时，车子停下，风便也停了。

她笨拙地下车，把安全头盔还给他。

同样说着和刚才一样的：“谢谢你。”

“不谢。”他言简意赅道。

然后拧动车把，右腿再次踏上去，酷酷地驾车驶远。

深蓝的柏油路投上摩托与人的影子，路边花朵颤了花瓣。

魏紫苏看着他走远才转身进家。

隔着巨大的窗框，直直望见站在起居室窗边的那道熟悉身影。

楚京身着衬衫长裤，袖子挽起来一些，双手插兜，定定站在窗内。

正在看着她，也不知看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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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用上章的一条评论——

哥哥：我他妈疯了才会去美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