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切断了与楚京的联系, 魏紫苏之后的情绪反应,与魏父魏母预想中的截然不同。
她没有哭闹, 没有不满, 更没有哀求,日常里,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似乎没有手机对她没造成什么太大的影响。
只是人就此沉默了许多,变得不怎么爱说话了。
又到了毕业季,魏母同事那些和魏紫苏同龄的孩子, 很多都进行了毕业旅行,魏父是大学教师, 学生们放暑假,他也得闲, 就带着魏紫苏江南海北地玩了半个多月。
旅行对魏紫苏起了很好的效果,心情逐渐恢复过来。
没有强势的魏母在场,父女二人单独相处的时候, 即便魏父有意提及, 魏紫苏也从没有说起过楚京。
夫妻二人商量着, 或许是两人刚在一起没多久, 感情尚未稳固,也是他们发现得及时,就省去了很多麻烦。
见魏紫苏一切还好, 他们放心了许多。
八月里, 暑热当头, 陆曼文在医院工作期间突然晕倒,魏紫苏和爸爸迅速赶过去,主治医生告诉他们,在魏母的肺部发现了一枚肿瘤,好在是良性的,也没有衍生太长的时期,及时切除就不会有后顾之忧了。
魏母暂停了工作,手术前后的几日,休了病假专心调养身体。
魏紫苏经常到医院陪她。
魏母这一病,魏紫苏像又长大了一些。
衣不解带地陪伴照顾,面面俱到,做事也越来越有主意会拿捏分寸。
魏母一切都看在眼里,欣慰,却又感到揪心。
她知道,让女儿产生变化的原因,不仅仅是自己突然的倒下。
一个人走向成熟的道路,总要经历失去和磨难。
天气热,魏母术后创伤的护理很重要,便一直住在医院。
魏父有着一手的好厨艺,每天做好饭菜,让魏紫苏跑腿送到医院。
陆曼文在上州是名很有权威的妇产科医生,很多相识知道她手术的事,关系亲密的亲友一拨一拨地过来探望,另外的一些社会人情关系,也纷纷送来滋养品和花束表示慰问。
所以这几天,病房里各种礼物礼盒都堆成了小山。
中午魏紫苏送饭过来,魏母下了床,念念有词地研究礼盒里的人参燕窝鹿茸。
“正好你快开学了,等我回家给你炖了好好滋补滋补,我女儿这么漂亮,一进校门,就必须得拿到个什么校花系花的头衔。”
魏紫苏打开保温饭盒,把饭菜一一摆到桌上,笑着说:“都是别人给您的心意,让我也跟着沾份光了。”
魏母笑了笑,坐下来准备用餐。
“外头热不热?”
“不热。”
魏母又问了些家里的事。
什么都还井井有条,连花都还记得一日两次的浇,没有让她担心的。
病房的门半掩着,有人敲了敲门,在门口说:“请问陆曼文女士是住在这里吗?”
魏紫苏走过去,回道:“是的。”
来人是花店的外送员,穿着正式,怀里抱着一束巨大的花束。
魏紫苏看着这束花正疑惑,小哥微笑着说:“您好,这是一位楚先生给陆女士订的花束,祝她早日康复。”
“哦。”
魏紫苏眼睛半合地往下看,接过花束,回道:“好,谢谢。”
抱着花束转身回房,魏母看着她进来,已经听到了刚才门外的对话。
她什么也没表示,只瞧了魏紫苏一眼,继续低头细嚼慢咽。
魏紫苏把花束放到床头。
白绣球、粉桔梗、百合、康乃馨。
花束的中央,垂挂着一枚卡片。
非同城订购的花束,可以远程扫描打印签字,上头的一行字迹苍劲俊秀,字如其人。
“祝,早日康复,健康永久。——楚京”
最后这两个字,仿佛将魏紫苏的眼睛刺痛了一下,她狼狈地移开,放置好花束就走到一旁。
床上放着隔壁病房的老太太过来串门时留下的报纸,她坐在床边翻开,纸张哗啦啦响了一阵,是安静的病房里唯一的动静。
“晚上回家,让你爸把你的手机还给你吧,就说是我说的。”魏母突然发声。
魏紫苏仍是认真地看报纸,回了声:“好。”
魏紫苏晚上回去,洗完澡准备睡的时候才打开手机。
果不其然,数天里,各种垃圾短信和各个APP的消息通知堆积了无数条,她不厌其烦地一一删除,拇指滑到很多天前的一条微信消息,动作暂停,定定地看着这么一个字。
【安?】
楚京在她手机里的备注一直都是“哥哥”。
现在不光是他写在卡片上的签名,就连这个她冲他叫过无数次的称呼,她都不敢再多看。
她没有回复,因为这条消息真的是很久很久前的了。
粗略地算了一下。
53天。
距那晚他们分开,原来都已经过了53天。
时间一晃就到了开学前夕。
9月1号正式开学,8月31日,魏紫苏就收拾好了行囊,魏父魏母一起送她来了华市。
白天一家三口参观完了这所享誉盛名的学院,下午的时候两人就回程了,当晚,魏紫苏又一次住在了楚宅。
明明离开也没多久,但总觉得:腾腾又长高了一些,陈妈笑容更慈祥了些,姑父一如既往,庄宁对她的亲热,掺杂了某种刻意。
还有花园里的蔷薇花,开得也没有去年好了,对了,是她错过了最佳的花期。
第一次,魏紫苏失眠了。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睡,终于步入半醒半梦,偶然听见院内开进了一辆车,可能是姑父应酬回来,她没多想,侧了个身继续睡。
已经深夜,突然又觉得饿,于是她下床到一楼想找点东西吃。
一楼宽阔的客厅里,每晚都会留亮几盏小灯,魏紫苏穿着睡裙拖鞋下去,月光稀薄,轻纱般洒在她吊带衫外的皮肤。
她摸索到冰箱前。
腾腾正是贪吃的年纪,家里时刻都给他备着零食,今晚便宜了她。
她在冰箱内翻找出巧克力豆、威化饼,记得还放着柠檬茶,怎么不见了?
魏紫苏埋头在里面翻找,连身后传来的缓缓脚步声都没有听见。
当后背被拥揽着贴进一个怀抱的时候,她惊吓得差点叫出声,一只手轻柔地捂住她的嘴巴,同时,头顶男人低低的声音响起:“嘘,是我。”
他声音才一脱口魏紫苏就明白了过来,没有了担惊受怕,想转过身,奈何还被他抱着。
想把他推开,更是没机会。
男人昂贵的衬衫触感极好,擦着她颈后的皮肤,丝丝冰凉的是纽扣,温热的是呼吸。
楚京贴着她的侧脸,冰箱内橘黄的灯光把他的睫毛和鼻梁照亮。
“想不想我?”
想,真的很想。
魏紫苏的心仿佛被融化,她一点也不想坚固起来,如果放下顾虑随心所欲,当然会比他更用力地抱紧他,告诉他:“很想很想。”
“哥哥。”魏紫苏手臂往后轻轻挣了挣,说:“你先放开我。”
他也想好好看看她的样子,便放开了。
魏紫苏转过身,后背贴到冰箱上。
这么多天没见,他头发长了一些,不知道是不是光线的原因,脸颊也削瘦了些。
正巧他也正想着这一点,拧起双眉,问道:“怎么瘦了?”
魏紫苏笑了一下,随口回答:“夏天胃口不好。”
眼见他抬手,好像和往常一样,要把手指摸上她额前的头发,魏紫苏连忙又后退了一步。
楚京右手在空中停顿住,两秒后,自然收回。
“哥哥,我要回房间了。”魏紫苏说。
“好。”
魏紫苏抱着她的零食,从他身侧绕过,沉默地踩着台阶走向她的房间。
那枚他亲手为她带到了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代表着恋爱,她已在下午的时候,放到了他卧室的床头。
待会儿他就会看到了。
至于“青青子衿”,她无比怀念他们曾经亲密却也恰当的兄妹时期,就容她留下来珍藏念想好了。
一早就要去学校报到,所以今天保姆们把早餐准备得早了些。
魏紫苏做好了准备会再见到哥哥,她早上一睁眼就提醒了自己,一定要继续维持昨晚的状态,只是现在是在白天,不知道会不会难以伪装,被看透破绽。
不过倒也没见到楚京,陈妈说,昨晚他很晚回来,在客厅呆了会儿,然后又开车回去了。
她说到这里,庄宁拎着她的爱马仕大步走来,陈妈赶紧止住了话,到旁边去忙了。
庄宁带着管家司机送魏紫苏去学校报到,一个美艳奢侈的贵妇人,一个清水出芙蓉的年轻女孩,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不同年龄和阶段的漂亮,非常引人瞩目。
庄宁在外的时候,任何一刻都维持着最好的精神状态,非常尽责地忙上忙下,魏紫苏一直心不在焉,眼下挂着黑眼圈,偶尔张大嘴打一个哈欠,庄宁一看过来,她就解释说:“昨天玩手机太晚了,很困。”
首先去了分配好的宿舍,住宿是四人间,除了她,宿舍已经先到了两个女孩,华大是名校,大部分学生都是规规矩矩的,她们看起来也很好相处。
庄宁把她安顿好就走了,宿舍里很多行李都还没收拾好,看起来乱糟糟的,魏紫苏干脆先出去,准备到图书馆静静心。
校园里到处都是青春靓丽的身影,宿舍区面积很大,林荫下不算太热,魏紫苏慢慢走着。
今天开学,私家车特例允许进入校园,豪车也并不少见。
她无意瞥见一辆暗红色的劳斯莱斯,首先被车头竖立的小金人吸引,想起几个月前,她18周岁生日的时候,楚京就是要送她这么一辆车。
见到这样的礼物,那时候她满心除了不理解就是震惊,后来知道他真实的心意,也一直没回想过当时的这个疑惑。
到了现在,没了当时的那些不理解和疑惑,就只剩下怅然。
又无意往下看了眼车牌号,发现意外眼熟。
再多看两眼,原来,真就是楚京当日在她同学聚会后,开去接她回家的那一辆。
此时,车尾后备箱被掀了上去,一个男人的身影在车盖后隐约出现。
魏紫苏脚步猛地顿住,不再多看,立即就准备转身返回,无奈同一时刻,那人有预感似的合下了后备箱,视线无比准确地朝她这里看过来。
以前在一起的时候,如果他像现在这么看着她,那么接下来,要么他会抬手招她过去,要么会给以笑意。
但在这会儿,两人不远不近、不言不语地面对着彼此,看在旁人眼里,一定认为这是一对陌生的路人。
明明这样的局面是她主动促成,此时又叫她心中的酸涩翻江倒海。
小是这辆车,大是这个人,都不再属于她了。
于是很快的,眼眶也漫上了酸意,魏紫苏眉头无知觉地一皱,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
楚京见到她这个样子,平淡的表情显出一丝恼意,作势要朝她走来。
又在这时,沈珠轻快地从宿舍内里跑出,笑着冲楚京说:“东西都搬完了,哥,我们找个地方吃饭去吧!”
见到沈珠,下一秒魏紫苏就生生把眼泪给憋了回去,尽量装作淡然。
这头沈珠也见到了她。
看到魏紫苏时她没表现出多少惊讶,只是转眼又看向楚京,流露了满脸的不敢置信。
主动提出亲自送她报到,本来就够叫她受宠若惊的了,这一来,竟然还撇下了他的女朋友?
什么情况?
沈珠大眼珠子一转就明白了,两人之间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
她看向魏紫苏,面带微笑,热情地说:“嗨!你也在?”
“我和我哥要去午餐,你也一起吧?”
※※※※※※※※※※※※※※※※※※※※
你们哥哥可不是吃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