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的时候他也不想空着手, 可是这又是买纸扎又是买鸡的, 真没钱了。
揣着手就去了, 刚掀开帘子出门,就看到彭丽丽站在院子门口在那里瞧着呢,对着蔡如意的屋子探头探脑的。
“甭瞧了,还没回来呢, 这钱啊,在医院里面花的多了去了。”
彭丽丽恼羞成怒,“谁稀罕看她们,我这是透透气。”
冯大爷掸了掸袖子,“行, 那您慢慢的透气, 我先走了。”
背着手就走了, 心想死鸭子嘴硬,给人家孩子带成这样。
彭丽丽闹了个没脸, 悻悻的进屋子里面, 就为了张顶顶被狗咬这事情, 何老师一连几天没给好脸色看。
“你今天去买点东西, 去医院看看孩子去。”
“我不去。”
何老师看着她一脸的不情愿,“好啊,你不去,我去。”
他原先是要自己去的,可是彭丽丽非得说是他看上那俩寡妇了,死活不让去。
彭丽丽这才不情不愿的去, “家里没钱了,我哪儿来的钱啊,你就那么点死工资。”
何老师这人虽然挣钱不多,但是对钱不敏感,没什么数,彭丽丽说没钱了,就是没钱了,不管你是怎么花的,买了什么,就这一点,很是爷们。
我就是穷死,也不去管老婆那两块钱一盒子的雪花膏。
他拿出来刚发的奖金,给了十块钱,“去买点好的,别舍不得,回头我还是要问的。”
彭丽丽一把拽过钱来,“行了行了,就你穷大方,整个一个冤大头。”
拎着包就出门,急匆匆的,心想本来打算糊弄一下随便买点,就是空着手去,蔡如意也不能赶出来她。
这时候苹果便宜啊,而且个头大,合计着买几个就是了,她还就不信了,家里掌柜的还能找后账,去问问蔡如意她给买了什么东西。
算盘打的挺好的,一下子走了神,被人撞到一个趔趄,“我说你怎么走路的,没看见有人啊?我这要是摔倒了,你就等着掏钱吧。”
何明泽皱着眉头,“我说你这人怎么就大喘气呢,这不是没怎么着呢,就说上赔偿了,你踩着我的鞋子,我还没说你要给我赔钱呢。”
“呦呵,你个大老爷们,说话横着出来的啊?”
“没横着出来,就这么说话。”
彭丽丽见他是个生面孔,不像是这附近的,又看着他土里土气的,就很是轻视了,自己家门口,就好好唠叨唠叨,不怕吃亏。
一只手上拎着的小皮包,掐着在腰上,你就是天儿再冷,这彭丽丽的腰还是腰,身材时候身材,不是水桶形状1.
烫着的一头波浪,说话的时候一动一动的,“你是哪儿来的啊,别不是要饭的,我们这里没要饭的,一边去,不知道哪里来的乡下人,一股子灰尘味儿。”
何明泽气的脸都红了,这人就死要面子,就是自尊强的没边,“嘿,说我是乡下人,你眼瞎了吧,我在这里住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呢,这就是我家,这一片的南屋都是我爸爸的。”
是啊,都是您爸爸的,就是您自己个不争气,给卖的还剩下一间屋子了。
“这话怎么就这么邪性呢?就这,还是你的家,我住了五六年了,没看见过您,别不是得了癔症,您一边去,一边去,我有事呢。”
俩人就在夹道那里吵吵闹闹的,你一句我一句的,谁也不是善茬子。
何明泽这人,就听不得这话,谁要是瞧不起他,他就跟谁过不去,一定要找回场子来。
“你还别不信,这内院里的冯大爷,肯定认得我,我祖上开着的是烧饼铺子,也是个生意人。”
彭丽丽皱了皱眉头,这话怎么就话里有话呢,云里雾里的,“您等等,您是说你祖上是开烧饼铺子的,这南屋还是您爸爸买下来的。您跟蔡如意是什么关系啊?”
何明泽就不说了,“您算是问着点上了,我啊,是蔡如意的丈夫,这就是我家。”
“不是,您不是死了吗?这蔡如意,她是个寡妇啊?”
彭丽丽就闹不明白了,指着蔡如意的屋子,就是个寡妇,这么多年了,就一个人带着孩子。
何明泽就是脑子再傻,他也不会说自己当年那点破烂事,还是那个说辞,“没有啊,都是误会,我这些年去东北投奔亲戚了,找个发财的好法子,这不是才回来吗?”
“那蔡如意怎么就说你死了呢?”
“没这回事,是生我气呢,不愿意我走,说的气话。”
彭丽丽打量着何明泽,不像是个有钱人,她蛮高兴的,再问一句,“你真的是蔡如意丈夫啊?她现在在医院,敢不敢跟我去。”
何明泽来了,找的就是蔡如意,“这怎么就不敢呢,去就去。”
彭丽丽这缺大德的,竟然看热闹不嫌事大,带着何明泽就去医院。
冯大爷笑眯眯的,蔡如意在那里收拾东西,“我昨晚上用了新药,我寻思着之前是我们的药不好,还是进口的好,用了后半夜的时候就退烧了,一会儿就起来要吃的要喝的。给什么吃什么,给什么喝什么,我心里这个痛快啊。”
一直没睡,早上的时候又看了看,没反复,蔡如意黑眼圈一圈一圈的,头发也乱乱的,都起了毛了,脸也不见得洗了,但是冯大爷看着这精神头可真好,有说有笑的,身上就是有个爽利劲头,甭管遇上什么事情,都不算是个事儿。
自己就能抗,不指望着别人,“您哪,昨天还劝我看看是不是招惹了脏东西,我说实话,劝您一句,您听了别生气。”
“您说。”
蔡如意就说了,“都新时代了,您那些东西啊,未必管用了,不是您本事不行,是说不定这脏东西也进入了新时代,进化了,老一套的法子啊,拿他没辙。”
“以后有病啊,该去医院的就去医院,省的耽误了病情,您可不带生气的。”
蔡如意不想说这话,说了得罪人,人家冯大爷是一片的好心,她懂。
可是她也得劝劝冯大爷,该是时候去找个正儿八经的营生做了,这老一套的东西,不吃香了,用不上了。
以前冯大爷有钱,有人找着去看看风水什么的,但是现在没人了,冯大爷越来越困苦,蔡如意看不下去,多说了几句。
冯大爷一点也不生气,觉得这才是个女人,考虑的周全,说的话是过日子的那种话,前些年,他大舅妈给介绍的女的,都是没经过事儿的,生瓜一样,他是真的不合适。
“我寻思着是这么回事,我啊,也打算出去找个工作了,但是您看看我这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谁愿意用我啊?这累一点苦一点的,我也干不了不是。”
蔡如意想想也是,现在工人抢手,大家都愿意去做工,冯大爷前半辈子就靠着嘴皮子上下动一动吃饭,别的一概用不上,现在到了用的时候了,可是这不来劲。
“您这边借一步说话。”
“什么事儿,您言语。”
冯大爷寻思着要避讳着成成,拉着蔡如意出来说,刚一开口,就看见走廊那头彭丽丽带着何明泽来了。
“您瞧,我不用说了,何明泽回来了,说自己没死。去了东北投奔亲戚去了。”
说完去看蔡如意的脸色,一点也不惊讶,就知道这当年肯定是没死,蔡如意到底是为什么非要说何明泽死了呢?
蔡如意当初能说死了,那就只当是人死了,活着的人她不认,死了的,她还能认一认那个牌位。
“冯大爷,麻烦您一件事,孩子都好了,医院里闹腾,您带着孩子们先回去。”
“你不碍事吧?我看这何明泽肚子里面有鬼呢?”
蔡如意摆摆手,“您走,赶紧的走。”
冯大爷就赶紧的,进去抱起来顶顶,肩膀上背着包袱,一手牵着成成就走。
看着何明泽还在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去找,他让顶顶挡住脸,跟何明泽擦肩而过,就这样,何明泽都没认出来自己的亲儿子。
蔡如意就坐在病房里面等着呢,何明泽一看到他,门直接就推开进来,蔡如意心里面冷笑,这么多年了,还是一点人味都没有,出生一样。
“您哪位?找谁啊?知不知道要敲门。”
“蔡如意,你在这里端着什么架子呢,睁大了眼睛,好好看看我是谁,我是何明泽,你丈夫。”
“您开哪门子的国际玩笑,又不是唱戏的,我丈夫早就死了,这都多少年了,您哪里冒出来的?”
何明泽早就想好了,街里街坊的大家都认得的,顶多就是蔡如意这死娘们找事,要死要活的给打骂一顿。
这些他都打算挨着了,他回来是有事情要干的,在东北做了点小生意,他还算是有点小聪明。
去东北发现那里的特产好,尤其是木耳什么的,小碗木耳,又厚实又落胃,这么好吃的,一般的在北京买不着。
还有那些东北的大红肠,还有泡菜这些,都没得卖,算是个新鲜,干货他觉得好,小吃也觉得好。
觉得应该倒买倒卖了,来这边联系一下这边的国营供销社什么的,他们给运输过来多好。
他就是想着中间捞一笔,算盘打得噼里啪啦的。
但是他这边落脚,没房子啊,就想起来了蔡如意,那房子是他爸爸的,凭什么给蔡如意啊,他才是主人。
但是没想到蔡如意这女人这么恶毒,竟然说他死了,“蔡如意,别给我揣着明白装糊涂,我死没死你难道不知道啊?”
“不好意思,您哪位,我还有事,不跟您说了,您要是再来纠缠,我喊警察来。”
边上彭丽丽看着就纳闷了,“不是,你们俩怎么回事,我怎么就听不明白了呢,肯定有人说谎了。”
她挑着眉毛,不说话蔡如意还想不起来她,一说话,蔡如意这肚子里面怎么就一肚子火气呢。
“彭丽丽,你这是什么意思啊?我们顶顶给你弄成这样子,我还没来得及跟你算账呢,你还带着这么个骗子来,还说是我丈夫,我丈夫都死了多少年了,你是不是埋汰我,我守寡容易吗?”
“不是,大妹子,我真的不是这个意思,这不怪我,就怪那个骗子呢。”
何明泽心里暗骂狡诈,“你说不是就不是了,这还有不得你,我户口还在手里呢,跟派出所对一对就是了。”
蔡如意当初能说他死了,就能想到有今天,她都想好了,“我丈夫死的时候我伤心,家里的一应物件,我全部给陪葬了,你别不是给全挖出来了吧。”
“哟,还真是,瞅瞅,这户口薄在里面,衣服鞋子,还有那个吊坠儿,我公公那时候给买的。我估摸着,也在您那里吧。”
何明泽想也不想就接话茬子,“可不是,就在我这里啊,不在我这里,还在谁那里啊?”
彭丽丽心想,还真的是个骗子,还是个挖坟的骗子,合计着当年只怕是蔡如意前脚给埋了,这人后脚就给挖出来了。
“我打死你,你个缺德玩意,竟然去干绝户的活儿,一辈子不得好死啊。”
拎起包来就给何明泽来了几下子,她是气的,这下子好了,蔡如意估计更恨她了,她不怕蔡如意,可是她怕何老师知道了,又要给她说一顿。
何明泽就没想到,这彭丽丽竟然动手了,刚才还好好的,一口一个大兄弟,翻脸不认人。
“你别打了,别打了,我还手了。”
蔡如意瞅着有空子,上去给何明泽踩了两脚,专门去踢他的小腿梁子,疼的何明泽直吸气,在那里哆哆嗦嗦的站不住。
彭丽丽这人,你不去惹她她都要刺你几下,这会觉得何明泽骗她,她就更能下得去手了。
蔡如意眼看着何明泽眼睛都红了,只怕是要发飙了,她们俩肯定吃亏,拉着彭丽丽就跑,“赶紧的,走了。”
跑出去好一段时间,彭丽丽还不高兴呢,“别让我看见他,我打死他,一包耗子药毒死他。”
“什么玩意儿,你说你们当家的多可怜,刚埋进去就让人给挖出来了,这要是我们家老何啊,我都心疼死了。”
这个腻歪劲头啊,蔡如意忍着笑,心想平日里也没见你这么心疼你们家老何,合着要是让人挖了坟了,你才心疼?
“你要是真心疼何老师,就给人家好好做饭,见天的出去买着吃。”
彭丽丽举着小镜子,翻了个白眼,眉梢又起来了,对着蔡如意又是那二百五的太太样,“你管不着,我们家老何心疼我,不想让我起来那么早。”
扭着腰就走了,卡卡卡的,蔡如意笑笑,打了何明泽一顿她心里舒坦,看着彭丽丽也顺眼很多。
张顶顶趴在床上,她现在能趴着了,软趴趴的,因为发烧浑身的皮疼,一碰到就疼,这是给烧的。
鼻子一动一动的,成成在那里端着一盆子热水,给她洗手洗脸,从家里拿了她的小毛巾来的,这毛巾,擦手擦脸都用这一个。
“等一会就好了,我们盖起来煮一会,一人一大碗。”
这是疙瘩汤,冯大爷就会做这个,那面疙瘩,真的是大,跟枣儿一样,张顶顶喝惯了蔡如意的手艺,有点嫌弃。
但是有葱花有油水,香喷喷的,她饿了。
她就趴在那里琢磨着这件事情,你说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冯大爷急匆匆的带着孩子回来,她可以一点不傻,知道蔡如意遇上事情了。
“好嘞,吃吧,成成你先吃,我给顶顶吃。”
张顶顶表示不用,自己爬起来坐着,靠着墙,拿着勺子稳稳的在炕桌子上吃饭呢。
“嘿,瞧瞧,这丫头就是机灵,自己吃饭了。”
成成插了一句,“大爷,您不是会看相吗?给我妹妹看看呗。”
“不看,这才多大一点,小孩子别信这个,信自己,没看你妈都不相信吗?”
成成就笑笑,他笑起来的时候很少,但是老不是什么好笑一样。
阴沉沉的像是奸笑,眼睛立马就能成了三角形的,笑的偏偏还格外的客气,显得格外的虚伪。
就有的人天生恶相一样,笑起来的时候都觉得不像是个好人,但是吧,偏偏还有一颗向善的心,觉得自己一定要笑的和善。
成成小时候那是真的不高兴,真的阴沉,大了懂事了,觉得人活着得善于打扮自己,给大家造成一个良好的印象,没事的时候就对着镜子练习表情呢。
张顶顶有时候冷不丁的看见了,浑身起来鸡皮疙瘩。
联系了一个月了,张顶顶算是看出来了,这大哥啊,是个狠角色,不是一般人,以后啊,敬奉着点。
能对着镜子,一开始笑的跟个恶鬼一样,到现在半成熟状态下,跟个小僵尸一般,不容易啊,她琢磨着,用不了半年,就伪装成功了,笑起来就跟弥勒佛一样。
“顶顶,你要好好吃饭,乖。”
张顶顶就拿着勺子继续吃,走神了也不行,吃饭成成都要管着的,他兄长的架子端的很足。
“成成,我听说你养着蛐蛐呢?”
成成就从胸口那里掏出来,“冯大爷,您识货,给我看看,我这一只怎么样呢?”
他坐在马扎上,那马扎木头的,瘦瘦小小的一块木头,他就坐的四平八稳。
冯九龄瞧了一眼,“小子,不好好念书,净捣鼓这些东西是不是啊?”
“不是,您给看看我养的好不好?”
“真好,谁教你的本事啊?”
“我自己琢磨的。”
成成松了一口气,他这个,是打算卖钱的,这地方爱蛐蛐儿,学堂里面的孩子,大多都是带这个笑的蛐蛐瓶子,给揣到胸口里去上学。
人也得给蛐蛐取暖不是,其余的都不用管了,蛐蛐就在那里睡觉呢,这是通人气的,要是有那个别不通人气的,课堂上就开始叫。
一声一声的,这课就别上了,一窝子的孩子全疯了,少不了老师让出去站着了。
晚半晌儿的时候,听着叫一声,脆生生的,张着翅膀蹦跶几下,你这心里就舒坦了。
成成不懂大家为什么爱这个,你别看他整日里揣着,但是还真的不爱这一口,他就是为了换钱的。
冯大爷看着这蛐蛐儿,是红嘴红翅膀,“你这个叫什么名儿?”
他早些年也玩过这个,一下子卡年龄手痒痒,就想着□□一下,就是手里面没有趁手的东西。
“您瞧它通体红郁郁的,就叫红日吧。”
“这名字好,红日红日,这可了不得,这铁定是无敌将军了。”
蔡如意没回家,先去警察局了,“是这样的,我有个事情不明白,我丈夫死了好多年了,我这些年一直没合适的,就没结婚。”
“一个人带着孩子过活,先前有个烧饼店,现在成了工人,我就是再来跟您确认一下,我这还能不能再婚了?”
和平里警察局里都知道这事情,当年实在是可怜,刚生了孩子,丈夫表姐就一起死了。
蔡如意当初就来申报死亡了,“您就放心吧,这都申报死亡多少年了,您前头的婚姻关系都不存在了,自动解除了,就是您前夫还活着,又回来了,这也不算数了。”
蔡如意要的就是这句话,“哎哟,那我就放心了,我这还想着慢慢找呢,总得给孩子找个爸爸不是?”
“您说的在理,这都什么时候了,不兴守寡的那一套了,街道上也要多使使劲,看看给你物色一个。”
蔡如意其实不是为了二婚的,她就是来试探一下,要是何明泽这死鬼真的想继续过日子,那可怎么办?
听着警察说了,她就放心了,打定主意了,打死不承认。
晚上的时候,特别去谢过了冯大爷,“多亏了您来跟我说,不然我就让人给骗了。”
冯九龄背着手,就站在门口那里,“您就别瞒着我了,我是什么人啊,您要是信得过我,有什么难处只管跟我说,那些不好说的事情啊,跟我说说也行,保管从这个耳朵里面进去,另外一个耳朵里出来,我孤家寡人的,就是想找扩散一下也难。”
看着蔡如意低着头,笑了笑,“您要是实在有难处啊,不说也就罢了,可是我担心你一个人,有事情在心里闷坏了,我虽然不着调,但是看到事情多,有时候给您拿拿主意也是好的,听不听在您。”
蔡如意不想说,不想让街坊邻居的知道,让人看笑话,笑话她没事,可是不能笑话她儿子。
人家指着蔡如意说,瞧瞧,没本事,丈夫跟着大姨子跑了,拴不住男人。
这个她无所谓,忍着。
可是她就见不得人家说成成,说成成是个没爸爸的孩子,一个被亲爸爸不喜欢,被抛弃的孩子,她真的受不了这个,成成就是她的命根子,一点委屈都不能受着,一点话柄也不能给人家留下来。
可是她也是憋屈啊,何明泽这王八蛋做的事情应该是万人唾骂的,应该是大家都打抱不平的,可是她为了孩子没说。
“冯大爷,何明泽压根就没死,他当年看不上我,跟着我表姐跑到东北去了,就是我生成成那天,卷了家里所有的东西,连口吃的都没跟我留下来,我问您借了半袋子面粉,您还记得吗?”
蔡如意眼睛里面含着泪光,冯大爷惊讶的下巴都要掉在地上了,万万是没想到这个原因,里面有这许多的事情。
他打量着这个女人家,个子还不到他的下巴,矮着那么一头,看起来是有点瘦弱的,可是把这样的丑事,给死死的瞒住了。
“这些年,苦不苦啊?”
蔡如意强忍着的眼泪掉下来了,就没有一个人,问过她苦不苦,没个这样知冷知热的人,“不苦,我就是饿死了,我想着成成,就一点也不苦,早先有成成,现在又多了一个顶顶,我看着他们,觉得值,我蔡如意这辈子就没有白活。”
冯大爷肃然起敬,就为着这硬气的精神,真是刚强,“何明泽这事情不地道,散了他爸爸的德行,他这次回来,我看是没安好心,您防备着一点。”
“有事情,只管着喊我,我反正闲人一个,这些日子就不出去了,他要是来了,不用您开口,我给您撵出去。”
“这何家啊,就只承认你这个儿媳妇,老爷子要是在的话,保管是要你不要儿子的。”
“谢谢您了,冯大爷,我跟您说说,心里面痛快了很多,我今天去了警察局,人家说是我们没有婚姻关系了,我就是一个寡妇带着孩子。”
“这样好,我们街坊邻居的,有事您尽管吩咐,孩子什么的,我也帮你照看着,你嘱咐下孩子,有事来找我,你上班就是了。”
蔡如意感激不尽,这世界上还是好人多,她运气好,碰到的坏人少,这辈子就让何明泽跟许艳丽坑过一次。
想想这些年冯大爷给的帮助,泣不成声,“冯大爷,我都不知道怎么谢谢您了,您这么仗义,这么为我们着想,我上辈子积德了,这辈子让您帮我。”
“客气了不是,你们孤儿寡母,我要是不帮,那就不是个人。”
冯大爷平日说话温和,见人带着笑,说出来的话都是带着锦绣花纹的,但是这样的时候,能看的出来是个爷们。
蔡如意走了几步,突然就回过头来,“还得麻烦您一件事情,今晚的话,您给我保密,我既然打算瞒着了,就得瞒一辈子,最起码等着孩子长大成人了。”
“您放心吧,回去睡吧,天儿晚了。”
蔡如意躺在床上,被窝里热乎乎的,张顶顶产热能力还是可以的,她平日里营养好,蔡如意伺候的好,净给她吃喜欢吃的东西。
琢磨这这个事情,想起来这些街坊邻居们,就连彭丽丽都上手收拾一下何明泽,虽然误以为他是个骗子,可是这也证明面对坏人的时候,彭丽丽也是向着自己的。
觉得自己蛮可以不用担心了,这大家都帮着自己,就是何明泽回来了,她也不用担心了,这里就是她的家。
何明泽来了有要紧事,在蔡如意那里吃了一顿瓜落,心里面恨得牙痒痒,一口一个毒妇。
但是他是来做买卖的,得找下家,不然你这些山货岂不是要砸在手里面了。
但是他就瞅着,有点不对劲呢,他自己去国营饭店里面谈,“都是好东西,你看看,你这边开饭店,不是也需要这些东西吗?什么口蘑木耳伍的,都有,好着呢。”
经理人家压根就不要,先不说从东北运过来多少钱,而且这价格他一听就不实诚,何明泽做生意,太黑心。
“不要,真不需要,我们有进货渠道,比你便宜很多,也是东北的好货。”
何明泽拉着人家,“有话好商量,这有商有量的才行,您看着价格不合适,这不是还有余地吗?咱们再商量商量。”
“没什么好商量的,我还有事,不送。”
何明泽出了办公室,心里暗骂德行,但是这国营饭店要是还没要的,就只能去供销社了。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没有关系,去哪里都没人待见,人家压根就不会给你钱赚的。
到了大厅,结果就看见蔡如意端着盘子来了,他躲到一边去,观察观察。
“好嘛,这毒妇原来是在这里端盘子的。”
蔡如意是后厨的,但是今天忙不过来,帮着上一下菜不是。
就等着蔡如意下班的点儿他在家里候着,想着那也是自己家,就去了和平里,他有个好打算。
山货的事情啊,让蔡如意去跟经理说,总得能卖得出去吧,不然不就是白来,这路费都是乡亲们凑起来的,这要是没点收获,回去岂不是没完没了的闹腾。
到了和平里,你说他这人,到现在都没有想起来自己有个儿子,走的时候蔡如意大着肚子,他是一句也没问过,打从见面到现在,就更没有这回事一样。
进去门开着,他直接就挑起来帘子,成成扭过头来,“您哪位?”
何明泽看着成成那脸,愣住了,这才想起来自己应该是跟蔡如意有个孩子的,成成其实长得有点他的样子。
“你几岁了?”
成成就很不耐烦了,这人直不愣登的闯进来这是要干什么,绷着脸,“您哪位?”
已经是站起来了,张顶顶在坐在床上,跟个小弥勒佛一样,满心里的都是八卦,她们家还从来没有过生人出现呢。
饶是再厚颜无耻的人,这会看见自己亲儿子,大概也是要温柔一下,何明泽确定这就是自己儿子,笑了笑,语气不是那么生硬,“好孩子,我是你爸爸。”
成成就讨厌这个,什么王八蛋玩意,冒出来就是你爸爸,没用,不管真的假的,你早干什么去了。
“您找错了,我爸爸在西郊呢,您去除了城门走两里地就到了。”
何明泽咂摸了一下味,这除了城门两里地,突然就瞪大了眼睛,“嘿,小子,怎么说话呢,那西郊两里地,不是乱葬岗吗?现在都是孤坟,你咒我呢?”
“没咒您,我家大人一会就来,您赶紧走,不走我喊人了。”
成成的眼睛是,生气起来的时候,就立起来了,张顶顶觉得,人的情绪真的能从眼睛里面看出来的。
她觉乎着,她哥要是打着小九九的时候,那笑的就特别伪善,特别的假,三角眼都能给变成月牙形状的。
可是这要是生气起来的时候,牛眼睛差不多,能大许多呢。
这要是一个本事,张顶顶自己照镜子,无论做出来什么表情,眼睛就是那样,一双杏眼儿平静无波。
“走不走,我喊了?”
张顶顶这死丫头心眼都不好使啊,她心想我给你们加把火,她张开嘴就开始嚎,“啊-啊-啊啊。”
冯大爷这几天都在屋子里面呢,不出门,就怕何明泽来找事,肚子饿了,就躺在床上睡觉呢。
听见声音就噶进的爬起来了,起的着急一点还头晕呢,自己一屁股又坐回去了,喘口气才过去。
一过去傻眼了,彭丽丽拿着挡门的棍子在那里打呢,“我打死你,你个死骗子,在医院骗人还不够,还摸过来了,看起来真的是下了心思,先是刨了人家的坟,这又想着偷孩子是不是?”
她就烦这样的,拐骗妇女跟儿童,想着这死鬼,大概是先前没有骗的了蔡如意,现在直接上门偷孩子了。
棍子胡乱的挥舞,何明泽瞧着怎么就又是这女的啊,挨了好几下子,一把夺过来,“你个老娘们,我弄死你。”
夺过来棍子就要打回去,给冯大爷从背后拍了一搬砖,张顶顶乐呵呵的,心想打死你个混账。
高兴的拍着床,给了冯大爷一个赞赏的眼神,倒是彭丽丽吓坏了,拿棍子就离她的脸那么一点点,要不是冯大爷来的及时,别说是俩孩子了,只怕自己也被他一起拐卖了。
心里后怕的不得了,捂着心口,跌得撞撞的就出去了。
成成瞅了一眼,掀开来帘子,“您干什么去?”
“我报警去。”
本来晕晕乎乎的何明泽,一下子就起来了,捂着自己的头,血都滴答滴答的,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世道变了,有理也说不清了,手指点了点冯大爷,“你给我等着。”
麻溜的就撒开腿跑了,冯大爷倒背着手,“我且在这里等着呢,什么时候也不走,你是个爷们就来找我。”
回过头来对成成说,“没事了,以后就得这样,这人要是再来,不用废话,哭就是了,我听见了马上就来。”
说的话很有气势,就是肚子不争气,唱起来空城计,这拍板砖也是力气活啊。
冯大爷耳朵红红的,想着大概是没听到吧,有点富贵公子面相的脸上,也渐渐渐渐的通红。
“哎呦,午饭点了,我回家吃饭了,先走一步。”
“冯大爷,您慢着。”
“成成还有什么事情啊?”
成成面无表情,“我妈早上做的碴子粥,我妹妹不爱喝,中午我们去吃好的,您端过去喝了吧。”
说着给从锅子里面倒到碗里,端给了冯大爷,还有碗里面的俩三合面馒头。
冯九龄家里断了粮了,“那我就不客气了,等着下个月房租下来了,我请你们哪,去吃太和楼的酱肘子。”
这算是有了饭辙,张顶顶瞅着这冯大爷,在这么下去可不行了,世道不一样了,这么干等着,只怕是迟早饿死,这最艰难的时候还没来到呢。
看着成成,张顶顶心想难道中午出去吃,她想着吃碗小馄饨了,这些窝头碴子粥粗粮伍的,她是真不爱吃。
眼巴巴的看着成成,“哥--”
“我—们—吃—吃什么?”
她说话有点小结巴,别人不清楚,但是成成跟着他待着的时间长,觉得说话有点不利索,看着张顶顶,“你再说一遍。”
张顶顶心想,难道是不给吃,她现在是寄生,知道成成过日子心疼钱,八成是不给吃,闭上嘴就不说了。
成成那意思不是这样的,是想着让她再说一遍,好好说话,能不能说的利索点。
看着她不说话了,心里面叹口气,心想这要真的是个结巴,可得大小好好教,不然岂不是白瞎了个好姑娘,他妹妹,怎么能是个结巴呢。
“顶顶,你要好好说话,知道吗?”
张顶顶气闷,觉得伤自尊,谁愿意当个小结巴呢,可是说话顺溜的时候,从来不觉得说话是个难事。
这成了结巴,内心里面想好好说话的,都觉得困难,她也想说话嘎嘣脆,可是就是越想说话就越是结巴。
拉着脸,小脸上也有点肉了,肥嘟嘟的看着就是不高兴,成成心想小孩子要慢慢的教。
就跟她说了,“以后说话不要着急,要慢慢来,慢慢的说。中午想吃什么啊?”
张顶顶闷声闷气的,“馄饨。”
她说话就慢一点,一字一顿的那种,这样的确是不结巴了,可是急性子的人,他听不了这个,心里着急。
张顶顶就眼睁睁的看着成成去切了大白菜,抓了一把面粉做了馄饨皮,然后给白菜里面放了油渣子,心灵手巧的做了馄饨。
她端着碗,看了良久才张口吃,两辈子了,第一次吃不是肉的馄饨,深深的看了成成一眼,你大爷个人才啊。
作者有话要说:v后第一章感觉如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