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马上就过年了, 各处食品店里面都排队, 供销社里面也人山人海的, 街上的孩子都带着篮子排队买东西。
张顶顶看着很新鲜,怪有意思的,大家都用粮票,没几年就饿的皮包骨头了。
“成成, 你知道吗?”
面对这么无厘头的话茬子,成成面不改色的,“我知道什么?”
“待会不要卖肉了,给钱换成粮食吃,不然哪天我们就全饿死了。”
成成没说话, 神色莫名, 张顶顶也不知道她听进去没有, 但是没有很担心,家里还有金子, 总不至于饿死的。
而且这还好多年了, 走了很久才到地方, 这是个花鸟市场一样的地方, 成成拿出来那蛐蛐给老板看。
老板拿着瓶子,对着外面的太阳光,眯着眼睛只看了一眼,“漂亮,您这别不是拿着您爸爸的吧?”
这么漂亮的小家伙,人家老板怕是偷来的, 不然小孩子那里来的这么大的本事养这个。
成成站在那里,也不算矮了,比桌子高一点,“不至于,这是我自己的,养了一冬天了,打从秋天就开始到处寻摸,好容易找了个合心眼的,我会养,但是不会玩,您看着给价格。”
“你不知道,我的老邻居,想必你你也听说过,就是肩膀上老是架着老鹰的那一个,刘爷见了这个都说好呢?”
“介绍我到这里来,直说老板做生意实诚,刘爷是我的半个师傅,我听他的,这不就来了,您看着给。”
张顶顶坐在外间的小机上,听不清里面说的什么,只觉得成成今天说话说的太多了,从来没有这么多过。
浑身上下都是伪装,伪装的完美无缺,笑的那么假惺惺的像个正人君子一般,虚伪。
她暗想一词,结果吃糕点噎着了,又不好咳嗽,硬生生给憋住了喉咙里面的痒意,心想老天爷,你噎死我算了。
就这样的人,连自己都诅咒的。
老板拿着那罐子,放蛐蛐出来,拿着跟草末子在那里看,一点一点的逗弄,其实心里面百转千回呢,他在琢磨这价格的事情。
现在这些玩意,说实话都不值钱了,人家都说是封建糟粕,毒害人的思想,都不玩这个了,也就是那些老家伙,才不管这些新思想旧思想的,我只管玩着痛快。
这些玩家都是一辈子了,就爱听这个声音,每天不听一两声,浑身不得劲,提笼子的,放鸽子的,还有玩海东青的,斗蛐蛐的,都是个劲头。
所以,这蛐蛐,即使是再看好了,也是有市无价的,玩的人毕竟少了。
但是有时刘爷给介绍来的,他看着成成穿的虽说破旧,但是干净,白白净净立在那里,好似是一杆清竹,起了爱才之心。
是个灵透的孩子,“我跟你说实话吧,现如今不是早时候了,这个东西的确是好东西,这要是以前,百八十两的银子有,百八十的大洋也有,只要是个常胜将军,爱这个的都跟命根子一样,出多少钱都愿意。”
“可是这不是不一样了,玩这个叫玩物丧志,就是再高的价格,没人买也白搭,就是我买了,也是砸在我手里的。”
“不过既然是刘爷要你来的,那我就收下来了,只是这价格上,您得多担待些了。”
到底是刘爷介绍的老板,拿着手给成成比划了一个数,这老板特别的会做生意,有看在刘爷的面子上,加上老板本身就喜欢蛐蛐,又想着帮衬一下成成,就给了价格。
成成直接就答应了,拿着钱就走了,人家老板没有说是因为是个孩子就特意的压价,他无本的生意,不吃亏。
张顶顶喜滋滋的陪着一起去割肉,成成站在肉案那里,“老板,来三两肉。”
整个人都不好了,三两肉,她想象不出来。
成成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不紧不慢的给老板递过去三两肉票,“你看看,没有了,只有这些肉票。”
她一脸复杂的接过来那肉,提溜着在冷风中飘荡,一直在循环那个数字,三两—这还不够喂猫的。
“那什么,来年你再养一个好的就是了。”
她觉得大概是那蛐蛐养的不够好,人家老板才给的钱少,干巴巴的说句话安慰一下成成,毕竟成成花了多少心思,她是亲眼见证的。
“加点肉末也很好的,白菜肉的饺子也不错,馄饨饺子一个味道的。”
“冻梨也不买了,今天下雪,怪冷的。”
一边嘟囔,一边想着都别买了,何苦难为成成呢,没钱只能买鬼。养个蛐蛐多不容易,吃肉只能要三两,知足吧。
成成当然很乐意了,不花钱的事情,他都乐意干,省钱的事情,他也乐意干,这一次吃三两,一个月吃一次,他手里的肉票够吃一年了。
那蛐蛐卖了,他别的都没要,只要了肉票跟面粉。
想着没事做个疙瘩汤,这死丫头还能多吃点,看看那小黄毛,营养不良,本来就是个结巴,再不好看,养的白白胖胖的,长大了更愁人了。
捏了捏口袋,心情还怪好的。
回家的时候一点了,从外面抱了一颗小白菜进来,“来,给你放白菜心,怪好吃的。”
张顶顶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她不喜欢吃菜,真的,她只喜欢吃肉,纯肉的。
加了白菜什么的,她并不是很想吃,尤其是看着碗里面的三两肉,这到底怎么下口呢。
成成也真的是够了,就没有这样的,眼看着他又要去抓一把面粉,张顶顶才一把捂住面袋子。
“那什么,肉末大酱也行。”
不然怎么吃,她就敢说,这三两肉放进白菜里,就找不到了,一点肉味都没有了。
还不如做成肉末酱呢,好歹还是肉粒鲜明。
成成瞥了她一眼,还不高兴呢,“是你说要吃的,一会一个样。”
“我吃的是全肉的。”
成成看了看,“可不就是全肉的,看看这肉也不少了,放一点白菜,包几个只给你吃,你才吃几个。”
张顶顶都快哭了,说不出是感动的,还是那什么的,三两肉,全给她吃,她真的是跪谢了,可是真的吃不进去。
张顶顶就一个念头,以后天天吃肉,顿顿吃肉,无他求。
成成去擀面条了,吃炸酱面也怪好的,这点肉的用处多了去了。
出锅的时候恰好冯大爷从门口过,张顶顶听着脚步声耳朵动了动,听出来了,掀开帘子,对着冯大爷招手,“来,您吃了没?”
“甭提了,一肚子的冷风,我这不是出去找个活,结果都没人要。”
张顶顶想想也知道,看着他那个身板,心想能有人要才怪呢,搬砖都嫌慢。
“您奔着那轻松地去找啊,您不是会算账吗?当个会计去。”
冯大爷喝了热水,对着成成摆摆手,“没用,人家不用我这样的,我啊,算是看出来了,我就是个看风水的,其余的,一概不会。”
张顶顶瞧着锅里还有的剩,给冯大爷连汤带着水倒在碗里面。
“哎呦,我们丫头多疼人,好孩子,我自己来。”
冯大爷看着张顶顶,心里面美滋滋的,他饿死了,昨个儿还吃得大肉烧饼,今个儿就断粮,不然年根子底下下大雪,谁出去找伙计呢。
家里没粮食了,饿的难受,他也不客气了,呼噜噜的就吃了,张顶顶就喜欢他,因为冯九龄对着孩子特别好,尤其是张顶顶,投眼缘,有什么好吃的,都给她吃,她跟着吃肉了。
他年纪大了,人到中年,比不上人家年轻人脑子好使,也勤快,学会计的那些学生们都会,他这个打算盘的一边去了,人家学的是数学。
这世道逼死人,他估摸着自己那房子,指不定就什么时候卖了。
只是现在国家分配房子,大家都等着分房子呢,卖也卖不出个好价格来。
吃了肚子里面热乎了,他躺在那里想着成成的话,他觉得也是个法子不是,冯大爷此人,向来能屈能伸,走到绝路上了,什么都干的。
第二天一早,他把家里面的一个铜壶拿出来,卖给收破烂的,一边卖,一边心疼,这铜壶不少年了,他小时候还富贵的时候就用过的,现在卖了,心里面滴血,尤其是这个价格。
“您给我保管好了,我以后有钱了,铁定去买回来,您给保管着,别摔打坏了。”
收破烂的常来,笑了笑,“冯大爷,您这是玩笑呢,我们收回去,都是回炉再造,支持国家建设了,要我说,您要是真想留着,就留着吧,我是不能给您留着保管了。”
说着就要放下来,冯大爷赶紧拦住,“走吧,赶紧走,别让我再看见了,我这心里面啊,不好受。”
这一个铜壶,换了两盒子糕点,还有一兜子的大苹果,他趁着晚上黑的时候,就跑到街道主任那里去了。
“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着您白日里辛苦,我也不去打扰您,晚上得空了,大家都是邻里邻居的,应该多走动走动的,您们家里孩子多,吃些零嘴,我孤家寡人一个,吃不着,这不就是给您们送来了。”
人家甭管是不是真心想要,一开始肯定是不要的,冯大爷会说啊,送礼还要陪着笑脸,给人家说好话,一句比一句服帖。
“这不是大年节下的,大家都乐呵呵的,不兴不要的,我们街道上,平日里多亏了您,不然指不定就乱成什么样子了,您辛苦。”
“上面的指令全靠你转达,知道您思想觉悟高,但是不单单是为了您,还为了嫂子跟孩子,您在外面奔波,可是家里嫂子一个人撑着,跟孩子们不容易,我也是为了侄子们。”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还记得那个一直给我送营养液的基友吗?就是她。
《槐夏纪事》by荆棘之歌
既然建国后不能成精,那不如……借个身体用用?
喜当妈还带着两个拖油瓶的槐树精只有一个小小的心愿——多挣点钱,然后和那个买下她本体所在花坛的房地产开发商拼一拼。
当然,过程中顺便能让前男友永远忘不掉她,那就更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