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顶顶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她想了很久了,就是一直没有安定下来,才没有心思去实施。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啊, 成成在那里拿着算盘算计, “我看着你去做就可以了, 钱是足够用的, 人家多了去的不去上班,就靠着男人养家的人了, 不差你这一个。”
张顶顶撑着下巴在那里,“可是我大概要很久,也有可能会失败。”
“这不怕什么, 你去放心做就是了。”
他坐在那里笑, 灯光还是白炽灯,那种昏黄的光,电不够用的时候, 就越发的昏暗。
直看的你两眼朦胧,心生困意。
张顶顶眨眨眼睛,心想我现在不说,但是这个是我送给你的一个礼物。
张顶顶有个大胆的想法, 她要去做皮鞋, 做世界一流的手工皮鞋。
这是她的祖传绝学啊, 家族绵延百年,几经衰落繁华,最后屹立不动。
所以才会让家族里面出现一些只吃饭不长脑子的废物。
她觉得现在的年头特别的适合做这个老本行, 早先时候的人啊,真的是天真。
钱从来不去乱花,不去乱买东西乱吃喝。
只是一点点攒起来,牙缝里面省下来钱,攒着攒着然后去买一个大件。
一个让所有人羡慕的大件,皮鞋,皮大衣,呢料大衣,这是服装上。
再有的,就是收音机,电视机,洗衣机。
再往后的,张顶顶就觉得多了去了,但是皮鞋绝对是一个男人当中最好卖的一种。
世界男人对于皮鞋的钟爱,女人对皮鞋的钟爱,真的是亘古不变的。
她要做的皮鞋,是那种一双穿一辈子的皮鞋,就这么简单。
新十年,旧十年,缝缝补补又十年。
她不是求快的人,要做好皮鞋才可以,这是一个梦想。
自己攒着的钱,去买了一套简陋的工具回来,最值钱的就是一大块的皮料了。
她多年不碰这个了,真的是手生了。
“你脱下来鞋子。”
成成就有点不敢动,“怎么了?”
“我量一下尺寸。”
看着成成不动,她恰好就弯着腰,自己拿着尺子就过去了。
成成穿一天了,有点味道,但是肯定不是很难闻的那种,就是出汗了,味道肯定有。
他就怕顶顶嫌弃他,“我自己来,去洗一下脚。”
“洗什么啊,又不嫌弃你。”
拉着他的脚就去量了,蹲在那里,很认真的样子,来回的比划,还拿着一个小本子去记录下来,全是数据。
成成本来很紧张的,真的觉得自己鞋子有味道,不敢动,生怕带动了空气的震动,让感官放大了。
但是张顶顶其实没什么剧烈的反映,就是觉得有点味道就有点味道呗,又不是多大的不能忍受的事情。
成成看着她起来,也没去洗手,直接坐在桌子那里就去做模型,看起来很认真的样子。
自己坐在床上就笑了,两只收撑着床面,“要不要我给你去买个手套吧。”
她因为要制作鞋模具,手用的特别的厉害,手工制作就是这样的。
张顶顶头也不回,只是淡淡的问了一句,“你有钱吗?”
“没有,但是我申请把工资里面预支出来给你买。”
“那是我的钱。”
“对,所以我申请。”
“那好吧,我喜欢蕾丝边的。”
就为了这么一句,你说成成就满商店里面跑,这年头,做手工的,哪里就有蕾丝边了呢,都是很结实的干活用的,不符合要求啊。
可是要是去华侨商店里面,那种白色的薄薄的手套,倒是带着蕾丝边挺好看的,可是问题的关键是不耐用啊,一会就能磨破了,这手套就是带着装饰性的,不是干活用的。
成成给逼着没办法,自己看着那手套,笑的趴在桌子上,简直就是想不到这是自己能干出来的事情。
他想法子,去买了劳工手套回来,然后去买了蕾丝带子,然后自己给缝上去的,丑死了,自己都丑笑了。
张顶顶捏着,给看大猩猩一样的,“不是我说,刘爷知道你这样的手艺吗?你当年学的精细活都到哪里去了?”
“不好看吗?”
“欣赏不了,得亏是刘爷走了,不然啊,还真的是气死了。”
刘爷婚礼结束后就走了,人家大手笔,徒弟结婚,自己亲自来的不说,还带了重礼的,一对儿平安扣,那时一套的,拆开来就是两个,合起来就是完整的。
“你是我徒弟,最有天赋的一个,我对你最用心,所以你不要扔掉这些老祖宗的东西了,总会有一天用的上的。”
成成心想,可不就是用的上了,用来缝手套了,他努力尝试了,可是看着审美还是扭曲的,这些结合起来的东西还真的是难看。
这么想着,拿回来要拆掉,结果看着张顶顶已经戴着去干活去了,她干活,从来不要人帮忙的。
有的人干活啊,无论是大事小事的,干活喜欢使唤人,一个人干的事情,能拉着你一直到结束,使唤你不停,特别的讨人厌。
你真干不了帮忙也就算了,大家一起干,可是你刷个碗这样的事情,要人家帮你端来,要人家拿手套来,最后要人家去给你把碗放柜子里面,就特别的讨人厌。
干活了,还属于那种不讨好的。
张顶顶就是一个人完成的,我唯一需要你配合的就是量尺寸,还有试鞋的时候。
她做双手工皮鞋,最起码要三个月的时间,就这么尽善尽美。
蔡如意就瞧着了,她自己做了个顶针,“您喽喽吧,这丫头见天的不知道在屋子里面干什么,整日里就想着去做皮鞋,我看啊,这要是真缺皮鞋,我去给买一双就是了,怎么就这么节省呢。”
没那个手工皮鞋的概念,因为现在的皮鞋就已经很好了,在印象里面不坏的,穿很多年了,是个耐用品。
冯大爷点点头表示很赞成了,忙不跌的去拿钱,“我明儿就去,买个好的,鞋码是多大来着。”
蔡如意还真的记不清楚了,因为有的时候不准,看鞋型,“哟,我还真说不准,这样你把钱给成成,让成成去带着买去,你别掺和了。”
“也行,不比做起来省劲啊,说是最起码三个月呢,那都过年了。”
蔡如意给剩下来的钱用手帕包起来,其余的给了冯大爷,买个好的皮鞋穿,“你可别给孩子听见了,本来就没事情做,好容易去做皮鞋了,你说这孩子是不是想去皮鞋厂了,那效益可真好啊。”
皮鞋厂是好单位,单位里面都不缺鞋子的,皮鞋多贵啊,穿的都是有面子,大家都盼望着有一双,可以过年穿,因为皮鞋干净而且亮,不怕雨水雪水什么的。
就这地方啊,一旦化雪的时候,你就得有皮鞋,没有皮鞋的话,走路一会就湿了,脚趾头都要冻下来的。
皮鞋厂的瑕疵品皮鞋,那是极为抢手的东西啊,效益也很好,福利待遇好,也不累。
蔡如意就想着,别不是想着去皮鞋厂吧。
冯大爷想也不想的摇摇头,“想多了,那味道多大啊,她不去呢,这还没生育呢,也不能去。”
“是这个道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有孩子。”
她是盼望着有孩子的,喜欢啊,添丁进口的。
但是人家小夫妻没打算现在要孩子啊,主要是俩人都觉得得有个空间,相处一下二人世界才好呢。
她就很不愿意去回想,她的爷爷是做皮鞋的,从小就一点点的去教她这个的,看的清清楚楚,她其实不喜欢这个的,可是自从她爷爷去世以后,就觉得很怀念了。
现在拿起来,摩擦指尖的那种灼热感,总是让她觉得兴奋,一种可以展示自己的兴奋。
她对外面的事情不关心,直到有一天,来来到这里来了,“我要走了。”
“去哪里?”
“去前线。”
张顶顶手里面得钻孔一下子就错位了,这个皮子就毁掉了,皮子坏了。
她有些烦躁的扔在一边,重复问他,“来来,你刚才说什么?”
来来穿着一身的军绿色,笑起来还是带着一点的羞涩,斜挎着一个背包,“我要去前线了,去当后勤保障,我会包扎。”
张顶顶就觉得这个结果不能接受,但是她还是勉强压制自己去接受,“能告诉我理由吗?”
理由,来来觉得其实他一点也不高尚,“我听说,这边已经有人举报了我爸爸了,是成成哥一直在顶着的,我们来这边,已经给你们添麻烦了,不能再更多拖累了。”
“所以,正好前线征人,我去了,就是英雄。”
“我爸,留在这里了,还要麻烦你们了,顶顶姐,我要走了。”
张顶顶觉得他胸口前的大红花,红的人眼睛疼,比五月的石榴花还要红,怎么就那么疼嗯。
她张口想说不要去,可是总有人要去的,不是来来,也会是别人的儿子,别人的孙子去。
来来觉得很抱歉,他来这里,就应该跟顶顶想的一样,要好好的生活的,可是做不到。
“我也想好好生活,努力的生活,好好的活下去,可是总是很难,活着真的很难。”
“可是--”
话没说完,他听见外面有人喊他,他就笑了笑,掏出来一个兔儿爷,“这是我做的兔儿爷,成成哥教我的,还有眼睛没有雕刻出来,就差一点点了,本来是后天走的,可是前先吃紧,你等我回来之后帮你雕刻了。”
张顶顶就你这那个兔儿爷,冰凉冰凉的,“能不走吗?有别的办法。”
没说话,来来背着背包就走了,没有别的办法了,他只有成为一个英雄。
张顶顶去柜子里面抓药,一大包的药,跟在车后面跑,“你带着药,带着药去啊。”
追了几百米,车还是走了,全是带着篷布的大卡车,门一关保暖,里面的人就听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这辈子羡慕能披着国旗的人,能披着国旗的印象里面有两种人,一种是运动员绕场跑,一种是烈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