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贵君送来的补药,青樾每日都按时叫下人去熬,只是熬好的药他从来没有喝过。
每次看着熬好的药,他都着实苦恼。
良贵君都逼他喝药了,看来是等得急了。再过些日子,他肯定还是不会怀孕的,到时候良贵君还要采取什么手段呢?
青樾这几次回娘家的时候,父亲也在催他赶紧怀孕。三年一次选秀的日子又到了,如果到时候,八皇女府里进了侧侍君,他就不能像现在一样的独自霸占着八皇女了,到那时候再要孩子就难了。
青樾看着为他愁苦的父亲,只得应着每一句话。他不愿对父亲说,府里进不进人都和他没有关系的,而且,当他嫁给八皇女的时候,他就知道,他这一生注定是要和别人分享一个妻主的。
拿着父亲给的补药从沈府里出来的时候,青樾坐在马车里,看着又多了一份的药,心情十分的低落。
所有人都在斥责埋怨他身子不争气,可没有人过问过他,他有多久没有见过八皇女的人了?
他在王府里能见到八皇女的次数,还没有在良贵君那里请安的时候偶遇的次数多。八皇女对他没兴趣,他也不知道要和八皇女怎么改善关系,只好默认自己有问题,还假装在吃这些药。
掀开车帘看了看外面的天,离天黑还要好几个时辰呢,回到王府里肯定又是到了要吃良贵君给的药了。
他他吸了吸鼻子,拍了拍脸颊,深吸一口气,硬是把眼泪逼了回去。把放在膝盖上的药包扒拉到了脚边,又用脚在上面使劲地踩了两下子。
发泄够了,才压抑住脾气,装作平和地喊:“停车。”
马车停下来后,跟着马车外面的白芷掀开帘子问道:“主子,什么事情?”
青樾被问得愣住了,他也不知道,刚刚他为什么要叫车停下来。或许,是不想再回去面对这些药。他觉得自己快受够了,但他不可能对任何人说出来。
他沉默地伸出手去,在白芷的搀扶下,下了马车,站在了人来人往的大街边上。
看着身边走来走去的人们,突然感觉到,自己好像被所有人遗忘了一样,独自站在这里。身边过往的人虽然多,却没有一个人是和他有关系的。
青樾的心突然揪了起来,疼得他快不能呼吸了。他不想在这里站着,也不要回王府去。茫然地看着四周,最后慌忙地拉着白芷,随便进了一间茶馆。
上了楼,要了一间临街面的包间,他趴在窗沿上,看着下面卖东西的小摊贩,看着外面携手走过的相爱的人们,看着街边表演杂耍的卖艺的人们。
真热闹,真好。青樾笑了笑。
这一刻,他似乎又不是一个人了。
“哇,这个糖人好像我啊!”一个少年站在一个卖糖人的摊子前惊呼道,“京城真好,有这么多的好玩的。”
“京城好玩的多着呢,你喜欢,我每天都带你出来玩。”一个女子宠溺的看着身边兴奋的少年。
“真的嘛?”少年看着身边的人郑重的点了点头,他开心的拉起女子的衣袖,“你真好!”
青樾趴在窗沿上,被阳光晒的昏昏欲睡,突然听到少年这愉悦的声音,听着声音里带着的幸福,也感染到了他。他循声望去,看见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郎,正笑得和花一样美。
“多好的年华啊。”青樾打心里羡慕。
那少年郎脸上的幸福的样子,让青樾移不开眼去。他一直望着那两个人,心想:“要是那女子也转过身来,叫我瞧瞧,能让一个人如此幸福的人长什么样就好了。”
青樾耐心地等着,那两个人又买了一个糖人。这回,糖人似乎是那个女子的模样。
青樾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他突然想到,曾经他也在一个人的陪同下,买过这样一个糖人。
当他还在回想,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时,那个女子拉着少年郎转过身来,朝茶馆这边走来了。
青樾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那个女子,那个女子,居然是他的妻主,八皇女扶林!
他呆坐在楼上,一直目送她们在他眼皮子下离去。他看着八皇女对上少年郎时宠溺的眼神,看着少年郎和她嬉笑玩闹时的调皮样子,看着这两个人的亲密无间,她们中间,再也容不下别人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那个少年郎又是谁家的儿郎?八皇女是打算把他迎进府里吗?他身为人家的正君,为何什么都不知道?
青樾回头看着桌子另一边的白芷问道:“殿下最近经常外出吗?”
白芷正吃东西呢,见青樾问他,想了想道:“是啊,殿下这几日都不在府里面,而且晚上回来得也很晚的。”
“是吗?”青樾又回身往外看时,两个人的身影早已经消失在大街上了。他望着街面好一会,才又问道:“这是多久的事情了?”
“得有一个多月了吧。”白芷算了算他上次见到八皇女身边的李福的时间,应该是差不多。
“一个月,就如此亲密了啊。”青樾嘀咕道。
他还以为那天八皇女给送药来,是在关心他呢,原来是他在自作多情啊。
“什么?”白芷没有听清青樾的话。他疑惑地看着刚刚还笑颜满面的青樾,不明白怎么这么一会,主子又不开心了。
“回吧。”青樾没了兴致,拢了拢衣袖,起身出了屋子。
那天,青樾遇见八皇女和那个少年之后,又郁闷了好几日。他几次想去八皇女的院子,想去问一问她是怎么打算的,但是,快走到八皇女的院子时,他又犹豫不决,最后放弃了。
他有什么资格去问呢?问了不也是自讨没趣嘛!
可是他也十分好奇,那个少年是谁家的儿郎,叫什么名字。不过这件事情,他没有来得及好奇多久,就知道来龙去脉了。
有一日,青樾大姐沈安的夫郎伊宁来王府来看他,一进来便拉着他进了里屋,神秘地看着他。
“你姐姐叫我问你,怎么八皇女最近和五皇女走得很近?她不是一直在翰林院里修典籍,不参与夺嫡的事情吗?”伊宁拉着青樾的手,小声地问道。
“殿下确实一直在修书啊。”青樾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原来你还不知道?”伊宁看着一脸茫然的青樾,叹了一口气,“你们两个这还是妻夫吗?八皇女最近天天往五皇女府上去,不止是她,还有九皇女和十一皇女,这姐妹几个,都快住到人家里去了!”
伊宁看着青樾似乎在思考这件事情,又道:“婆母也对这件事情很是不高兴。最近五皇女和太女相争得很激烈,你可要拉住八皇女,别往里面掺和啊!这要是有个万一,可是涉及到咱们沈家好几百口的人命呢!”
“我知道了。等殿下回来后,我去问一问,这中间可能有什么误会,良贵君也是不要殿下参合这些事情的。”
青樾好不容易把伊宁送走,立马找来了八皇女贴身的奴才李福。
“我问你,最近殿下可是每日都在翰林院修书?”青樾看着跪在地上的李福问道。
李福抬头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青樾,心想:“不好了,难道这位主已经知道些什么了?”
她试探地回道:“奴才这些日子不跟在殿下身边的,所以不是太清楚。”
“主君都已经知道了,咱们殿下,现在恐怕是在五皇女的府里,可不是在翰林院啊。”白芷看了一眼低头抚摸膝盖上的猫咪不说话的青樾,了然地接过话道。
李福为难地看了一眼白芷,想着:“这都知道了,还问什么啊?”又被白芷瞪了一眼后,才磕磕绊绊地道:“主子的事情,奴才真的不知道。”
青樾见李福为难得憋屈着一张脸,知道再问也问不出来什么了,便挥挥手把她打发了。
“主子,她还什么都没说呢。”白芷看着猫着腰溜出去的李福,急道。
“她的表情已经告诉我了。”青樾把膝盖上的猫咪放到了地上,看着猫咪懒洋洋地走了,才又对白芷道:“前几日,五皇女的正君枕熙不是要请我过去吃茶嘛?你准备些东西,我要去赴约。”
“主子,你不是每次都推辞的嘛?”白芷不解的看着青樾。
“我若不去,怎么知道咱们殿下为何日日都去呢。”
这件事,估计府里的人都不会和他说实话的,他去问八皇女,还不如他亲自去看看呢。
初十那日,万里晴天。青樾领着白芷到五皇女的府邸时,枕熙的院子里已经来了好多人,太女君,三皇女的夫君,九皇女的夫君,五皇女,十皇女,十一皇女。
青樾不是来的最晚的一个,来的最晚的一个是很少露面、总在家修佛的二皇女夫君尔禾。青樾和他,几乎是前后脚一起到枕熙这里。
“哟,还是枕熙的面子大啊,这连青樾和尔禾都来了。”太女君阴阳怪气地说道。
“是不是都来看小初墨的啊?”三皇女的夫君笑道。太女和三皇女平日走得近,所以太女君去哪,三皇女的夫君是必跟着的。
“枕熙,你家初墨可是厉害了啊,这刚来京城,就叫很多人的魂都没了啊。”九皇女的夫君看了一眼在场的几位皇女。
“就连我这个吃斋念佛的人都听说了,枕熙,你还不快把人叫出来,给我们大家瞧一瞧。”尔禾见几个皇女被九皇女夫君说得脸都红了,就打岔地笑道。
“大哥,糕点做好了。”
这少年人还没有走进,爽朗的声音倒是先传了进来。青樾放下手里的茶,朝门口看去,
尔禾的声音刚落,外边就进来一个人。竟然不是那个少年,而是小心翼翼地端着装着糕点托盘进来的八皇女。
她一面走,一面乐呵地抱怨道:“五姐,姐夫,你们可得教育一下小初墨。我刚一进你们家门,就被拉着干活啊。”
八皇女从来没有干过这样的活计,她刚才在厨房被初墨提着耳朵嘱咐道,千万不能把他辛苦做出来的糕点给“卖”了,否则叫她好看。所以她只顾着低头,小心地走路,进了屋子后,所有主君的目光都看向了青樾,她竟也没有看见。尽管青樾坐在离门口最近的位置上。
青樾目瞪口呆地看了这一幕,又被大家紧紧盯着,只能尴尬地坐在原地,起来帮忙也不是,当做看不见也不对。他看着一脸开心的八皇女,到现在都没抬头,只顾着看初墨呢,他双手藏在袖子里,都快把帕子给绞烂了。
枕熙也尴尬地看了一眼青樾,赶紧做出笑脸道:“这小子怎么这样,我一会得好好教训教训他。”说完,忙示意下人去接八皇女手里的糕点。
“教训我干嘛?”初墨捧着糕点随后进来了,不乐意道:“一个这么大个的女人,干点活怎么了?我可是一早起来就在厨房里忙活了,我也没有抱怨什么啊。”
这回青樾藏在袖子里的双手开始发抖了。这个初墨,不就是那天午后在街上和八皇女一起买糖人的少年郎吗?
青樾转头看向八皇女,八皇女正无奈地看着初墨。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八皇女那样的神情。忽然间,有些后悔来参加这次聚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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