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衍没听见林歇回应,以为是自己的不讲道理叫林歇不喜了,却也不打算改口,沉默着替林歇把头发上的水都擦干,只余微微的湿气,想来过会就能干透。
“换身衣服吧,别着凉了。”夏衍说。
夏衍不知道,他的回应非但没叫林歇不高兴,反而涨了林歇的胆子,让她开口说道:“衣服在柜子里,你替我拿一下?”
夏衍果然走去衣柜前,替她拿了一身干净的里衣来。
等把衣服拿给林歇了,林歇又用和刚才一样的寻常语气问:“顺便帮我换了吧?”
夏衍默了一会儿,给出的回应是替林歇将床帐给拉上,并转过了身去。
林歇在床帐内乐了好一会儿,这才自己动手将衣服给换了。
她一边笑着解开身上的衣带,一边开口唤了声:“常思。”
夏衍疑心林歇又要逗他,就没出声。
林歇又问:“可还在?”
夏衍忍了忍没忍住,想着算了,她爱闹就陪她闹吧,于是应了一声:“在。”
林歇:“婚约之事……我也不想拒绝。”
夏衍转身看向床帐:“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说了我喜欢你,那是真心话。”林歇说着,故意将换下的湿漉漉的里衣踢到床下。
啪嗒一声,夏衍循声低头,就看到了从床帐内掉出来的,林歇的衣服。
于是便知道,此刻一帐之隔的床上,是上身无着寸缕的,他的心上人。
床帐内传来慢吞吞的衣服布料摩挲的声响。
夏衍垂在身侧的手握紧又松开,哑声道:“那刚刚……”
那刚刚,为什么故意那么说?
林歇突然道:“我是未央。”
夏衍一愣,随后道:“嗯。”
林歇:“我不希望在未来,你会因为娶我这件事而后悔。”
夏衍垂眸:“所以你还是要拒绝?”
林歇摇头:“不,我不舍得,所以我想了个中折的法子,你要听听吗?”
夏衍:“不要听。”
“诶?”林歇系衣带的手顿了顿,又一次没预料对夏衍的反应。
夏衍对林歇说:“我要娶你,这件事中折不了。”
林歇眨了眨眼,好半天才道:“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倔。”
夏衍:“我母亲总是这么说我。”
林歇很不客气地占了回便宜:“乖儿子。”
夏衍顿时手痒,越发想把帐子掀了,把里面的人抓出来压在腿上,身体力行地教她好好说话。
林歇对此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若是有,只怕她非但不会停下,还会变本加厉地造。
可惜她不知道,于是点到即止,撒娇似的说了句:“反正你就先听我说说嘛。”
夏衍不语,算是给她说的机会。
林歇:“我同意嫁你,但你要答应我三件事。”
“第一,先定下婚约,但婚期延后,不能太早,至少不可以在今年,可以吗?”
夏衍想了想,如今已是入秋,要等明年也不用等太久,且他所筹备之事,若是林歇嫁过来,必然瞒不住。虽然他也不打算瞒着,但如果能让林歇迟点知道,也不至于让她才嫁给自己就为自己担忧,倒也可以。
夏衍勉强“嗯”了一声。
“第二,”林歇继续:“婚期虽然延后,但既然是板上钉钉的事,我想在成婚之前与你欢好,应也不算过分吧?”
夏衍只知道林歇一直都在有意引诱他,却没想到林歇会说得这样直白。
若是他人对夏衍这般求欢,夏衍恐怕连看都不会看上一眼,偏偏这么说的不是别人,是林歇。
夏衍轻轻叹道:“那你先告诉我,你离开长夜军,又自封内力,可是因为受了伤,或身体不好?”
躲在帐后的林歇浑身一僵。
她知道自己不能在这个时候沉默太久,免得让夏衍想太多,于是她开口,真假参半地说道:“就是眼睛嘛,眼睛看不到了,虽然身体也受了点伤,但只是常年累积下来的暗伤,好好调养会好的。”
夏衍相信了林歇,说道:“那便好好调养,别总想着……想着与我做什么,免得伤了身子。”
夏衍对床笫之事终究没有林歇这么淡定,不过说了一句,便有些不自在。
林歇这才反应过来夏衍为什么突然提起自己的身体是否有伤,顿时有些后悔自己没把谎言编得彻底些。
就说自己是做腻了长夜军的统领于是跑路了也没什么,总归不会被夏衍拿来当做拒绝与她欢好的理由。
林歇气闷,抬脚隔着帐子往外踢了踢,正好踢到了夏衍的腿上。
夏衍被踢得猝不及防,却也不躲,生生受着,等发现林歇越踢越来劲了,他才隔着床帐将林歇的脚抓住。
林歇毫不客气地叫了一声。
故作娇软轻媚的声音短促又勾人,就好像她真的被夏衍捏疼了脚一样。
夏衍愣了愣,下意识信以为真地将林歇的脚松开,于是又被林歇踢了一下。
这一下踢到了某个不可言说的地方,硬挺的触感叫林歇收回脚后就抬手掀了床帐。
夏衍早早就退开几步侧过身去,虽然知道林歇看不见,却还是不想就这么正对着林歇。
林歇倚着床柱,有了个新的想法:“那第二条我们各凭本事,你若忍得住便忍,我若真将你拉上了我的床榻,你也不许后悔。”
夏衍默了许久才道:“好。”
林歇满意了,于是扔出最后一条。
一扫先前的玩笑任性,林歇在说“第三”的时候,声音突然便沉静了下来,认真道:“不许为我做任何危险之事。”
夏衍这回回答地很快:“做不到。”
林歇放软了声音,打算故技重施:“就这最后一条,你只要答应了……”
夏衍转身朝窗户边走去:“想都别想。”
林歇:“你不答应我就不嫁。”
夏衍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那我就率我的兵来,将你抢回府去。”
窗户被人从外面关上,徒留林歇一人的屋内顿时便安静了下来。
林歇愣愣地,半响才低下头,明明眼眶微红,看起来似是要哭了,可唇角却是扬着的。
一只手无意识地揪着床帐,许久她才小小声说了句:“天子脚下强抢侯府的姑娘,也不怕将军府被御史参死。”
但或许,他就是不怕吧。
可是她怕啊。
……
萧蒹葭的落水营被长夜军盯上了。
从昨日开始便是大大小小的各种找麻烦,今日一早,长夜军更是拿来了圣旨,叫落水营上下不得不卸甲受查,萧蒹葭作为落水营的将领,也因此被停了军务,回到了北宁侯府。
林渊在外忙碌,林修去了大理寺,林安宁还在书院未归,萧蒹葭无聊,便问起了府中近来可有发生什么事情。
本意是想关心关心林修林安宁两个孩子,谁知道会从管事那里得知将军府找了康王妃向侯府提亲的事情。
“无咎可有处理此事?”萧蒹葭问。
一般这些事,林修都帮她处理惯了的。
但是这次管事却说:“大少爷近日公务繁忙,老奴便只能去请示侯爷,侯爷回信说让大姑娘自己决断。”
“自己决断?”
便是做为林渊枕边人的萧蒹葭,也不免觉得这个回复有些过于草率敷衍了。
管事:“是,后来康王妃便去了榕栖阁,等大姑娘回府后留了一阵子便走了,这几日再没上门。”
萧蒹葭突然有些想跑,康王妃摆明了是要等能替林歇做主的长辈回来再上门,如今她回来了,那康王妃……
就像是为了印证萧蒹葭的想法,立刻便有人来请示,说是康王妃来了。
萧蒹葭是真的不擅长这些后宅之事,可叫她就真的这么跑了,她又觉得把事情拖着心里不舒服,磨磨蹭蹭像什么样子。
于是她便让人请了康王妃进来,决定硬着头皮把这件事与康王妃商量定,免得继续拖下去心里别扭。
只是她终究没怎么和林歇接触过,因而就算与康王妃商量,也总显得有些无话可说。
于是这次便又没说定什么,康王妃再度白跑,萧蒹葭很是不好意思地将人送到了门口。
等到林歇下学回府,萧蒹葭便去了榕栖阁。
萧蒹葭也是第一次与丈夫侄子口中的林歇接触。
只因萧蒹葭在生活中性子耿直豪爽,与在战场上的精明杀伐判若两人,所以林渊和林修都有意将她与林歇隔离开,怕萧蒹葭与之处出感情,会夹在他们之间左右为难。
他们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的。
萧蒹葭找林歇商谈,说了不过一会儿,便对清楚回答了她所有问题的林歇心生好感起来。
且林歇态度特别自然,既不见多年来不与外人接触的怯懦,也不见被侯府冷淡对待的委屈,就好像她们之间的相处,就合该如此一般。
正好投了萧蒹葭的胃口。
但萧蒹葭也记着自己丈夫的事,因而努力克制着,不去干涉林歇的任何决定,而是把林歇对这桩婚事的想法一一记下,准备明日不做任何更改,转达给康王妃。
于是第二天康王妃再度来访,她们之间的商谈便顺利了许多。
但亲事涉及两家,总是要多洽谈几回的,这才在萧蒹葭堪堪复职之前将一切谈妥,交换了两家的定帖。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最佳:萧蒹葭的反拖延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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