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将姓邓,是新提上来的,年纪不比夏衍大多少,却是个战场上凶狠,战场下磨叽的话痨。
他跟在夏衍身边的时间也不算短,深知夏衍秉性,还一度怀疑夏衍与庙里的和尚只差一把屠刀。
这样的怀疑在抵达北境不久后攀升到了巅峰。
镇远军才来那会儿,因为要和北境军接洽,在城里逗留过些时日,之后偶有休战或者别的什么情况,他们也会和北境军轮流在城内巡防或抓人。
每次只要夏衍出现在城里,那些个热情洋溢的姑娘们就会跟闻到了花香的蜜蜂一般蜂拥而来。
夏衍对此既不会给予回应也不会视而不见,而是直接叫人以武力震慑,闹得那些个姑娘们既害怕又兴奋,越发喜欢凑上来。
活似京城里那些爱刺激欠收拾的纨绔子弟。
北境军的将领祁老将军家有一个儿子叫祁艋,年纪比夏衍小,从小就在北境长大,对此地风土人情极为习惯,也同夏衍打趣过,说他这么不近人情,可讨不了女孩子喜欢。
夏衍当时就反问了一句:“我为什么要讨女孩子喜欢?”
祁艋也反问他:“你不讨女孩子喜欢,将来怎么娶媳妇?”
夏衍回答:“我有媳妇,只是还未过门,她喜欢我就够了,不需要旁的人。”
“真的假的?!!”祁艋震惊,震惊的重点是前面那句话——夏衍居然有媳妇?
为了求证,祁艋还跑去问了和他关系不错的邓副将。
邓副将倒也听说过夏衍在京城确实有个未过门的妻子,是北宁侯家的,因为孝期的缘故至今没能娶进门,具体的就不清楚了,毕竟人姑娘还未过门呢。
祁艋挠心挠肺地好奇,甚至拐着邓副将跑去问了镇远军里的其他人,终于在另一位跟随夏衍更久的主簿口中得知了有关那位北宁侯家姑娘的消息。
那位姑娘和夏衍是在致远书院里认识的,后来还是夏衍主动求的亲,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那姑娘是个身有残缺的,身体也不好,和夏衍的亲妹一样,经常生病。
一群大老爷们也不好说人姑娘说得这么起劲,就转了口风开玩笑,笑夏衍这个性子,可别叫人姑娘过门后受委屈才好。
很久之后再回想起这件事,邓副将觉得他们真的是多虑了。
不过此刻,他正一无所知地追着夏衍上了楼,看着夏衍连着推开两个房间的门,正一头雾水呢,就见夏衍快步走进了第二个房间里。
他慢了一步走到门边,就听到里面的姑娘问了句:“侯爷?”
这姑娘果然不是瞎的。
邓副将心想,并觉得这一声“侯爷”听起来有点怪怪的,没他们这些下属用来称呼夏衍时那么敬重,甚至还有点不太正经,听起来跟开玩笑似的。
得,估计又是一个仗着美色讨便宜的姑娘。
北地姑娘对夏衍的趋之若鹜多半是闹着玩,毕竟她们可不仅是胆子大,对男人的想法也和别处的姑娘们不同,她们觉得男人不是必需品,犯不着见着个好的就如饥似渴。
但也有个别例外的,有自信有想法,可着劲把自己往他们侯爷面前送。
若里面那姑娘也是后者,那他就不进去了,侯爷多半转身就走,看都不带多看一眼的,就跟之前一样……
“嗯。”
嗯?
嗯?!
邓副将有些懵,因为角度问题他也看不到屋里的情况,所以不确定刚刚那一声真的是他们侯爷应了,还是他幻听了。
然后他就听到里面那姑娘又问:“抓细作呢?”
这次邓副将认真听了,他们侯爷确实又应了一声。
邓副将看了看门口站姿挺拔的士兵,只见他们一个个面容严肃犹如聋了耳朵的门神,唯独那转动的眼珠暴露了他们此刻和邓副将同样困惑甚至不解的心情。
里面那姑娘又出声了:“那侯爷看我,是细作吗?”
声音轻快,还带着笑。
里面安静了一会儿,随后出现的那句“不是细作”完全颠覆了他们对夏衍一贯的认知,柔情到叫他们开始怀疑,夏衍是不是被鬼附身了。
随后夏衍不经意间点出了林歇的身份,他们门口这些人,越发回不了神了。
但很显然,门外这些人的想法并影响不了门里久别重逢的有情人相聚。
身着铠甲的夏衍一开始是弯着腰亲林歇的唇,林歇不得不直起腰仰着头,双手搭在夏衍的肩上。
后来夏衍调整了一下姿势,单膝跪下,好让林歇不那么辛苦。
林歇一刻不离地追着夏衍的唇,双手环过他的脖颈,细细品尝久别的滋味。
直到……林歇的肚子叫了。
客栈被围之前,夏夙留了鼻血,她们这才去找陈晋,可在找陈晋之前,她们可是在吃晚饭的,本来就没吃饱,又因为封锁客栈不能走动。
一直饿到现在。
夏衍离得近听见了,忍不住笑出了声。
林歇略略分开唇,与夏衍额头抵着额头,小声道:“你害我饿的肚子,你还笑。”
夏衍笑得更厉害了,他压着林歇的后脑勺用力亲了一下,然后才站起身:“走,吃东西去。”
“夏夙陈大夫还有我的人别忘了。”林歇提醒。
随后夏衍便带着林歇出了客栈,连同被放出来的夏夙陈晋和长夜军。
长夜军从客栈马厩里牵出马来,众人各自上了马,唯独林歇直接被夏衍扶上了他的坐骑落燕。
随后夏衍也上了马,坐在林歇身后。
北境这些时日都有宵禁,宽敞的街道上燃起火把,除了夏衍的兵再无他人,只街道两边的高楼上时不时会有窗户被悄悄打开,缝隙里露出一双双少女好奇的眼睛。
“阿姐!侯爷怀里抱了个姑娘!”
“什么!”北地姑娘的阿姐丢下手中的绣绷,快步走到了门边,就见森严肃穆的军队在街道上走过,为首的黑色骏马上是面容俊朗身姿挺拔的镇远侯,而在镇远侯怀中,确实坐着一个姑娘。
那姑娘穿着暗色的武服,腰间佩带长刀,和她想象中镇远侯必定会喜欢的温婉女子相差甚远。
镇远侯还在和那姑娘说话,两人骑在一匹马上,前胸贴着后背,看起来亲密极了。
“那姑娘长得也不错,若是侯夫人的话,下回我们是不是也能往她身上扔帕子了?”
北地姑娘兴致勃勃地提议,却不想自己所说的“侯夫人”一词扎中了自家阿姐的心,让她阿姐朝她凶了一句:“闭嘴!”
……
林歇在马上小声把京城里的事情和夏衍说了。
说完她问夏衍:“我和夏夙可能要在北境待上一段时日,我和她的身份该如何安排?总不能就这么莫名其妙地住到你那去吧?若是传回了京城,就算无人疑心夏夙,那我呢?到时候人人都说你镇远侯在北地有了一心爱之人,我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戴绿帽?”
夏衍原还在为陛下要将夏夙送去南夏和亲一事愤恨心寒,下一刻听到林歇这么说,又有些哭笑不得。
他知道林歇不仅仅是在问他,也是在转移他的注意力,便忍不住用一条手臂勒紧了林歇的腰。
林歇抬手拍了拍他的手臂:“放开些,勒疼我了。”
林歇这一声比之前说话的声音要稍稍大一些,但也不算大到哪去,掩盖在马蹄声中,本不该叫人听见,奈何夏衍手下这些人一个个都对林歇好奇得要死,表面不懂声色,然而竖起的耳朵都快有兔子那么长了,自然也就顺着夜风听到了那么个零星半点。
就都忍不住在心里叹——
他们侯爷果然是个不会疼人的。
夏衍不听,继续用力勒着,让林歇的身体紧紧靠在自己怀里。
“给夏夙另寻个身份,至于你……直接告诉他们你是谁就行,说你是太想我了,才会从京城过来找我。”
林歇轻轻哼了一声:“多大脸。”
夏衍:“难道你不想我?”
林歇又哼了一声:“还行吧。”
“不对。”林歇反应过来,微微侧身:“这要是传回去了,不好解释啊。”
“放心”夏衍告诉林歇:
“北境离京城足够远,北境军又是常年驻守于此,在此地有一定的掌控权,他们不想让消息传回京城去,京城那边就别想知道任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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